第五十七章 吞海之猫
墓室内静悄悄的，灯火在地面和墙壁上投下了飘忽的影子。
是有人新近点燃了油灯，还是说这些油灯，就这样在地底燃烧了数百年？
公冶亡羊走近其中一盏铜灯，仔细观察。
他很快就弄明白了，原来在青铜灯盏的末端，有管道斜斜接入墙内，可以源源不断地供应灯油。
只要库存的灯油足够，这些铜灯燃烧一千年也不是问题。
而毎两盏油灯之间，都摆放着一具棺材。
一具接一具的大号黑铁棺材顶端贴墙，沿着环形墓室向前方整齐排列；棺材对应的墙面上，全都镶嵌一块充当墓碑的铁板。
铁板上，篆刻着棺主的姓名，以及其生平简介。
公冶亡羊一具具棺材看过去，发现这些人都是彭祖走南闯北时，身旁的忠实追随者。
他们当中既有能工巧匠，也有侠客武者，更有文人雅士……
其中有几个，还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想不到，这些人竟会葬在这默默无闻的地宫墓穴里。
除了铁板墓碑，大部分棺材上，还摆放着一些物品。
武器、工具、雕像、器物、首饰、黑猫……
乱七八糟，真是什么东西都有，估计是作为殉葬品被放在这里。
“嗯？猫？”
公冶亡羊眼光掠过，看见棺材上趴着一只黑猫。
刚开始，他还以为那是一尊雕像或者蒙皮标本。
但视线迂回，那只猫居然不声不响的消失了。
难道是只活猫？
自古猫类多灵异，传说中，猫如果跳过尸体，就会引起尸变。
所以说，在墓室里看见一只猫，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跑哪去了？”
公羊左看右看，高看低看，都没有找到那只黑猫。
不过猫儿的身手素来敏捷，它要躲起来，你还真的很难找得到。
相比这只黑猫，更令公羊担心的，是那种将飞头蛮拒诸门外的不明因素。
机关？妖兽？气味？毒物？
可一路过来，公羊并没有发现任何能震慑飞头蛮的东西。
于是只好继续前进。
约摸经过六、七十具棺材之后，右侧出现了一条向上的石阶。
公羊大喜，赶紧往石阶上走。
石阶顶端，铁门紧闭。
公羊又推又撬，弄了半天，铁门依旧纹丝不动。
“傻瓜。”
一把尖细的声音突然从公冶亡羊背后响起，把他吓得汗毛乍起，一股森森寒意直透脊梁。
“谁？”
公羊提着青铜刀，直接就从石阶往下跳。
回到墓室，左右观望，却是不见人影。
“这里。”那把声音再次响起，一副懒洋洋的口吻。
公羊循声一望，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只神出鬼没的黑猫。
这只黑色的小家伙长得肥肥胖胖，耳朵很短，四肢伏地，很悠哉的趴在一具棺材上面。
公羊左看看，右看看，想确定附近还有没有别的活物。
“看什么看，本君在和你说话呢。”黑猫打着呵欠说。
“你是什么妖怪？”公羊强自镇定心神，问道。
“本君可不是妖怪。”黑猫舔着爪子说，“本君乃吞海之猫，大荒十二神兽之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洞悉阴阳……”
“等等。”公羊见这只会说话的黑猫，口气虽然惊人的大，感觉倒挺和善，于是壮着胆子打断道：“你刚才为什么说我是傻瓜？”
“这还不简单。”黑猫被人打断话题，倒也不恼。“这里可是坟墓，哪有坟墓的门，是从里面打开的？”
一听此言，公羊心里顿时明悟过来——
自古以来的陵墓设计，倘若有能多次开启的出入口，那么，开关必在陵墓之外。
这当然是因为死人没必要，也不会去拨动开关。
也许有人会问：如果是活人被困在陵墓里呢？
活人被困这种事情，可以说经常发生——不是杀人灭口，就是强行殉葬。
无论哪种情况，开关自然都得控制在墓外之人的手中。
想到这儿，公羊不禁苦笑。
这不就意味着，自己已经被困死在这里？
还是先和这个黑猫聊聊罢。
“你叫吞海是吧。”公冶亡羊对那黑猫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吞海猫傲然道，“这里是本君的家，本君不在这里在哪里？”
“你住在这墓穴里？”公羊愕然。
“当然不是。”吞海猫说，“整座祖神宫，都是本君的家。”
“原来这里叫祖神宫……”公羊沉吟道，“这么说，你是彭祖养的猫吧。”
“胡说！”吞海猫露出了锋利的爪牙，“那个老头子可把本君害惨了，活着的时候，老是让本君做些麻烦的事情；就连死了，还要逼本君替他看家。”
“你不是上古神兽么，彭祖怎么逼得了你？”公羊好奇地问。
“还不是因为这玩意……”吞海猫伸长脖子，用力挠了挠。
公羊这才注意到，吞海猫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黑色项圈。
“你一个神兽，还能被小小的项圈套住？”公羊伸手摸那项圈。
触手冰凉，项圈通体由黑铁铸造而成，造型很简单，也没有链条、环扣之类的零件。
“你可以试试。”吞海猫把项圈往上推。
“试？”公羊仔细想想，掏出了那枚凃兽的爪子。
吞海猫似乎完全不担心公羊趁机在自己脖子上来一下，大大方方的将脑袋凑了过来。
公羊当然也没打算杀这只会说话的猫；他半蹲下去，用手指掂起项圈，用力将爪子的尖端往项圈上压……
半晌，公羊长长吐出一口气，收好凃兽爪子，站了起来。
这枚撕裂岐木树皮，就如同切割豆腐一般的古兽利爪，竟然无法在黑铁项圈上留下那怕一丁点的痕迹。
“这是什么材料铸造的？”公冶亡羊十分讶异。
“不知道。”吞海猫很干脆的说，“要知道这是什么造的，说不定早就有办法除掉它了。”
“别担心。”公羊安慰它道，“就算这项圈再坚硬，总是人造出来的东西，肯定有办法能够弄断。”
“祖神宫里可没有能弄断它的东西。”吞海猫摇摇头。
“祖神宫没有，外面世界这么大，总会有的。”公冶亡羊说，“你出去外面的世界找找不是挺好吗？”
“本君戴着这项圈，一身法力完全发挥不出来。”吞海猫继续摇头，“再说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本君又不太认得路……”
原来是个路痴宅猫。
公冶亡羊心中窃笑，但脸上正色道：“天道酬勤，你既然想获得自由，当然得付出一点代价；我得去另寻出路了，再见吧。”
说罢，公羊便迳自往墓室的另一端走去。
“等等！”吞海猫尖声叫道。
“什么？”公羊回过头来。
吞海猫端坐而起，一只毛绒绒的爪子向着公羊招摇：“你……想和本君做个交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