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女儿林
眼见兵卒欺近身来，小海可不会束手就擒，灵活地闪到公羊背后。
“兵爷。”公羊轻轻拦住兵卒，“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是奸细？”
一边说，一边掏出若干碎银，往兵卒手中塞去。
“别来这一套。”兵卒挡住公羊的手，脸色相当不善：“真有什么事，你小子也脱不了干系——小孩，过来！”
公羊见那兵卒也不像故意刁难，便说：“兵爷，一个孩子能有什么问题？”
“别当爷爷我眼瞎。”兵卒往小海的背筐一指，“这里明明写着‘洛城江氏’；洛城是曹贼的地盘，你们到我上庸作甚？”
公羊转身一看，小海的背筐上，果然有‘洛城江氏’四个火印大字。
“那也不能……”公羊还打算辩解。
“检查了再说。”兵卒正色道。
这一回，公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反正，小海的背筐里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等等！
里面好像还真有些不宜见人的东西。
小海不情不愿地解下背筐。
兵卒伸手，就要去揭背筐的盖子。
“小心点。”小海鼓着腮帮子说，“别把里面的东西弄坏了。”
兵卒冷哼一声，抽刀将盖子轻轻挑开。
筐内猛地蹿出一道黑影，把兵卒吓了一大跳。
“喵！”吞海猫打个长长的呵欠，旋即爬上小海肩膀。
兵卒收敛心神，去翻检背筐内的物品。
“这是什么？”兵卒拈出一叠金箔问。
“冥钱。”公羊答。
“这是什么？”兵卒又指着几张符箓问。
“小孩子的练字贴。”公羊回答。
“那这是什么？”兵卒抓起一团青灰色的带毛球体。
同样的球体，筐里还有一个。
此物不是别的，正是邙山特产——人头铃。
因为一大串带着太麻烦，他们只留下了两颗。
“这是风干的腌肉。”公羊脸不改色。
“腌肉怎么颜色发青？”兵卒质问。
“发霉了。”公羊说。
“发霉你不扔掉？”兵卒逼问。
“这个嘛……我们就爱吃霉香的。”公羊耸耸肩。
“都是些什么破玩意……”
兵卒将人头铃丢回筐里，又捧起一大团东西，上面粘满符箓。
小海脸色剧变。
别的东西也就算了，那可是他老娘的人头啊。
“还给我！”小海愤怒地扑上去，想抢回人头。
兵卒自然不肯松手，两人激烈争持起来。
就这样一来二去，突然间，飞头蛮两眼猛地睁开了，发出数声凄厉的怪叫。
兵卒大惊撒手，小海也没能拉住，飞头蛮扑棱棱的一抖翅膀，挣脱桎梏，破空而去。
现场鸦雀无声，符箓飘散一地。
发生这么一桩怪事，所有人都惊呆了。
“追！”公羊拉着小海，挤开人群，往飞头蛮逃逸的方向追去。
“刚才那……那是人头？”兵卒惊异不已，招呼战友一同追击公羊。
这时候，一名将领模样的人穿过城门，对那兵卒喊：“廖淳，别追了。命令下来，你调任江陵，即日启程！”
得到上官命令，兵卒们纷纷停住脚步。
公羊发现没有人追上来，颇感为意外，但事态紧急，他实在无暇多想。
飞头蛮一旦离开他们的视线，天大地大，上哪儿找去？
无论如何也不能追丢！
小海的心中，自然更为焦灼。
于是两人一路狂奔，气再喘，头再晕，眼再花也不绝放缓哪怕一丝脚步。
只可惜地上跑的，再怎么也比不过天上飞的；渐行渐远，最终，他们还是失去了飞头蛮的踪影。
跑着跑着，公羊感觉身后没了动静，回头一看，小海已经停下脚步，无力跪跌在地。
夕阳的余辉洒落在二人身上，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前方，是一片茂密的野树林，清风拂过，显得十分静谧。
看到小海两眼通红，愁眉不展，公羊正准备劝慰几句，却忽地瞥见林中有个人影一晃而过。
他赶紧追上前去。
近了，发现是一名头戴斗笠的老翁，佝偻着身形，正在捡拾地上枯枝。
“老人家，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怕老翁耳朵不灵，公羊大声问道。
“不用这么大声。”斗笠老翁慢悠悠的站直身子，“我眼睛不好使，耳朵还没有聋——这里叫做女儿林。”
“女儿林？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有典故。”公羊笑道。
“当然。”斗笠老翁说，“你们，听说过女儿国么？”
你们？
公羊还以为是小海跟上来了，但左看看，右望望，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他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
“女儿国啊，就是女人当家作主的国度；女人当官，男人都是奴隶。”斗笠老翁丝毫没顾虑公羊的心情，“怎么样，你很羡慕吧。”
“我为什么要羡慕……”公羊挠头。
“这里啊，就是女儿国的国境边界。”斗笠老翁缓缓说道，“传说数千年以来，经历夏、商、周、秦、汉……女儿国从未消亡，只是举国隐居在深山老林里，无天灾，无**，百姓安居乐业。来这座林子的人，十个里倒有七、八个失踪；他们呐，兴许都是进到女儿国，享尽温柔，再也不愿回来……”
“老人家，你常来这边捡柴火？”听完老翁的神话故事，公羊换了一个话题。
“常来。”斗笠老翁说。
“那这林子里，有没有山洞，或者是地缝之类的地方？”公羊问。
“不知道，不知道。”斗笠老翁连连摇头，“你们呐，千万别走得太深，一旦闯进女儿国，可就回不来咯……”
说罢，老翁便再度弯腰，继续捡他的枯枝。
公羊站在原地，沉思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这才回头去找小海。
小海仰面躺倒，呆呆的望着漫天云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海。”公羊在小海身旁蹲下，“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你听我说——动物如果被迫远离自己熟悉的地盘，那么，它通常会寻找一处与老巢类似的地方来栖身。”
小海擦一把眼泪，哑声道：“羊叔，你的意思是……”
“根据彭祖陵里看到的情况判断，飞头蛮惧怕强光，喜欢在阴凉的地方聚集。”公羊分析道，“如果附近有山洞、地缝之类的地方，那它很可能会躲进去。”
小海两眼圆瞪，一骨碌爬起：“羊叔，我们赶紧去找，找，找！”
“这边。”公羊带着小海往林子里走。
经过刚才那个地方，地面上散落着许多枯枝，却是不见斗笠老翁的身影。
“莫非遇到了仙人指路？”公羊心中惊异。
将斗笠老翁的事情对小海一说，他也啧啧称奇。
“不管那老头儿是不是仙人……”公羊抬头望着这座幽深的树林，“他倒是着实提醒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小海问。
“一直以来，都有人在跟踪我们！”公羊凝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