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起死
就在此时，忽听“嗷……”的一声长啸，雾蒙蒙的天空飞来一条银色大蛇。
大蛇长数十丈，周身鳞光闪闪，神情庄严而肃穆，宛若一条从天而降的巨龙，睥睨着脚下一切。
看见这条大蛇，牛头马面对视一眼，嘀咕道：“这东西不是都跳出六道轮回了吗，还来这里淌什么浑水？”
待大蛇飞近，我才看见蛇背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她一脸焦急，俯首皱眉，似是在寻找什么。待看见我，她面露喜色，疾呼道：“吴公子，快往回跑！”
看见白素，我浑身一个机灵，一时也没有多想，赶紧向大蛇的方向狂奔。
牛头马面自是穷追不舍，手中鞭子挥舞得嗤嗤作响，急骂道：“臭小子，给我站住！”
此时人群依旧向前缓缓流动，每向前一步我就需要用力向两侧拨，如此才能勉强挤出一条缝隙，可牛头马面人高马大，力气也大得出奇，开始我还能凭着灵巧的劲儿躲闪，可到后来两人越追越近，甚至有一鞭狠狠抽在我的背上。
我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看着他们就要追上来，此时半空那条大蛇忽然俯冲而下，到了最低点，白素拦臂将我拉在怀里，然后腾空而去……
大蛇速度奇快，宛若一把银色利剑，昂首冲破云霄，扶摇而上九万里！
我只听耳畔呼啸生风，往下一看，脚畔垂云似翼，宛若一条条游鱼从身边溜走，我吓得坐立不稳，生怕自己随时会掉下去，只有紧紧抱住白素。
白素猝不及防，“嘤咛”一声道：“坐稳了，我们马上回去！”
话音刚落，迎面竟刮来一股金色漩涡，好似一轮巨日，光芒万照，星河翻舞，煞是好看！
那光芒虽耀眼，却也刺得人睁不开眼，我只好把头埋在白素肩上，如此不知过了多久，耳畔风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归于宁静……
我慢慢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站在空旷处，眼前是高达丈的石阶，石阶尽头矗立一座宏伟的道观，只是白素和那条银色大蛇都没了踪影。
“白姑娘？”我尝试着喊了几声，可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道观殿堂传来的回声，再无其他声响。
“奇怪，白姑娘去哪儿了呢？”我心里嘀咕着，只有拾级而上，想进道观去找找。
进了正殿，里面空荡荡的，连三清道像都没有供奉，只是在房间的四角摆放着几只青铜香炉，里面烧着供香，云雾悠悠，沁人心脾。
“无上天尊！”
我正奇怪着，此时忽从偏殿走来一个坡脚道士，他手里抱着个拂尘，微微作揖道：“施主请随我来……”
他说完便转身而去，竟不再看我。
我好不容易见到个人，于是快步追了上去，可道士虽然坡着脚，走路却快的很，到后来我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背影，只得全力追赶。
不一刻出了道观，坡脚道士终于停了下来，转身等我。
我追到近前一看，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希逢，飞尘不到。
我正看得入神，不想坡脚道士拂尘轻轻一挥，眼前景象竟悉数变了，什么朱栏白石，什么绿树清溪再也不见，只剩下一排排幽暗的牢房。
牢房里烧着靛青色的三昧真火，每座牢房中都锁着一个裸露着身体的女子，她们饱受烈火煎熬却不能死去，身体极具扭曲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其中有些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有些却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但她们眼神却是如出一辙，乞求而无助地注视着我，仿佛只有我才可以把她们从这苦难的深渊中解救出来……
坡脚道士指着第一排牢房道：“这些人皆是前世受你恩惠之人，现在她们正处水深火热之中，倘若只能解救其中一位，你救谁？”
我想了想，忽然又想起白素来，于是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想找到白姑娘。”说着，我顺着牢房之间那狭隘的通道慢慢往前找，如此穿了不知多久，竟真的看见白素就被关在其中一间。
我心中大喜，正要去推房门，坡脚道士疾呼道：“万万不可！”
我不解道：“有何不可？”
坡脚道士正色道：“这些牢房只有第一排关的是人，剩下的皆是妖兽灵怪，一旦放她们出去，必然导致祸乱！”
我轻笑道：“道长你有所不知，白姑娘虽非人类，心肠却最是善良。”
坡脚道士摇头道：“人妖殊途，你怎能舍人而取妖，如此岂非有悖伦理？”
我反问道：“自盘古开天辟地，造山川河流以来，世间有哪一次动荡不是因为人类的贪婪而引起？妖魔不过是人类为了争权夺利而利用的工具罢了，倘若我们舍弃先入为主之观念，人与妖未必不可同居一屋檐之下！昔有伏羲捕白龟而悟道，后有女娲造飞兽生和谐，我们为何却要对它们赶尽杀绝？”
坡脚道士怔怔说不出话来。
我随手把牢门推开，牢房里的三昧真火随即湮灭，只剩下白素昏迷在地，我赶紧把她抱了起来，却发现她呼吸停止，周身冰冷，仿佛已死去多时。
我疑惑地看着坡脚道士，坡脚道士摇头叹道：“也罢！也罢！既然两卷经书都叫你得了去，我也无能阻挡于你，是非成败皆在你一念之间，我只望你能心系天下苍生，忍辱负重，不负所托，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坡脚道士又把拂尘一挥。
霎时间，山川色变，地动山摇，斗转星移，乾坤错乱，眼前一切突然崩塌，我身体猛然失去重心，而白素也从我怀里坠落下去，跌入了一个无底深渊。
“白姑娘……”
我脑袋一昏，根本没有多想，奔着眼前的无底深渊就跳了下去……
那是一段漫长而黑暗的旅程，我一边下坠一边疾呼着：“白姑娘……白姑娘……”
终于，下面渐渐有了光亮，我看到白素的身体正在加速坠落，此时我们也终于来到深渊的尽头，那里，是一片无尽的火海。
我只觉身体燥热难耐，偏又眼睁睁地看着白素被火海吞噬，顿觉心中一痛，宛若被人用利刃狠狠刺了一刀，张嘴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