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期
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像老木匠李淳风那样,叼上一袋香烟,好好想想目前处境,可时间根本不容许我这么做,因为那树根已渐渐产生裂纹,若不再做决定,我们两人随时都有可能一并坠落下去。
宫装女子面露凄惨之色,眼神闪烁不定,但让我好奇的是,虽然生死掌握在我的手里,她却始终却没有出声乞求,甚至连嘴巴都未曾张开。
眼看着树根裂纹越来越大,我终于还是狠不下心,淡淡道:“你准备好,我先掷你上去。”
宫装女子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或许她自己都想不到我会这么做吧!
我左手用力摇摆两下,然后猛地向上一翻,宫装女子随着我的动作暗暗发力,险险攀附在崖边,总算是踉踉跄跄爬了上去。
见她安然着地,我这才腾出左手,两手抓在树根上,一个引体向上之后,脚尖轻点岩石,人已到了上面。
等我稳住身形,才发现宫装女子竟然已经走远,只在树林里留下一道模糊的背影。
我本想追上去,却又发现自己和她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由于我们地位悬殊的缘故,若是这么贸然贴上去,倒似是我有所图谋一样,于是我顿时打消这个念头,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慢悠悠地踱了回去。
回到初始地,那顶轿子还在那里,只是宫装女子和小青都已不见了。
宫装女子多半是回王府去了,可小青呢?我心里有些担心,但转了一圈,见附近没有新的打斗痕迹,也无猛兽吃剩下的残渣,这才稍作安心,寻思小青应是苏醒之后找我不到,然后独自一人去寻白素了。
离开丛林后,我又去了白府一趟,无奈白素和小青都没回来,百无聊赖下,我只能回到王府。
由于几日没在柴房,我不知道管事的会不会把我名字革除,若真这样倒有些麻烦!
我心里想着事情,脚下动作不由加快,到了围墙西侧,急急推开木门往里走。
不想此时里面站着一个女子,就像我初次来到王府时那样,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这女子手里也拎着饭菜竹篮,衣着也是丫鬟的打扮,好在她反应快,篮子没有摔在地上,不过我的怀里却不慎掉下一个物件,一把折扇。
这折扇是王爷女儿送我的,以答谢我上次的救命之恩,我正要弯身去捡,不想那丫鬟“咦”的一声,却先我一步把扇子拿了起来。
她匆匆撑开折扇,只见正面是一副救人写生图,背面是苏味道的一首诗,底下还有落款,可以说是把独一无二的扇子。
“你怎么会有……”丫鬟狐疑地抬头看我,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住,掩口失声道,“是你!”
我仔细瞅了半晌,才认出这女子竟是我在河里所救之人,淮扬王的女儿李月容!
由于救人当日正是夜晚,而且我们只是匆匆一瞥,所以我刚刚并不敢确认,直到她先开了口。
我想过自己可能会在王府再次遇见她,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尤其是她身上还穿着丫鬟的衣服。
偶遇故人,我们心里都很惊喜,只是上次我们一共是三人,这次却少了个小翠。
想到此处,我心里一沉,却发现李月容也是一脸凄然,半晌才道:“之前听小翠说了,吴公子现在王府里做事,一直都想去向您当面感谢救命之情,无奈这些日被父王下了禁足令,不到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我忙称不敢,心里有些疑问,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相询。
怔了半晌,李月容将扇子还了给我,略带羞怯道:“月容才疏学浅,对于书画也只浅尝辄止,没想到公子竟会将其随身携带,让公子见笑了。”
我木讷地将扇子接了回来,想夸她画得很好,一时却又想不到合适的词句,只觉得在这位知书达理的郡主小姐面前,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词穷。
好在李月容丝毫不介意,再次道谢之后就要往外走,出了门她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步转身道:“对了,我听丫头们说,你向那个姓陆的门客下了宣战,不知可有此事?”
想到那个陆识欢,我顿时生出一肚子火,狠狠道:“此人草菅人命,人面兽心,我定要在英雄榜换榜之日好好教训他一番!”
李月容沉沉叹息一声,担忧道:“小翠虽是丫头,但与我像姐妹般亲近,我自然希望恶徒可以遭到严惩!只是……我听说此人法术高强,父王也对他很是看重,我只担心你……”
她话虽说了一半,但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我爽朗笑道:“郡主不必担心,我吴缺不过贱命一条,只要能在英雄榜上将其恶名败露,我的生死已经无所谓了!”
见我这么说,李月容似乎更担心了,一时踌躇不定,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导。
我见她刚刚行色匆匆似有急事,而此时夕阳已然落山,终于忍不住道:“现在天色已经不早,郡主独自一人离开王府,王爷知晓了不会担心吗?”
提到王爷,李月容警惕地四周看了一下,见没有人,这才轻声道:“其实我现在还被父王下了禁足令,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
其实我看见她身上衣服时已经猜到一些端倪,于是吃惊道:“郡主不会是……要离家出走吧?”
李月容终于忍不住展露笑颜,掩口轻笑道:“怎么会!我不过是偷偷去给母亲大人送饭而已。”
“给……给王妃送饭?”我心里很是惊讶。
李月容叹息道:“这两年来,娘亲一直沉迷佛道,于其他事物充耳不闻,父王一怒之下贬去她的封号,另立新妃不说,还派人把她送去了静心庵,说是让她好好反省一段时日!其实我知道父王和娘亲的感情,父王如此做不过是想她回心转意,谁知娘亲到了静心庵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数次欲削发为尼,若不是住持师太忌惮娘亲身份的特殊,只怕她早已如愿了呢。”
我听了哭笑不得,没想到王府里还有这档子事。
说到这里,李月容看了看天色,终于感到时间的紧迫,急切道:“时候不早啦,若是回来太晚让父王发现就不妙了!公子也请回去吧,若因此被领事的责骂,月容心里实是过意不去。”
我自然也想赶紧回到柴院,可见李月容一个人,心里委实放心不下,于是道:“柴院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做,不如我随郡主一起前往静心庵吧,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李月容沉吟片刻,终于笑道:“如此也好。”
当下,我们便顺着小道一路往西北方走,李月容丝毫没有郡主的架子,甚至连菜篮都不让我拎,这让我很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