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战白狼山
白狼山谷外，东胡王已等候了将近两个时辰，却不见一骑出谷复命，心神不宁间，正欲派军马入谷复探。忽闻谷中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数列高大的铁盾缓缓地出现于谷口，封住谷口后便不再前进。
一眼望去，那些铁盾黑沉沉的，高大整齐，神秘而诡异。谷口足足有数百步宽，铁盾分三列排立堵住了谷口。铁盾后，无数高大的井阑迎风矗立，战旗猎猎，一条条威猛的青龙跃然于黑色战旗上。
东胡王不见已家骑兵出谷复命，却等来了一支从未见过的秦军，立知中计！莫非两万儿郎全军覆没谷中，竟然连一骑都无法逃出？好险！遂万分庆幸自己派出了两万前锋入谷打探，否则……十五大军尽陷谷中矣！
东胡王感到后怕不已，浑身冷汗如浆，再不敢轻视眼前秦军！
铁壁军出得白狼谷，只见东胡大军踌躇不敢向前，大将苏角令军士撤开一道口子，策马而出，长枪疾指东胡王，大喝道：“胡人可敢来战否？！若不敢战！可速退！”
东胡王大怒！
后方有名将蒙恬率大军追击而来不说，眼前敌将率区区数千秦军也敢出此狂言，如此侮辱，颜面受损的东胡王如何不怒？！并且，蒙恬大名在前，眼前秦军仅仅数千人，东胡大军的处境业已经很明显，战则生，退则必死，此战有进无退！刚刚才损失了两万大军的东胡王悲痛欲绝，双目圆睁手指颤抖地指着铁壁军极怒下令：“全军出击，为谷中两万兄弟报仇！踏碎这些秦军！杀秦军者，赏十金！杀秦将者，赏百金！”
秦将区区几千人就敢挑战他十几万大军，士可杀，不可辱，东胡王是真怒了！凄厉地号角声响起，东胡王留下三万亲卫，十万铁骑在他的重赏下怒吼而出。
但见十万胡骑狂卷而来，苏角转身退入阵中，眼神凝重地注视着胡骑冷冷下令道：“重弩准备！瞄准胡骑密集之处！射！巨木支盾！长矛手！准备刺杀！轻弩手、铍手！击杀越盾之敌！”一连串命令发出去后，苏角紧握长枪立在第一列大盾后方，凝目静待来敌。
“山！”
“山！”
“山！”
铁壁军又将迎来更为严峻的考验，却没有一人退缩，没有一人惧怕。
面对敌人，敌人太过强大，根本无法匹敌，但那又怎样？
一战而已！
纵然明知必死，明知必败，那又怎样？
惟战而已！
身旁有我的兄弟，纵然是刀山火海，有去无回，与兄弟同死，如此而已！
面对敌人，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后退的大秦军人！
十万胡骑策马猛冲，势若惊雷，大地狂震风雪冲天。铁壁军士紧紧握着铁盾击甲怒吼，个个目眦欲裂，只待胡骑冲至阵前与之一决死战！一时间天地变色，杀气弥漫了整座雪山谷口！
“轰——！”
胡骑撞上了铁盾，铁盾上刺出的长矛顿时让胡人哀嚎连天，死伤惨重，铁壁军士机械般地重复着刺杀动作，片刻便令得铁壁阵前尸积如山！奈何胡人实在太多，只得少顷后，胡人已是能踩着同伴的尸体越过第一列铁盾，但迎接他们的，则是严阵以待的苏角与无数秦军悍卒。越过铁盾的胡人瞬间便被苏角指挥铍手与弩手击杀。
“全军后退十步！”厮杀时久，越过铁盾的胡人越来越多，苏角一枪挑飞刚刚跃下来的胡人，一边下令道。
以为铁壁军被击后退的胡人士气大振，前赴后继猛烈地冲击着铁壁军阵！东胡王重赏之下的胡人奋不顾身，疯狂冲杀，在井阑与铁壁军士的顽强阻杀下，伤亡过万的胡人终于突破了铁壁军第一道防线。
第一列铁壁剩余将士立即在军侯以及各自百将的指挥下组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阵就地防守。苏角浑身浴血，奋力拼杀，在击杀数十胡人后眼看围在身前的胡人越来越多，不得不退守第二道铁盾。
突破第一道铁壁付出了巨大地代价，东胡王心中滴血，为秦军的战力感到深深地震撼，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打死他也不会侵犯秦疆……
铁壁阵后，屹立云车上的王离将战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战斗已呈胶着，胡人皆已杀红双眼，是时候再给他们点厉害尝尝了！于是，随着王离右手令旗重重地挥落，砲兵营二十颗巨石“轰——轰——轰”地呼啸而出！
同时，峭壁上的涉间挥剑大吼：“风——！”
“风——！”
“风——！”
“风——！”
长风军居高临下，突然出现于山谷两旁的峭壁上，手持蹶张弩分三排而列，十石重弩列于蹶张弩后方，箭皆上弦，齐声大吼。
“轰——！轰——！轰……！”
数十声震天巨响，雷霆震天地巨石落入了密集的东胡军阵中，百斤巨石所过之处，尸骨无存，鲜血与骨肉混在一起，皆被巨石碾压得如一滩烂泥，分不清哪里是血，哪里是骨肉……东胡人哪里见过这地狱般的场景，人人心胆俱裂，饶是见惯惨烈场面的他们，也是弯腰狂吐！有些胆小的，直接被吓得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大风——！”于山下惨状，涉间亦不忍直视，仅以长剑直指胡人，大声高喝。
“大风——！”
“大风——！”
“大风——！”
漫天长箭又如铺天乌云般压向了东胡大军，胆魄已丧的胡人又见秦箭漫天而至，惊恐万分地翻身落马躲避于马腹，噗！噗！噗！一时间，战马哀鸣，惨叫连连，秦军长箭在穿过胡人战马后余势不减，将马匹连同马匹身下的胡人一同钉于雪地上！黑羽如林，秦箭所至方圆百步，竟无一活物……惨不忍睹。
砲兵营石如霹雳雷霆，长风军箭矢铺天盖地，轻甲皮盾、防护薄弱的东胡大军如何能挡？东胡人瞬间遭受重创，士气大跌，军势也混乱了起来。
白雪皑皑的白狼山谷口战鼓雷鸣，箭石如雨，厮杀、惨叫之声响彻云宵。
西边三里处。
一将驻马于山坡上持枪而立，却正是千里迢迢赶回的扶苏！早在大战开始时就已经赶回的扶苏一直寻找着突袭的最佳时机，但见胡人军势大乱，扶苏知道，就是这个时候！
长枪直指东胡王旗，扶苏清朗的喝声划破天穹：“雷骑，随吾击杀东胡王，狼骑，支援铁壁军！”
两支铁骑一左一右，狂奔而出，漫天地雪花笼罩在两支铁骑的上空，让东胡人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秦军骑兵！
白狼山口，苏角身披无数道伤口，第一道铁壁的军士已经几乎伤亡殆尽，眼见扶苏杀了回来，面目狰狞地踢飞眼前的尸体，怒声大吼道：“兄弟们！大公子回来了！我军必胜！有我无敌！杀啊！”
援军赶到，铁壁军士气大振，皆浴血死战，半步不退！
扶苏既至，王离知道，是时候全军出击了！
“传令孔刚，陷阵军呼应青龙铁骑，出击！”
眼巴巴地看着铁壁军兄弟们杀得昏天黑地，早已按捺不住的孔刚大喜！
重戟一挥，孔刚一声虎吼：“陷阵军！随我冲阵绞杀！”随即一把扯掉甲胄，露出了身上坚实地肌肉，一戟当先，在铁壁军让开的缝隙间狂暴地冲入了胡骑之中！陷阵军五人一组，组成了一个个严密的绞杀阵跟在孔刚身后卷入了东胡大军。配合默契的陷阵军士如绞肉机般无情地绞杀着混乱的东胡人，而失去了冲击力的胡骑遇上养精蓄锐、虎狼般的陷阵军，顿时如待宰羔羊般毫无还手之力！陷阵军所过之处势如破竹，血雨腥风，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失色！
铁壁军得以喘息，压力大减！
东胡王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当前战场，双目赤红喷血，眼见突破有望，秦军竟然又杀出了两支奇兵，令破阵的希望荡然无存……顿时恼羞成怒！怒视席卷而来青龙铁骑，东胡王冷哼一声，也不管白狼山口的战事如何，当即下令三万大军脱离战场，兵分两路，一路两万，直击狼骑，一路一万，往直奔王旗而来的三千雷骑冲杀而去。
扶苏手持手长枪，策马电驰，骆甲持戟护于扶苏身侧，三千雷骑以扶苏、骆甲为箭头呈巨大的铁锥阵，奔势如龙！距东胡王旗里许时，忽见前方一彪万人左右的胡骑挡在王旗前冲杀而来。
“备弩！进入射程后自由射击！”扶苏大声下令，三千雷骑将长枪夹于腿上，取挂勾上的骑弩上弦、瞄准。
距敌三百步，三千长箭齐齐射出，一道道黑芒闪入胡骑，胡骑当即人仰马翻，纷纷翻落马下！领头的胡将大惊，秦弩果然厉害，己方的强弓尚未进入射程便被秦弩造成惨重伤亡，遂下令加速冲击，两军相距二百余步时，胡箭齐发，数千胡箭稀稀拉拉地落入了疾驰的雷骑铁阵中，“铛铛铛……”地一阵声响过后，胡箭仅在秦军重甲上留下点点疾射的凹痕，无法对雷骑造成半分损伤！
伴随着“轰”地巨响，两军相撞时，一万胡骑仅剩七千余人，短短三百步竟被秦弩射杀三千！
扶苏枪如怒龙，率领雷骑如尖刀般狠狠地刺入了胡骑大军，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三千雷骑早已经将长枪端在手中，雷骑大阵枪林如山，胡人弯刀尚距秦军丈余便被枪林刺穿于马上，长枪在贯穿了无数人后，雷骑士们纷纷丢弃手中长枪，取背上重戟或重剑疯狂砍劈！雷霆大阵中，胡人惨叫连天，血肉横飞，东胡大军没有装备马镫的劣势完全显露了出来，纷纷被雷骑撞落马下，落马者尽皆被冲锋中的雷骑踏得粉身碎骨，一地血泥。
胡将双目通红，拼了命地想要止住秦军铁骑的冲击，挥舞着手中弯刀直奔领头秦将喊杀而去。距秦将丈许，正欲奋力劈杀秦将，他忽然感觉自己居然凌空飞了起来，低头一看，一柄乌黑的长枪已然没入了自己的胸口，竟然……竟然没看清是如何刺入的！
秦将神勇如斯，自己死得一点都不冤！随即，胡将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尽力了，便没有遗憾……
刺杀胡将后，苏扶继续策马狂冲，乌黑的铁甲上已经洒满胡人鲜血！目光冷冽，状如杀神的扶苏龙腾虎踯，枪出如神，众胡毛骨悚然，惟恐避之不及！骆甲跟随在扶苏身后，满面血污，黑袍黑甲已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长戟狂扫，大呼痛快！
忽然，二人眼前一亮，竟是已然杀穿胡阵！扶苏勒停战马，回目望去，但见三千雷骑红赤赤的犹如血洗，獠牙铁面下精芒四射，散发出阵阵剽悍杀气！
“有人落马否？”扶苏大喝问道。
雷骑士们左看右望，大阵中一片疑惑，与敌骑直接交锋，无人落马这是大家都不敢想象的事！
“有人落马否？！”扶苏再次大声喝问。
一片沉默后，有道声音弱弱地回道：“好像没有……”
杀破一万胡铁，雷骑竟一骑不少！
“哈哈哈！没有就没有，大声点！痛快！痛快！回马，绞杀余敌！”扶苏豪情冲天！
三千雷骑闻令，整齐划一地调转马头，往幸存的胡骑狂飚而去！胡骑被雷骑军冲过一阵后，七千铁骑仅剩不到三千，失去了领头大将的胡骑见秦军个个如天神下凡，尽皆魂飞胆丧，再也不敢与雷骑交战，四散奔跳而去！
击溃万骑，雷骑军只轻伤数百，无一阵亡！
此时，狼骑在李必的率领下，利用射程优势不断地射杀着胡人，两万胡骑在狼骑的射程和速度优势中，射，射不到，追吧，又追不上。胡骑被秦军强弩射得狼狈不堪，伤亡无数，胡将叫苦不迭、无奈万分，只得呼喝部下狂笞战马，急追！
“风——！”
“风——！”
“风——！”
突然，远处又传来无数人震天的怒吼，数万只羽箭又如乌云般凌空而来，射入了目瞪口呆的胡骑大军中，二万胡骑立时伤亡过半，而领军的胡将，则如刺猬般身披数十箭，死得不能再死！
秦箭！又是秦箭！
想不到两只轻骑追逐之下，竟然遇上了蒙恬的追击大军！这支胡人可谓倒霉之极！
残存的数千胡骑大惊！急忙掉转马头逃跑，可李必哪里容得这些胡人逃走，领着狼骑回马狂追！顷刻后，追击狼骑的两万胡骑伤亡殆尽。
在青龙军与胡人杀得不可开交时，蒙恬大军在狼骑的带领下旋风般杀入了战场！大军被围，东胡王急忙鸣号收拢骑士，形势急转直下！
此时的东胡王面色惨白，手心手背已然满是冷汗！
原本的十数万东胡大军，如今已经只剩下疲惫不堪的数万人！又被十数万精锐秦军包围于白狼山口！东胡骑士们战心已失，惊惶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合击大势已成，东胡军已然山穷水尽，再也不堪一击！扶苏长枪一挥，当先朝着东胡王旗疾冲而去！身后的雷骑则挂上了刃链，组成牢不可破的铁马连环大阵风驰电掣地跟在扶苏身后，对东胡大军进行最后一击！狼骑在李必带领下，组成圆盘大阵，行云流水般抛射着满天飞蝗。
另一边，蒙恬长剑猛地挥下，又是数万支长箭凌空而去，十万大军不等长箭落地便如潮水狂涌而上！势如排山倒海！
一时间，秦军战鼓雷鸣，攻势如潮！
扶苏长枪如一条乌黑狂龙，吞噬着挡在身前的一切，雷骑刃链所过之处，断肢横陈，头颅翻飞！秦军势如破竹，锋刃所指之处，天悲地泣！
东胡王面无血色，手指雷骑，语音颤抖地道：“挡住他们……给我挡住他们！”
混身是伤的乞伏儿凄惨地笑了笑，满面死志，率领两万还算比较完整的东胡亲卫，朝着雷骑飞蛾扑火般厮杀而去。
奈何，疲惫不堪的东胡亲卫如何是雷骑军的敌手。只是半柱香的时间，雷骑便杀破两万胡骑亲卫组成的大阵，乞伏儿也被扶苏一枪挑于马下，生死不知。精锐亲卫组成的大阵轻易被破，三千雷骑如杀神般席卷而来，东胡王魂飞魄散，再也按捺不住，策马便逃！
扶苏一声冷笑，下令所有雷骑士使强弩射之，近三千支弩箭齐刷刷落在了东胡王旗处，王旗处顿时箭翎遍地。待扶苏策马奔至，只见东胡王在众多亲卫舍身保护下还是身中数箭，气绝多时。
扶苏翻身下马，一剑割下东胡王首级高举过顶，大吼道：“东胡王已死！降者不杀！”
战至此，东胡十五万大军仅剩得五万余人，东胡王既已战死，余众再无战心，尽皆跪地请降！
白狼山口，横七竖八的死尸与残肢撒满了方圆数十里的雪原，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残破的战旗与兵器丢弃得到处都是。狂啸的寒风呜呜作响，像是为死去的冤魂哀悼……失去主人的战马孤寂地伫立在苍茫的雪原上，仰天悲鸣。
此战，后人有诗赞道：
刀光剑影马长鸣，
渔阳城外荒骨生。
寒冰百战铁衣碎，
誓灭东胡青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