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巧遇洛女
洛阳，又称洛邑，历为周天子之地，地处南北要冲，交通发达，水运便利。其地膏沃，有茶、盐、丝、帛之利，众多商人纷至沓来，巨贾云集。
早在西周，这里便设有“泉府”作为金融管理机构，“空首布”作为货币广泛流通，商业的发展相当繁荣。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尽管周室国力衰微，但洛邑的商业贸易仍然旺盛不息，人员往来频繁。有名的富商巨贾弦高、白圭、吕不韦都曾经商活动于洛阳。
自后世而来的扶苏自然知道商业对国家强大地重要性，奈何古人皆轻视商人，大秦官员继吕不韦之后，更是没有几个懂得经商的，扶苏想建立起强大的商业帝国，就必须从民间寻找商业人才。洛阳，乃必经之地。
扶苏、范增、孔刚等人在感叹完洛阳的繁华后，下榻于一依水而建、环境优雅地酒家内，众人临窗而坐。酒楼古色古香，画柱雕梁，金碧辉煌极尽铺陈之能。不一刻，伙计热情地端上了美食美酒，扶苏细细品之，酒食虽无法与后世相比，却也色香味俱全，店家当是经营此道高手。
望着窗外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扶苏感慨轻吟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李左车亦是打量着窗外穿红戴绿的商贾人群，不以为然地道：“为贾者，如飞蝇逐臭，惟利是图，只见一日之得失，不晓百年之祸福，何足道哉。”对商人的只知小利，不晓大义，左车同学表示非常之鄙视。
“先生此言差矣，岂不闻大商家白圭曾言‘真正的商人，不应惟利是图，应当具有智、勇、仁、信四种秉性，具备姜尚、伊尹等人的智慧、计谋，方可成就大业’。追逐蝇头小利者，吾辈可鄙视之，但如白圭此等以商道治国的大才，当为吾辈之楷模，学之可也。”扶苏正色道。
“商可令国富，国富则可轻赋于民，轻赋****强，民强则国强矣。”范增长期受扶苏熏陶，对商人的重要性也了然于胸，手捋长须，对李左车使了使眼色道。
对于白圭，李左车也有所耳闻：“诚如大公子所言，商业亦为国之重器，若天下商人尽如白圭般重节守义，吾自当敬佩之。”其实李左车也知晓商道之重要性，但骨子里还是瞧不起大部分铜臭满身，不知仁义为何物的商人。
“几位先生所言，实乃家祖夙愿尔！”忽然，内间一道清脆的女声婉转传出。
众人齐齐回目，但见一位风华绝代，宛若空谷幽兰地白衣女子从内间幽步飘出，女子目含浅笑，明媚动人的眼眸中毫无扭捏之态，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尔雅。
一直以来皆是与男人为伍的几人忽见一名出尘脱俗的女子朝这厢飘来，不由看得呆了，孔刚、英布等武人更是目不转睛……在一帮不知礼数地大男人直勾勾的注视之下，竟是把原本举止娴雅的女子弄得不知所措，双颊微红尽显女儿娇俏。
适才闻得柔声软语，扶苏便心下一凛，回头见这女子容貌更如遭雷击般顿住！不知是否天意，她竟与扶苏前世的妻子百般神似！刹那间，扶苏心中大恸，那些原本早已打算永久尘封的前尘往事，竟如电影画面般在脑中一幕幕闪过：妻子的美，妻子的柔，妻子的笑颜以及自己出征时妻子的百般叮嘱……纵使相隔数千年，扶苏亦难忘怀，原想着既已身为扶苏，从此便以天下为己任，只于战场刀光剑影，只与兄弟把酒言欢，那些儿女情长之事便罢了。但适才只这一声，只这一眼，却硬生生把扶苏长久以来所有的克制都打破，不知是否对妻子思念过度，扶苏对眼前的女子好感倍生，胸中充满了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情愫。
眼见心胸淡然，泰山崩于眼前都不动声色的主公扶苏见了美女都呆住，范增知道不说点什么怕是马上要陷入无言的尴尬境地了。举座只有他年纪稍长，对女色早已不甚挂心，这会心里暗暗叫苦……
略一沉吟后，范增起身微微一躬：“适才听闻姑娘言道‘实乃家祖所愿’，不知姑娘家祖何方人氏，与白老先生有何关系？”
本来被几个大男人盯得无所适从的女子正愁不知如何化解尴尬，见范增起身施礼询问，大方回礼道：“老先生有礼了，小女白嫣，白圭乃小女家祖。”
半晌后，扶苏才回过神来。只见孔刚、英布二人的眼睛依旧是舍不得从白嫣身上挪开，实在忍耐不住，轻咳了数声之后，二人才算勉强回过神来。
为了消除尴尬与误会，扶苏起身施礼道歉：“姑娘勿怪！吾等久闻洛阳繁华，特来一游，睹景思人，便论起白老先生往事，失礼之处尚请见谅！”
只见扶苏英俊刚毅，且彬彬有礼，双目含着道道不明的情愫向自己视来，白嫣顿时心下一动，本就微红的双颊更是娇艳欲滴。
“公子哪里话，适才小女子闻得公子商道高论，且论及家祖。所以冒昧出言打扰，请诸位先生勿要责怪才是！”白嫣红着脸微微欠身道。
“吾等皆久仰白老先生大名，恨不得见其面而执之师礼。今观此酒家，锦窗绣户、高贵典雅，往来之宾客盈门满座，想必小姐亦得商道真谛矣。”扶苏环目四周，高声赞道。
“公子见笑了，家祖商道，小女子仅学得皮毛。此间粗陋骄奢、附庸风雅而已，实难登大雅之堂。”白嫣谦虚道。
“姑娘不必过谦，今有幸得遇姑娘，实乃天赐良机，吾有一事相求，还望姑娘助我。”扶苏再躬身施礼，请求道。
“哦？小女子乃一介商女，若能帮到公子，实乃荣幸万分。公子何事，但请讲来。”白嫣落落大方道。
既然白嫣乃白圭之后，定有常人想象不到的商路资源，于公于私，扶苏都不想错过白嫣：“昔日吾周游天下时，于异地得一酿酒良方，吾按此方试之，果然得一二绝世美酒，苦于无商道经验，无法将此美酒传至天下，不知姑娘可否相助之？”扶苏大概还记得后世白酒和葡萄酒的酿造方法，想发展商业，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秦人本就豪爽好饮，此次出巡前，扶苏自己研究多次，终于弄出来一点点样品，初尝之下，浓郁的醇香味直奔喉舌，比大秦现在的烈酒不知好出多少倍，大喜之下，扶苏直夸自己真是人才！当然，除了扶苏自己，其他人等一律没有尝过，尤其是孔刚、英布这样的猛人，不然，样品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两说……
此次出巡，找寻商业人才也是扶苏重要目的之一，要想帝国强大，必须要有强大的商业作为后盾，后世西方有位牛人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嘛，所以，遇到白嫣这般商业世家的人才，扶苏绝对绝对绝对的不能放过。当然，扶苏心里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我只有一句话：作为男人，你懂的，嘿嘿……
“哦？美酒？既称绝世，不知公子可否拿来一观？”白嫣好奇道。
扶苏闻言，遂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了两具装着后世白酒与葡萄酒的小樽递与白嫣。孔刚等众人都双目放光地盯着两具小樽，能让扶苏都这般小心谨慎去珍视的美酒，当真是期待得很！
当白嫣唤伙计摆好白玉杯，把酒从樽中倒出来时，浓郁的醇香味瞬间便溢满了整座大厅，令人陶醉不已。但见白酒润如玉浆，晶莹剔透；葡萄酒色如琥珀，美艳之极！孔刚、英布等人目光呆滞，虎视眈眈地盯着两杯美酒，几声吞咽口水的声音过后，孔刚、英布等人皆向扶苏投去了渴望而幽怨地眼神，扶苏直接无视众人那渴望的目光，转首对白嫣道：“白姑娘，请！”众人立时垂头丧气，长吁短叹……
扶苏见状笑骂道：“放心！此酒乃吾所酿，以后有得是你们喝的！”
众人大声欢呼，狂喜不已。
白嫣缓缓端起酒杯，置于鼻下轻嗅之，醇厚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玉口浅尝，香味缠绕口舌，绵甜劲爽，回味悠长……白嫣陶醉地闭上双眼，久久不愿睁开。
顷刻后，伴随着众人期待的眼神，白嫣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犹自有一股迷人的雾气萦绕在白嫣眼眸之间：“好酒！如此美酒，犹如天上琼浆，人间难得！小女子有幸得饮此酒，此生无憾矣。”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拿起另一杯琥珀色的葡萄酒一饮而下，馥郁、浓冽的幽香从口中四散开来，醇厚的玉浆令白嫣的身体轻飘飘如置仙境，美妙不已，脸上已现娇媚的红晕，更情不自禁笑靥展露，闭月羞花之美景令众人再度陷入痴呆……果然，美女的魅力是无穷的！
“咳咳”范增无奈只得再度唤醒众人。
扶苏再次回过神来，炙热的双目直视白嫣却一本正经地道：“姑娘以为此酒如何？”
“此酒为小女子生平所尝最美佳酿，世间仙品，不可多得！不知此酒可有名字？”白嫣兴趣高涨，意犹未尽地问道。
“此酒乃在下初酿，尚未取名，吾仅有酿造良方，未有商道之能，有意请姑娘代为经营之。姑娘洞彻商机，可为此酒取名。”扶苏诚恳拱手道。
“公子当真把此酒经营权给小女子？！”白嫣雀喜万分地道。
“自是当然。”扶苏认真地点点头。
“若如此，白色剔透之酒晶莹若玉，可为‘珀玉’，红色之酒美如琥珀，可为‘夜玥’，不知公子认为如何？”作为一个商人，有这么好的商机送上门来，当真是喜从天降！白嫣安得不兴奋，巧笑嫣然。
扶苏看着高兴的白嫣，心里竟也升起一种莫名的开心和籍慰，微笑道：“姑娘肯相助在下，在下感激万分！‘珀玉’、‘夜玥’名如此酒，甚好！”
“只是姑娘当知，酿酒对粮食、泉水、酒窖等要求甚高，吾酿酒之地远在上郡，姑娘可愿随吾去上郡否？”只得一年中原便要大乱，不管从哪方面考虑，扶苏都不想白嫣届时身处战乱之中。
“上郡？小女子观公子等人相貌非凡，可否以名讳告之？”白嫣心下疑惑，上郡之地才被蒙恬从匈奴手中夺回数年，眼前这名男子英武非凡，随行几个壮汉悍勇之态表露无疑，另外两位文士模样的人更是气质高雅，身具名士风骨，且观之下都非常人。
“非乃在下有意隐瞒姑娘，在下扶苏，此几人为在下师友兄弟，此次扮作商队出巡，实有要事。”扶苏带着歉意，却压低了声音报出姓名。范增、孔刚、英布三人自是不说，而李左车、吴莚二人见扶苏引自己为师友兄弟，心下顿时激动万分。得主若此，此生无憾矣。
“扶苏？！莫非是日前击灭东胡的大公子扶苏？！”白嫣掩口惊道。
“正是在下，尚请姑娘斟酌经营美酒之事，姑娘若是不愿，吾等且自去也，必不为难。”扶苏再次诚恳施礼。
久传扶苏仁心爱民，初见之下，果然如此，难能可贵的是他居然对商业也如此重视。以商强国、提高商道地位乃祖父努力了一辈子的夙愿，如此良机就在眼前，若我能相助扶苏，以商使国家富强，商道必将发扬光大！从小跟随祖父学习经商之道、一心想完成祖父夙愿的白嫣顿时心动。
可是，上郡远在极北之地，且战乱不断，若携全家而至万一哪天再开战，自己一个弱女子怎生护得家人周全？若只自己一人抛下一切随行，好像又于礼不合，也放心不下已逐渐年迈的双亲。心动之后想到种种现实，白嫣感到摆在面前的是一道两难的选择。
初遇扶苏，天降机遇令白嫣窃喜不已，然又抛不开双亲祖业。难，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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