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孙受却敌(上)
葛明认出此人是沈迅，急忙上前施礼道：“小子葛明拜见沈大人！”沈迅猛然见到葛明，有些发楞，问道：“你为何到了此处？”葛明道：“我去年离开京师，回到老家成山卫。这次到莱阳城有事，碰上鞑子攻城，正好遇到姜先生，就随着过来了。”
沈迅叹道：“昔日我在朝廷任兵科给事中，负责稽查兵部之违误，并有建言进谏之责，因此多次得罪陈新甲大人。”接着话锋一转，正色道：“时至今日，我还是不同意陈大人与鞑子议和的观点。鞑子凶残成性，狼子野心，与其和谈，无疑与虎谋皮。去年辞官回乡后，正逢鞑子入塞，遂与弟沈迓招兵买马，消灭附近乡里的土匪，并在孙受筑寨防守。”
姜楷微笑道：“原来你们早已认识，葛明的武艺很好啊！还有这位戚玉姑娘，她可是戚继光将军的后代，精通排兵布阵，善于指挥行军打仗，多次打得鞑子屁滚尿流。”听说戚玉是戚继光将军的后代，沈迅、沈迓皆肃然起敬。可是戚玉仍然沉默寡言，满脸悲伤，不时擦着眼泪。
正说话时，姜楷不耐烦地说道：“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沈大人快找些粗茶淡饭，给我们填填肚子。”沈迓拱手道：“请姜先生稍等片刻，我这就安排家人去准备饭食。”立即派家丁领三人来到一处宅院，进入客厅，在客厅八仙桌旁坐下。接着送来碗筷，倒上茶水，又端上两荤、两素四个炒菜和一大盆汤，还有一盘面饼，外加上一壶烧酒。
姜楷急不可待地接过酒壶，倒了一盅酒，一饮而尽，咂咂嘴道：“够味！你们两个也来杯。”葛明没有心情喝酒，摇了摇头，只是陪着戚玉吃饭。姜楷也不客气，竟自个将一壶酒喝干了，方才意犹未尽地吃起面饼。
戚玉只是吃了数口饭，便停箸不动。葛明抬起头，关切地看着戚玉，只见她满脸通红，不停地打着寒战，急忙用手摸了下她的额头，感觉滚烫，惊道：“玉儿发高烧了！”戚玉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姜楷忙道：“我去找个郎中来看看。”便急急地走出屋去。
过了一盏茶时间，姜楷、管家领着郎中进屋。郎中看了看戚玉，又问明近况，最后把了把脉，说道：“这位姑娘悲伤过度，急火攻心，再加上奔波劳累，风邪侵袭体内，引起了伤风。我给开些草药，煮些汤喝，没有大碍！”管家找了间歇息的客房，又拿过郎中开出的药方，让人到药铺去抓药。姜楷见安排妥当，便去找沈迅商议收复莱阳之事。
葛明把戚玉扶到床上躺下，给她盖上被子，拿来一条热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然后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过了一柱香时间，戚玉上眼睛，昏昏沉沉睡去，葛明亦打起磕睡。
突然，戚玉呜咽起来，大声喊道：“爹爹！爹爹！你醒醒……”葛明顿时惊醒，起身看着戚玉。只见她闭着眼睛，把手从被子里伸出，不停地挥舞，嘴里还在喃喃自语。葛明难过地流下眼泪，把戚玉的手放到被子里，拿毛巾放在热水里洗了洗，给她擦了擦脸。
戚玉忽又抓住葛明的手，紧紧地握住，哭道：“明哥哥，咱们快去救爹爹……”全身不住抽动，大喊大叫。葛明慌忙坐在床边，摇着戚玉的手，喊叫道：“玉儿醒醒！玉儿醒醒！”戚玉费力地睁开眼睛，扑到葛明怀里，嚎啕大哭道：“明哥哥，我想爹爹，我想爹爹啊！呜…呜…”葛明抱紧戚玉，抚摸着她的头发，边哭边安慰道：“玉儿不要哭！玉儿不要哭！”
过了片刻，门口传来咳嗽声，一个佣人端来煎服的药汤走了进来。葛明起身接过药汤，用汤匙小心喂到戚玉嘴里。戚玉服完药汤后，少顷就睡着了。葛明见戚玉鼻尖渗出细汗，脸色逐渐变白，忙用手摸摸她的额头，高烧已退。
这时，姜楷匆匆走进来，着急道：“明儿，鞑子要来攻打寨子！”葛明立即起身，把姜楷拉到门外，说道：“姜叔叔小声点！玉儿刚刚服药睡着了。”
姜楷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我见军情紧急，就急着过来找你。”葛明忙问：“鞑子来了多少人马？现况如何？”姜楷道：“有四五百人，沈家兄弟正带领寨丁们准备抵抗事宜。”葛明请管家找来一个女佣看护戚玉，抄起铁棍随姜楷来到寨门处。
孙受寨围墙是用石头和青砖垒成，一丈多高、一尺多宽，只留有南北两个寨门，门楼高约二丈。沈迓正指挥寨丁们踩着梯子，把火铳和弩箭对准寨墙上的射击孔，做好战斗准备。葛明见寨丁们头上还有大块木板防护，可以抵挡清兵箭簇，赞道：“如此因陋就简，却是极其实用！”姜楷道：“我再领你到碉堡里看看！”
二人爬梯进入寨门旁的碉堡里，只见沈迅正通过观察孔查看敌情。葛明通过另一个观察孔向外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清军大队人马滚滚而来，距此已不到二里。沈迅回头见到姜楷、葛明，微笑道：“鞑子来了四五百人，二位有何破敌良策？”
姜楷道：“沈大人如此安排，犹如铁桶一般，但不知火药和箭矢的储备如何？”沈迅道：“若鞑子攻打两日即退去，是孙受寨的幸运；若是继续攻打，只好用刀枪来搏。”姜楷劝道：“沈大人要嘱咐寨丁瞄准再射击，争取尽可能多的杀敌。”沈迅道：“沈迓已如此安排下去。”
葛明问道：“沈大人，若鞑子集中兵力攻打寨门，当如何应之？”沈迅笑道：“寨门是鞑子的进攻重点，亦是我们的防守重点，你看看这边。”两个寨丁闪开身，只见一门虎蹲炮威风凛凛地趴在地上。
沈迅微笑道：“若是鞑子攻到寨门下，虎蹲炮射出的霰弹便可将其击退。”葛明欢呼道：“沈大人有此利器，何惧鞑子？”忽然想起一事，说道：“虎蹲炮打完要清膛，还要重新装火药、铅弹，就怕鞑子趁这间隔使用火攻，既烧寨门，又利用烟尘，让我们找不到射击目标。”沈迅惊道：“多谢提醒！我这就安排人防备。”
话音刚落，一个寨丁报告道：“鞑子攻过来了！”葛明从观察孔向外望去，只见手举盾牌的步兵在前，骑兵在后，正向寨门处前进，距大门只有五十多步远。清兵大声喊话道：“我大清兵已攻破莱阳城，尔等小寨赶快投降。若不识事务，破寨后鸡犬不留！”
沈迓大骂道：“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鞑子，在大明的土地上杀人放火，今日敢来攻打孙受寨，我让你们个个死在寨前！”清兵们大怒，向寨****来一阵箭雨，有五六个未防备好的寨丁被射伤。沈迓指挥寨丁们发射火铳弩箭，可是铅子和箭矢均被盾牌挡住，清军没有人员伤亡。清兵们齐声嘲笑，耀武扬威地继续前进。沈迓大怒，拉开一张硬弓射箭，把一个骑兵射落马下。
清军擂起战鼓，呐喊着向寨门攻来。双方铳箭齐发，攻势愈来愈急。见清兵攻至寨门前三十步左右，沈迅挥了挥手，寨丁立即点燃虎蹲炮引线。须臾，炮声响起，轰声如雷，大小铅弹齐飞出去，杀死清兵七八人。清军见寨内有炮，慌忙撤离寨门，转攻别处寨墙，亦被寨丁们打退。
夜幕降临后，清军先是佯攻寨墙，接着大举进攻寨门，在弓箭掩护下，搬来柴草放在寨门前。趁虎蹲炮装药的空隙，清兵把火把扔在柴草堆上，迅速点燃起大火。沈迅指挥寨丁们扔下浸满水的棉被，盖住了火苗，又不住向棉被上倒水。炮手已装好火药、铅弹，瞄准清军发炮，打得清军慌忙后退。清军久攻不下孙受寨，遂后退二里扎下营盘。沈迅安排了站岗、巡逻人员后，令寨丁们吃饭歇息。
因挂念着戚玉，葛明急急跑回屋里，只见女佣正在给戚玉喂粥。戚玉见葛明进来，示意女佣退下，挣扎着想坐起来。葛明急忙上前按住她，问道：“玉儿好些了吗？”戚玉热切地看着葛明，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明哥哥放心！我感觉好多了。外面有铳炮声，是不是鞑子来了？”
葛明坐在床边，用手摸了摸戚玉的额头，握住她的小手，哽咽着说道：“玉儿高烧退了，我好高兴啊！鞑子来了四五百人，被我们打退了。”戚玉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明哥哥，我要给爹爹报仇！病好了以后，我也要去杀鞑子！”葛明把戚玉的手放到被子里，关切地说道：“玉儿安心养病，杀鞑子有我呢！”急忙端起碗，要给戚玉喂粥。戚玉道：“我吃饱了，你赶快吃饭吧！”
“玉儿病好了吗？”姜楷推门走了进来，关切地问道。葛明的脸有些发红，急忙站起来，说道：“姜叔叔，玉儿退烧了。”姜楷点了点头，取笑道：“你也不用感到不好意思，戚教师已将玉儿许配给你，我还想早点主持你们成亲呢！”戚玉瞪了姜楷一眼，假装生气地说道：“姜叔叔分不清轻重缓急，就知道取笑人家。”
姜楷连连拱手，说道：“玉儿不要生气，我说得确是正事。你是女诸葛，明儿是诸葛孔明，简称葛明，你们两个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见姜楷如此歪解姓名，又牵强附会，戚玉颇觉有趣。葛明却暗暗点头，想道：“冥冥之中有定数，自己和戚玉确实有夫妻之缘。”姜楷道：“玉儿安心养病！明儿先去吃饭，再陪我和沈家兄弟商量退敌之事。”
葛明匆匆吃了些饭食，又求管家找人做碗姜汤，送给戚玉喝下。接着陪姜楷进入沈家大院。在客厅里，沈家兄弟正争吵不休。沈迅见姜楷、葛明进来，忙请二人坐下，让家人上茶，说道：“姜先生，我主张稳守村寨，可吾弟沈迓主张主动出击，一时相持不下，请姜先生出个主意！”沈迓不服气地说道：“虽然寨中粮草充足，可是弹药、箭矢消耗极大，不能维持两日。与其坐以待毙，不若主动寻鞑子作战，尚有一线生机。”
姜楷道：“鞑子擅长野战，而寨丁们缺少训练，亦没有实战经验。我们当稳守寨墙，加强巡逻防备，即使鞑子翻墙而入，亦可以逸待劳。”沈迅拱手道：“先生之言正合我意。”
姜楷道：“沈大人，今日四更之时，我与葛明出来巡逻。”沈迓道：“先生莫要劳累，由寨丁们巡逻即可。”沈迅道：“我们沈家子弟也要轮流出来巡逻。”又商议片刻，姜楷、葛明起身告辞，返回客房休息。葛明先是去看了看戚玉，见她有女佣陪伴，且已睡熟，放心地回到客房睡觉。
近四更时，姜楷叫醒葛明，二人拿好兵器，顺着寨墙巡视。只见淡淡的月光下，寨丁们手握武器严阵以待。姜楷大感放心，对葛明说道：“咱们回去睡觉罢！”葛明未加理会，眼睛紧盯着一处寨墙，突然跑上前，举起铁棍，用前边的短剑迅速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