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渔翁得利(中)
过了半顿饭时间，两乘八抬大轿抬来，二十多名军士护卫，前面还有人鸣锣开道。六个士绅慌忙迎上前，亲自掀开轿门，扶着里面两人出来。这两人便是德州武德道阎杰、知州吴征文，受绅士之邀，前来赴宴。
一个年近五十岁的士绅连连作揖，激动地说道：“哎呀！多谢二位大人赏脸，小民甚是荣幸！”另一个士绅紧跟上来，感激地说道：“大人停止拷掠追饷实是英明之举，小民不敢忘了大人的大恩大德！大伙合计，定要感谢大人，备下区区薄酒，不成敬意，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吴征文扫了眼士绅们，问道：“卢世榷、赵继鼎、程先贞怎么没来？”一个年长的绅士急忙答道：“三位有事脱不开身。”阎杰道：“哼！以为在明朝做过官，就摆臭架子，岂不知现在是大顺朝廷。”吴征文道：“三个未长眼的狗东西，改日再收拾他们。”年长的绅士急忙催促道：“请二位大人快快入席！”
吴征文、阎杰骂骂咧咧，留下四个大顺军士兵在楼门口站岗，让余者到一楼大厅饮酒。二人在士绅们的簇拥下，进入二楼雅座间，坐下后便与士绅们杯来盏去，很快忘却了不快。
此时，在醉仙楼对面的来宾楼三楼，有一个小房间没有灯光。卢世榷、赵继鼎、程先贞皆在房间里，站在窗台前，捅开窗户纸，观察对面动静。
三人见阎杰、吴征文进入醉仙楼，一切按计划进行，不觉松了口气。卢世榷对家丁嘱咐道：“盯住对面，切不可掉以轻心。”便招呼赵继鼎、程先贞、李氏兄弟，还有葛明、戚玉来到一个大房间。德州城的士绅谢陛等人已等在此处，众人坐定后，喝茶等候。因为有心事，众人皆默不作声。葛明、戚玉闲坐无聊，来到小房间，通过窗户上的孔洞，观察街上动静。
过了一盏茶时间，只见十多个汉子簇拥着一位中年书生走来。书生穿着黑色儒衫，身材高大，戴着一只黑色的眼罩，虽然另一只眼精光四射，身上却透出一股阴戾之气。
葛明紧盯着中年书生，向身旁的家丁问道：“那个独眼书生是谁？”家丁道：“他叫李韫玉，是德州城里有名的秀才，志向高远，好议论天下之事，与卢大人多有交往。李先生好结交江湖朋友，旁边那十多人都是他的徒弟。”
葛明道：“从相貌来看，李韫玉不是个善茬。他领人来到此地，我们不可不防。”家丁道：“李韫玉是李浃、李涛的叔祖父，我们尽可放心。”
说话时，李韫玉与徒弟们进入来宾楼左侧的凤香楼。两个汉子迎上前，把李韫玉与徒弟们请到楼上雅座间。坐在主陪位置上的唐和尚赶紧站起身，施礼道：“先生快快请坐！”
李韫玉拱手道：“让唐总引久等了！”便大模大样地坐在宾客位置上。唐和尚亲自给李韫玉倒了杯酒，举杯道：“我敬先生一杯酒！”李韫玉没有客气，端起酒杯与唐和尚碰了下杯，便一饮而尽。
唐和尚急急地说道：“阎杰与吴征文带着二十多个卫兵，已进入醉仙楼。”李韫玉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吃下，镇定地说道：“我已经知道了，让人继续盯着。”
唐和尚道：“先生，我们只有三十多人，恐怕对付不了他们？”李韫玉喝了口酒，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到卢世榷府里去了一趟，士绅们准备得很是充分。我们不用着急，等着摘取果实即可，况且我还有后招。”唐和尚恭唯道：“先生招招神妙，大事必成！”
李韫玉的徒弟们洋洋得意，齐齐恭唯道：“师父神机妙算，跳梁小丑难逃师父的手掌。”李韫玉欣然受之，显得自信满满，对唐和尚说道：“我们去看看他们的动静。”二人来到旁边没有灯光的房间，两个汉子急忙端来椅子。二人坐下后，眼睛正对着窗户上露出的小洞，向醉仙楼望去。
只见醉仙楼三楼正中房间灯火明亮，从窗户纸上的人影来看，似乎里面的人正频频举杯。过了片刻，一楼忽然传来打斗声，夹杂着呼喊声和惨叫声。门口站岗的四个大顺军士兵抽出钢刀，转身向楼里冲去，却被楼里冲出的人砍倒在地。一楼的打斗声停止后，二楼亦发生了打斗。
“先生，我们赶快动手！只要把阎杰、吴征文抓在手里，即可号令流寇的军队。”唐和尚着急道。李韫玉冷笑道：“不必着急！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即可。”须臾，打斗声便平息。只见二十多人手持利刃，押着阎杰、吴征文走出醉仙楼。
“立即抢人！”李韫玉喊道。唐和尚用布条蒙面，带领二十多个蒙面人持刀冲出凤香楼，直奔阎杰、吴征文而去。从醉仙楼出来的二十多人见状，立即围聚在一起，结成防守阵势。
来宾楼上的家丁看到此情形后，急忙来到大房间，报告道：“有二十多个蒙面人从凤香楼冲出，想劫走阎杰、吴征文！”士绅们大惊失色。
程先贞反应甚快，喊道：“快去支援接应！”李氏兄弟带领二十多个家丁，手执武器冲下楼来，向蒙面人杀去。蒙面人受到内外攻击，顿时支撑不住。
凤香楼上的李韫玉见此情景，急令徒弟掷出点燃的烟花爆竹。街上顿时烟雾弥漫，交战的双方均不敢大意。李韫玉蒙上面，带领十多个蒙面徒弟跑下楼，冲上前厮杀。双方皆是志在必得，打斗得甚是激烈，不住有人倒下。蒙面人越战越勇，眼见就要夺得阎杰、吴征文。
程先贞急忙请葛明、戚玉相助，率领余下的十个家丁下楼，向蒙面人杀去。葛明冲在最前方，舞动一杆长枪，远刺近打，势不可挡。李韫玉见事不能成，吹了声哨子，唐和尚带领蒙面人撤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六个士绅从醉仙楼中走出来，战战兢兢地说道：“好险啊！差点功败垂成。快把阎杰、吴征文押到来宾楼，听候卢大人处置。”众人押着二人进入来宾楼，喝令他们跪下。
卢世榷、赵继鼎、程先贞正要审问，却见谢陛一跃而起，大声喊道：“杀此逆贼！”家丁们一拥而上，将阎杰、吴征文活活捶毙。谢陛倘嫌不解恨，又用钢刀割了二人大腿上的肉，放在炭火上烧烤，谈笑着和酒吃下。场面甚是惨烈，令人不寒而栗。
戚玉见家丁们如此处置，忍不住大口呕吐。葛明慌忙领她到旁边屋里坐下，端来一碗水。戚玉接过水，嗽了嗽口，皱眉道：“这伙人怎么如此惨忍？”
葛明道：“阎杰、吴征文到德州后，逮捕原明官吏、富户，酷刑拷打，追逼军饷。这些士绅均怀着深深的怨恨，暗地里诅咒，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得此良机，当然不肯放过。”
戚玉摇头道：“大顺军得罪了整个士绅阶层，难以有其立足之地。”葛明道：“士绅们杀死阎杰、吴征文后，只是报了拷掠追饷之仇，不知下一步怎么办？”戚玉道：“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来到大房间里，只见士绅们七嘴八舌，兀自争吵不休。卢世榷、赵继鼎在大明朝廷里做过官，空谈居多，此时皆束手无策。程先贞待众人平静后，说道：“我们击杀了伪官，要防止附近流寇报复。现在需速整兵马，组织义勇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