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扬州十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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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空大惊，纵身上前，用手抓住枪杆，飞起一脚踢在清兵手腕上，夺过长枪，倒转枪头把清兵刺死。葛明抽出短剑，擦干净血污，插入靴筒中，从地上捡起了长枪。
“快跑啊！鞑子追来了！”有群百姓惊慌失措地跑来，边跑边喊道。葛明瞥见旁边有个门开着，院里有一手推车柴草，急忙跑进去，把车推了出来。待百姓跑过去，他把车上的柴草掀倒在小巷中间，从怀里掏出火镰，点着了柴草。二十多个清兵追到近前，被燃烧的柴草挡住了道路，便停了下来。葛明、行空把长枪掷向清兵，转身奔跑。
二人出了小巷，穿过一条街道，来到一片宽广之地。但见地上死尸累累，泥土被血染成暗红色，惨不忍睹。正前方矗立着一幢高大建筑，是座天主教堂。教堂用花岗岩建成，窗户为半圆拱形。两侧各耸立一座钟塔，塔身高约十丈，锥形塔尖上竖立着高大的十字架。此刻钟乐鸣奏，显得庄重而朴素。
葛明、行空进入教堂，只见门两边是小天使雕塑。小天使手捧圣水缸，神态可鞠，一种安慰、美好的感觉油然而生。再通过一道门，进入教堂的大殿。拱形殿顶上画着色彩艳丽的图案，高大的石柱和墙壁上刻着精美的浮雕，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光亮照人，上面摆放的塑像栩栩如生。
教堂里点着蜡烛，跳动的烛光照着幽暗的殿堂，增添了一种神秘的色彩，显得更加深沉肃穆。约有五十多个百姓站立着，静静地看着神父做祷告。神父来自罗马，身穿黑色长衫，戴着十字架，手捧《圣经》，正念念有词。
一队清兵突然冲了进来，手执刀枪，驱赶百姓离开教堂。神父走到一个军官面前，在胸前划个十字，说道：“上帝保佑！请将军放过这些可怜的人吧！”军官见百姓大部分被赶出，一把推开神父，轻蔑地说道：“洋和尚少管闲事，这些南蛮就是猪，个个该杀！”
葛明忍无可忍，冲上前打了军官两个耳光，一拳将他击倒在地。清兵们见状，用刀枪围了上来。行空反应极快，随手抓起一个长条凳子，向包围的清兵砸去，荡开兵器，还打倒了两个清兵。葛明趁机抢过一杆长枪，杀出包围圈，与行空向侧面钟塔跑去。
军官从地上爬起，破口大骂，指挥清兵紧紧追赶。钟塔木制楼梯旋转而上，清兵无法放箭，且只能一个挨一个地向上爬。行空将长条凳扔下，砸倒最前面的清兵，连带后两人亦倒下。接着与葛明快步向上跑去，很快到了塔顶，却无路可走。
葛明守在楼梯拐弯处，接连出枪刺死四个清兵。行空接过长枪，据守在楼梯拐弯处。葛明打开后边窗户，只见教堂后面是一片树林。接着打开前边窗户，看到教堂前有个广场，清军正列队砍杀百姓。可怜的百姓垂首匐伏，引颈受刃，无一人敢逃。哀鸣声惊天动地，血花溅射，场面悲惨，令人目不忍视。
葛明悲愤欲绝，仰天怒吼，从行空手中夺过长枪，狠狠向清兵刺去，清兵们纷纷逃下楼。又过片刻，楼下浓烟滚滚而上，原来清兵举火焚烧楼梯。
葛明盘膝坐下，泪流不止，心伤不已，默默低语道：“玉儿，我走了，来生再续前缘！”行空合掌道：“阿弥陀佛！我陪葛先锋到西方极乐世界。”颂了遍经文，拉过钟绳，开始敲钟。
宏亮的钟声响起，震耳欲聋！葛明蓦然惊醒，腾地站立起来，打开了前窗。只见广场上的清兵停止杀人，惊奇地看着钟塔。
葛明关上窗，高兴地说道：“行空师父，我有办法逃出去，快把绳子扯上来！”行空急忙拉上长长的绳索，堆放在木地板上。葛明把绳索一端紧拴在楼梯上，从后边窗户顺下另一端，抓住绳子，爬出窗户，踩着墙滑到地面上，行空亦随后滑落下来。
劫后余生，二人皆是又惊又喜，迅速穿过树林，经过一片坟地，来到一个大池塘边，藏匿于池畔深草中。天黑时，方才返回琉璃瓦门楼处，吃饭歇息。
二十八日，天刚蒙蒙亮，葛明、行空就煮好饭食。二人吃饱后，还做了饭团揣上，先爬到屋顶躲藏，再寻机击杀清兵。
清军的屠杀仍然没有停止，或者见人就杀，或者集中屠杀。有时清兵突然放火烧屋，屋内躲藏的人奔窜逃出，但出来就遇害，甚至被清兵重新推入火海中。更有些人死也不肯逃出火海，任凭大火焚烧，房屋之中烧死的百姓不可胜数。
城中的房舍烧毁甚多，可以躲避的地方亦不多。百姓一旦被抓住，没钱要死，有钱也要死。有些有血气的百姓，拚死同清兵搏斗，直到被杀死。有些百姓装死卧在道路旁，或与尸骸杂处，有时反而能逃得杀戮。
接连两日，葛明、行空利用房屋草舍、残墙断壁、树林、坟莹等地形，击杀落单的清兵，解救被抓的百姓。二人来如风，去如电，杀得清兵们胆战心惊，疑神疑鬼。百姓们纷纷传说，上天派了一僧一道两位神仙，来扬州保护百姓。
三十日，清兵屠杀之势虽然稍减，但还是杀人抢掠。扬州城内的富家大户被搜括一空，其子女由六七岁至十余岁被尽数掳掠无遗。明军的投降军队也进入扬州城内，其掠夺比清兵更甚，前梳后篦，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百姓家中仅剩的寸丝半粟，也被搜罗一空，尽入虎口。
接下来的几日，葛明、行空换上清兵盔甲，大摇大摆地行走在大街上，杀死清兵的手法更加隐蔽。绿营兵见二人身穿镶白旗的军装，以为是满人，皆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二人痛恨这些投敌残害百姓的汉奸，下手丝毫不手软。有时把绿营兵骗到屋里杀死，有时遇到两三个绿营兵，杀了一人，另两人却不敢动，乖乖地等死。二人还骑上战马，在扬州城里奔驰，冷不防地挥刀砍杀清兵。
五月初四日，天气变得晴朗。街道两边的水沟里堆满积尸，经过雨水浸泡而暴涨，皮肤呈青黑色，如蒙鼓皮，血肉已开始溃烂，秽臭逼人，再经过太阳暴晒，气味愈加浓烈。
清军抓来寺院僧人，收集城内尸体，搬到城外焚烧，烟雾弥漫，腥臭气味经久不散。僧人们选了块风水好的地方，雇佣民夫挖了个大土坑，把骨灰和未焚灼的尸体埋入坑里，称之为“万人坑”。
五月初五日，多铎下令封刀。清军停止大屠杀，贴出安民告示，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前来领取粮米的人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大多数人焦头烂额，遍体鳞伤，伤口溃乱，发出腥臭难闻的气味。
清军把粮米扔出来时，众人一拥而上，你争我夺，互不相让。那些强壮凶悍的人抢得多，而弱者竟日也得不到一粒米。
清军在扬州屠城十日，杀死军民约八十万余人，史称“扬州十日”。其时，有个幸存者王秀楚，将他亲身经历著成《扬州十日记》，后人读来，莫不惊心咋舌。
扬州大屠杀过后，史可法遗体不知下落。扬州梅花岭附近出现一些武装力量，声称史可法未死，以其为号召。史德威找来史可法的衣冠，葬于梅花岭上。后人撰写楹联“数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纪念史可法的忠贞气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