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江上孤城（下）

黄毓祺低声道：“清狗抓这些青壮年去营盘干活，把那些女子送给鞑子军官淫乐。”葛明怒道：“这些青壮年人数是清狗的三倍，空有一身力气，个个如同待宰的羔羊，妄为男儿身。”

黄毓祺叹气道：“这些人扑上去也能把清狗压死啊！”葛明气愤地说道：“清虏能占领我大明的土地，不仅有汉奸助纣为虐，更重要的是民众没有血性。”

正说话时，突然传来叫喊声。只见一个青年挣脱绳索，奋力向路旁树林中跑去。两个清兵冲上前，把青年扑倒在地，抡起棍子乱打。青年在地上滚动躲闪，惨叫唉嚎。其他青壮年却是无动于衷，漠然地走路。

一个女子急急地跪下来，说道：“求求军爷饶了小女的弟弟！”两个清兵放下棍子，色迷迷地看着女子。一个清兵淫笑道：“小娘子长得还挺水灵的，陪陪兄弟们，强似陪那些满洲老爷。”另一个清兵道：“说得有理，兄弟们也该受用一番。”二人解开女子身上的绳索，架起她向路边草丛走去。

青年从地上爬起，怒吼着扑向清兵，试图救下女子。有个清兵大怒，抽出钢刀，把青年砍倒在地。女子如同疯狂一般冲上前，双手抓破这个清兵的脸，对着他又踢又打。这个清兵勃然大怒，挥刀插入女子胸口。青壮年和年轻女子停了下来，人群有些骚动。在清兵们的喝斥下，又恢复了平静，继续向前走去。

葛明看着场面，气得咬牙切齿，端起铁棍，坚定地说道：“黄先生，我要下山杀了这些清狗，再打这些青壮年一顿。”黄毓祺抽出宝剑，说道：“青壮年之所以没有起来反抗，是因为没有人领头。老夫陪葛公子下山，鼓动青壮年起来反抗。”二人迅速向山下冲去。

突然，前方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八个壮士策马冲来，挥刀向清兵砍去。清兵们大惊，举起刀矛迎战。只见壮士们身手矫健，刀法精湛，杀得清兵非死即伤。

待葛明与黄毓祺冲至近前，壮士们已消灭了清兵，割断了青壮年和年轻女子身上的绳索，打马飞奔而去。青壮年和年轻女子从清兵身上找些值钱东西，便慌忙四散逃跑。

葛明赞道：“这些壮士来去如风，勇武善战，眨眼间便把清狗杀个干净，真是大好男儿啊！”黄毓祺激动地说道：“他们可能是阎典史训练的义军，虽然人数不多，可是多次到江阴城附近与清虏作战，每战皆胜。”葛明惊喜道：“原来他们是阎典史的义军，果然非同寻常。”二人找准方向，急急向前走去。

行约三四里路，前方出现一片连绵的山脉。二人来到山的南麓，进入一片翠竹林中。此时，夜幕已降临，月亮升了起来。阵阵微风吹过，细长的竹子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碰撞声，扬起片片竹叶，飘来新鲜的清香气息。行走在林间小径，呼吸着带有竹香的空气，二人顿觉神清气爽，疲劳烦忧全失。

两个大汉忽然从林中冲出，用钢刀指住二人，喝道：“你们到此有何事？快报上姓名？”黄毓祺道：“老夫黄毓祺是阎典史的朋友，有急事相求。”一个大汉说道：“既是阎典史的朋友，随我过来吧。”带领二人向前走去。

走出竹林，来到一片空地。只见数十个精壮汉子正在月光下练武。众人刀似猛虎下山，枪似蛟龙出水，动作勇猛有力，看得葛明忍不住出声喝彩。大汉走到一个使枪汉子身旁，低语几句。

那人快步走过来，施礼道：“黄先生，阎典史住在海惠庵，我领您过去。”黄毓祺认出此人是阎应元的家丁王进忠，谢过之后，与葛明随他向海惠庵走去。

走约半里路，来到树林中一处院落。铮铮的琴声传出，旋律跌宕起伏，音调雄壮高亢，有若高山大河。王进忠道：“阎典史正在抚琴。”黄毓祺赞道：“阎典史奏琴铿锵有力，尽显英雄豪迈之气。”王进忠敲开院门，对开门的大汉说明来意，大汉便急忙进去通报。

须臾，琴声骤然停止，传来浑厚的说话声：“黄先生是为江阴城防之事而来吗？”话音刚落，一个躯干丰硕的大汉走了出来。只见他身材高大魁梧，面色赤红，双眉卓竖，目细而长曲，颌下一缕黑色长须，尽显其凛凛威风，又带有无边的霸气。

黄毓祺赶紧施礼道：“阎典史，陈典史差老夫来请你进城，商量抗清守城大事，城里六万义民可都热切地盼望着你啊！”接着讲了江阴民众起兵抗清的经过，还介绍了葛明。

阎应元抱拳道：“黄先生，阎某愿到江阴主持抗清事宜，但必须掌控军权。”黄毓祺急忙说道：“老夫就能担保，只要阎典史到城里主持抗清，我们全都唯命是从！”

阎应元抚须道：“兵贵神速，我们马上出发！”安排好家事，挑选了五十多个壮士，配备了精锐的武器。收拾妥当后，阎应元骑上一匹高头大马，提着长柄大刀，带领众人赶奔江阴县城。

行至周庄村口，地上有十多具村民尸体，阎应元派出两个壮士进村探查情况。不到半个时辰，壮士返回，报告道：“因周庄民众杀死一名清虏骑将，六十多个清虏骑兵进村报复。除留下几名年轻女子，屠杀了全村老幼，正聚集在一家富豪大院吃喝。”阎应元怒道：“我们杀了这些清狗，给周庄百姓报仇。”当下领众人迅速潜入村内，悄悄来到大院门口。

两个壮士杀死站岗的清兵，进院查看一番，便退了出来，报告道：“清狗正在大吃大喝，有些人已经乱醉如泥。”阎应元低声道：“兄弟们随我冲进去，杀了这些清狗，不要留一个活口。”

众人进院后，如旋风般冲进大厅，挥刀举枪，瞬间杀死三十多个清兵，剩下的清兵们目瞪口呆，亦被杀死。阎应元令壮士们打扫好战场，给了女人们一些粮食银两，让她们离开村庄。众人带上缴获的物资，骑上战马，迅速离开村庄。

葛明暗赞道：“阎应元善把战机，指挥有方，行事果断，确实有大将之才。”经过一片竹林时，阎应元让众人砍下粗竹，前端削尖，保留枝叶，人手一根。

葛明思道：“有兵器在手，为何还要拿根粗竹？”他当即想起戚家军用的狼筅，即是在竹子上安装枪头，留下枝叶等，从远处杀伤敌人。粗竹如此使用，与狼筅有异曲同工之妙。阎应元对众人讲了使用技巧，果然是狼筅之法。

阎应元严肃地说道：“江阴是座孤城，很难抵御清虏的进攻。阎某决定与江阴城共存亡，以唤起天下民众抗清的信心。诸位兄弟如有顾虑，可以返回，阎某决不强人所难。”众人齐声说道：“我们愿意随阎典史同赴生死！”

阎应元爽朗地大笑数声，豪迈地说道：“诸位兄弟不亏为大明的好儿郎！”遂带领众人慷慨而行。途径七里庙时，阎应元向方丈索取笔墨，在墙上写下这样的诗句：“此去情知不可为，神州遍野起风雷。劫波历尽青山在，驰骋沙场几人回。”

众人见字体雄健有力，诗句大气豪放，纷纷鼓掌赞扬。阎应元掷笔于地，翻身上马，回头看了看众人，举起大刀，高声喊道：“兄弟们，我们这就去痛击清虏！”众人神情激昂，放声怒吼，打马向江阴城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