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中流砥柱（下）

葛明大惊失色，急忙问道：“张大人，这是什么怪物？”张煌言道：“鲸鱼，可是海中的巨无霸啊！”葛明看着惊慌窜动的鱼群，说道：“原来鱼群是被鲸鱼驱赶到海面上。”张煌言没有言语，紧盯着鲸鱼。

只见鲸鱼忽然跃出海面二丈多高，躯体如同战船大小，落入海中后，溅起的水花飞到船上。船边的将士们被淋了一身水，吓得惊叫起来，纷纷向后躲闪，有的人干脆趴在船上。

张煌言稳稳地站在船边，似是在思考甚么。葛明亦有些害怕，见张煌言如此镇定，不由得暗暗钦佩，便坚定地站在他的身旁，看着鲸鱼游来。鲸鱼从船边游过，在前方海面上跃起了三次，便不见了踪影。

葛明看着海面上的鱼群，自言自语道：“为何鲸鱼跑了，鱼群还在乱窜？”张煌言闻言甚是惊讶，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大片卷云飘来，有的状若马尾，有的状若海鸥羽毛，渐渐增厚卷层。

过不多时，西南风转为东北风，且渐渐趋大。士兵们急忙调整风帆的方向，船的行进速度加快。大群海鸟忽然遮天蔽日飞来，落到风帆上。士兵们挥动着长矛杆驱赶，可是海鸟死也不肯离开。

风力渐渐加大，海面的波浪变得汹涌。张煌言面色突然变得严峻起来，高声喊道：“飓风要来了，大家快把船帆降下来！”又急令士兵们打出旗语，吹出急促的螺号声。船上的士兵们摇动绞车，降下了船帆。有的士兵吓得惊慌失措，在船上乱跑乱撞。

“兄弟们不要慌乱，都趴在船上，没力气的要把自己绑好！”张煌言高声喊道，快步跑到驾驶台前，双手紧紧握住船舵。

过了半柱香时间，天空变得昏暗，如同黑夜一般。风力骤然加大，沥沥小雨转变成暴雨。海面上狂风肆虐，波浪滔天。怒号的风雨声和咆哮的海浪声交错，如同一群怪兽在吼叫，震耳欲聋。巨大的海浪层层涌来，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龙，把战船抛向空中，又迅速摔到浪谷。船上的物品接连被甩到海里，甚至有些士兵亦落入大海中。

战船上下起伏，左右摆动，人员和物品滚动不止。张煌言的身体不时撞在木板上，可是他牢牢地站立住，双手始终不离开船舵。忽然大桅杆折断，紧接着船舵亦损坏。

张煌言走出船舱，只见数十艘战船被海浪掀翻，中军船亦被撞碎。一波巨浪汹涌卷来，吞没了战船，将士们落入海水中。张煌言抱紧半截大桅杆，飘浮在海面上，放开喉咙，大声疾呼，过了一柱香时间，身旁聚集着十多个士兵，抱着撞碎的木板等物。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只见前方隐隐有人在海面上飘浮，张煌言便率领士兵们向前游去。到得近前，只见葛明抱住一根船帆上的横木，在海面上起伏。

“葛兄弟！”张煌言用力呼喊道。葛明正找不准方向，听到张煌言的喊叫声，抱着横木奋力向前游去。张煌言分辩出方向，带领众人向西游去。他游在最前方，众人紧随其后。可是葛明游得慢，再被几个巨浪迎面卷来，与众人拉了下来。尽管他高声喊叫，可是海浪声掩盖了他的呼喊声。

过了一个多时辰，风力减弱，雨停了，天空出现些光亮。葛明环顾四周，除了惊涛骇浪，看不到战船，亦看不到人影。

忽然海水涌动，一条鲨鱼急速游来。葛明的铁棍用绳子绑到横木上，短剑插在靴筒里，来不及拔出，只好双腿迅速划水，闪到一边。鲨鱼窜到前方，又转过头，飞速冲来。葛明急忙用横木抵挡，可是被鲨鱼重重地撞开，横木亦脱手。

鲨鱼的头部被横木划了条伤口，反而激发了凶性，跃出水面，张开布满尖锐牙齿的大口，狠狠地向葛明咬去。葛明大骇，慌忙潜入水中，躲过鲨鱼的攻击。待他浮出海面，鲨鱼又迅猛攻来，葛明用尽气力避开，幸而抓到横木。躲开鲨鱼的六次攻击后，葛明累得精疲力竭，已无力与鲨鱼搏斗。鲨鱼甩动尾巴，再次向葛明疾冲过来。葛明全身无力，吓得闭上了眼睛。

啁啁的叫声响起，葛明急忙睁开眼睛。但见一只红褐色雄鹰从天空俯冲下来，锐利的勾爪抓住鲨鱼头，用嘴啄破鲨鱼的双眼，接着抓起大块肉，迅速飞上天空。鲨鱼的鲜血染红了周围海水，挣扎数下，瞬时便不见了踪影。葛明大喜，抱紧了横木，随波飘流。

望着茫无边际的大海，葛明心下甚是忧愁，再加上腹中饥渴，竟然不知不觉睡着。唳的鹰叫声传来，葛明顿时被惊醒，又暗自庆幸，心道：“若是就此睡着，就要葬身大海了。”那只红褐色雄鹰鸣叫着飞来，从葛明身旁掠过，飞到二三里处的礁石上。葛明顿时喜出望外，全身又有了力气，奋力向礁石游去。

来到近前，只见礁石突起在海中，共有三块巨石，高约六丈。虽然被海水侵蚀得如同刀切斧削一般，却是威严凄利，令人望而生畏。层层海浪涌来，抽打着礁石，却不得不败下阵来，溅起的浪花如同下起了冰雪。雄鹰站在礁石最顶端，傲视大海，颇有惟我独尊的气势。

葛明用力把横木插入石缝中，爬上了礁石。雄鹰鸣叫一声，展开矫健强劲的双翼，疾冲向天空。葛明爬上礁石顶端，顺着雄鹰飞翔的方向望去，惊喜地发现前方有大片陆地。一时神情激动，脚向前迈去，差点摔下礁石。站稳身体后，低头发现礁石上有个凹坑，里面盛满了雨水。急忙伏下身体，喝足了水，顿觉清凉甘甜，可是腹中甚是饥饿。

环顾四周，只见潮水落下处，有大堆牡蛎附着在礁石上。葛明爬下礁石，解开横木上的绳索，取了铁棍，从礁石上敲下一堆牡蛎。拔出短剑，撬开牡蛎壳，露出肥美的牡蛎肉。大口吞下，只觉得鲜美润滑，回味无穷。吃了些牡蛎肉后，看到有群黄花鱼游到礁石旁，急忙把短剑插在铁棍前端，迅速向水中刺去。可是接连刺了数下，都没有扎上黄花鱼，反而惊跑了鱼群。

忽然传来扑通的声音，但见一条十多斤重的鲈鱼打了个水花，向礁石游来。葛明握紧铁棍，盯着海面上涌动的水流。待鲈鱼游到近前，手中的铁棍迅疾刺出，正中鱼背，双臂较力，把鲈鱼举了起来。取下鲈鱼后，用短剑剖开鱼腹，除掉内脏，用海水清洗干净，拿到礁石顶端。然后盘坐在礁石上，用短剑剥掉鱼皮，切着鱼肉生吃。虽然没有调料可蘸，可是吃起来细嫩鲜爽，很快就吃饱肚子。

此时，风停雨消，西方红日欲坠，海面上波浪有些平缓。葛明又喝了些水，接着爬下礁石，仍然把铁棍绑在横木上，把短剑插入靴筒中。然后抱着横木跳入大海中，奋力向海岸游去。距离岸边不到一里处，只见近百个明军将士从海中爬到沙滩上。葛明甚是高兴，急忙用力划水，急急向前方追去。

大群清兵忽然从海岸树林中冲出，齐声喊着：“剃发投降者免死！”挺枪跃马冲向海滩，迅速包围了明军。明军将士们疲惫不堪，手中又缺少武器，打不过清军，全部被俘虏。

葛明见状大惊，没有再向岸上游去，而是借着海浪的掩护，抱紧横木，漂浮在大海中。所幸天色已近黄昏，清兵没有看到葛明，在沙滩上搜索一遍后，押着俘虏离开。

天黑后，葛明见海滩上没有动静，便抱紧木板，慢慢游到岸边，悄悄爬到海滩上。先探查了周围情形，未发现有人，就在海滩上挖出些蛤蜊，剥洗干净吞下。吃些蛤蜊后，觉得体力有些恢复，但是口渴得厉害，便握着铁棍警惕地向前走去。行走约七八里路，进入一个村庄。

只见村里有四五十栋房屋，大多数没有亮光。葛明来到村边一户低矮茅草屋前，窗户纸上有微弱的灯光透出。站在窗前等了片刻，除了听到屋内传出老人咳嗽声外，再没有听到其他声音，便轻轻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