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梦醒正道（上）

“人心难测，日久恐生变故。”葛明忧道。张煌言点头道：“虽说鲁王殿下暂时无忧，可我还担心钱肃乐大人等忠臣遭遇不测。咱们这就到南田岛，去找定西候商议此事。”当即安排好山寨事务，与葛明迅速来到南田岛，不及安歇，急匆匆地去拜见张名振。

见面后，张煌言气愤地说道：“郑彩置抗清大业不顾，擅杀大臣，其意图是为了架空鲁王殿下，从而为所欲为。定西候要早作打算，断然不能让郑彩的阴谋得逞。”张名振屏退左右，热切地说道：“本候想请苍水率领一支精兵入闽，一则保护殿下，二则了解闽中局势发展。若是郑彩对殿下有异动，立即保护殿下到南田岛；若是殿下平安，则留下精兵保护殿下。”

张煌言坚定地说道：“请定西侯放心，苍水一定不辱使命！”张名振嘱咐道：“苍水深入龙潭虎穴，一定要见机行事，不但要保得殿下平安，还要注意自身安全。”张煌言领令后，带上徐允岩、葛明，挑出一百多名精兵，择日乘船出发。

戚玉得知葛明要到福建保护鲁王，且不知何时才能返回，坚决要跟随他同行。葛明虽然担心海上漂泊颠簸，可是拗不过她，遂禀明张煌言，带上戚玉。二人随军乘船从南田岛出发，所幸途中没有遇到台风，一帆风顺抵达琅琦岛。

登岛后，众人方才得知鲁王亲临闽安镇，指挥明军围攻福州城。张煌言随即带领人马赶往闽安镇，途中巧遇押送粮草的大学士钱肃乐，急忙上前见礼。

钱肃乐询问了浙东抗清形势，张煌言便讲了舟山明军、南田岛明军及四明山义军最近作战情况。钱肃乐赞道：“浙东处于抗清前线，腹背受敌，你们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多次打击清虏，有力地支援了福建抗清义师。”

张煌言道：“钱大人，听说鲁王殿下亲临前线，正在指挥大军攻打福州。”钱肃乐骄傲地说道：“福建抗清形势大好，我军连打胜仗，直逼省城福州，此皆得益于鲁王殿下的英明勇敢。北都沦陷后，弘光帝沉湎酒色，很快亡国；后来隆武帝虽然提出要亲自北上抗清，却踌躇不前，以致错失良机，兵败身死；而现今永历帝更是闻警即逃，从未打一场振奋人心的战斗。”

张煌言敬佩道：“鲁王殿下在绍兴监国时，多次到钱塘江前线犒劳军队，深受将士们的拥护。”钱肃乐赞道：“在福州未克的情势下，鲁王殿下能够驻跸于闽安镇，确实是鼓舞人心。福建义师四起，皆遵从鲁王监国号令。各地义师收复了闽东北三府一州二十七县，清虏只得把主力撤退到福州。”张煌言道：“现今福建抗清局势大好，若能善加利用，把清虏驱逐出闽，则大事可图也。”

钱肃乐让亲兵退到一边，摇头道：“可惜郑彩私心太重，想挟天子而令诸侯。他先是杀了熊汝霖，又逼郑遵谦自杀。鲁王殿下大怒曰：‘杀忠臣以断股肱，生何益耶？’欲跳水自杀，被大臣们劝住。郑彩不得已，只好处死首谋十余人，略事安抚殿下。我被殿下任命为大学士，亦成为郑彩的眼中钉，多方刁难寻衅滋事。郑彩还对大学士刘中藻收复福宁心怀妒意，不仅不予支持，反而出兵掠其地。”

张煌言低声道：“定西候放心不下，让在下带这一百名精兵入闽，保护殿下和大人。为避免郑彩怀疑，这些弟兄都归于大人手下。他们皆是武艺高强，并且忠诚可靠。”

钱肃乐回头看了看队伍，只见士兵们队列整齐，个个精神振奋，透着干练、机智、勇武的神态，赞道：“确实是精兵强将，这都是苍水训练出来吗？”

张煌言自豪地说道：“钱大人，这些弟兄随我在四明山寨抗清，多次与清虏作战，久经战火磨练。”便让徐允岩、葛明等人拜见钱肃乐，嘱咐道：“钱大人德高望重，鲁王殿下委以重任，弟兄们要服从钱大人的安排。”众人齐声应允，在张煌言的指挥下，进入钱肃乐军中。钱肃乐见张煌言令行禁止，高兴地说道：“苍水快随我进城，待会儿见过鲁王殿下后，我再设宴款待你们。”

众人到达闽安镇后，钱肃乐先交接了粮草，接着引张煌言拜见鲁王。只见鲁王脸色更加苍白，身形清瘦，神色仍然有些忧郁。张煌言眼中含泪，快步走上前，伏地叩首道：“臣张煌言拜见殿下！”

鲁王急忙起身，上前扶起张煌言，抚摸其后背道：“爱卿是我大明的忠臣，孤日思夜想！卿和定西候在浙东受苦了。”张煌言哽咽道：“为臣不才，只是在四明山结寨抗击清虏。定西候对殿下忠心耿耿，无时不思量打出一片天地，迎接殿下入浙。”鲁王赐座于张煌言，又询问了浙东抗清形势，张煌言据实回答，鲁王不住称赞，重重赏赐。

当晚，钱肃乐宴请张煌言一行，盛情招待众人。宴后，钱肃乐与张煌言秉烛夜谈。当张煌言说起宁波起兵抗清之事，钱肃乐道：“当时幸而有苍水请出鲁王监国，方有现今浙闽抗清大好形势。”张煌言道：“此皆是钱大人具有远见卓识。”

钱肃乐感叹道：“鲁王殿下宽德仁厚，当时江上诸将多有暗通隆武朝廷，可大多数人舍不得离开鲁王殿下。郑成功至今还奉业不存在的隆武朝廷为正朔，可郑彩始终奉鲁王殿下为主上。”

张煌言正色道：“郑彩目无朝廷，大肆排除异已，钱大人需严加防备！”钱肃乐道：“我手中有支兵马，还有刘中藻大人组织畲族义军万余人，料想能使郑彩有所顾忌。”

“刘大人原奉唐王，不知他对鲁王殿下如何？”张煌言问道。钱肃乐道：“唐王败殁于汀州后，刘大人孤军奋战，攻下泰顺、福安、古田等七县，迎奉鲁王殿下。”张煌言听后稍有些放心，劝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钱大人还需谨慎从事，当心郑彩寻机暗算。”

二人接着谈起永历朝廷，不免甚是忧虑。钱肃乐皱眉道：“永历朝廷各派力量亦是争权夺利，相互倾轧，比之弘光朝廷更甚，以至给清军可乘之机，永历帝被清虏追得四处逃跑。”张煌言叹息道：“若是江南文臣武将皆能抛却私念，一致对外，早把清虏赶到长江以北。”钱肃乐摇头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人人皆知这个道理，可是事到临头，多数人还是只看眼前利益。”二人愈谈愈投机，直聊到深夜。

次日，郑彩获知张煌言前来拜见鲁王，又和钱肃乐饮酒，故意当众责问。钱肃乐推说张煌言来索取饷银，因有故交，所以设宴招待。郑彩已经知道鲁王赐给张煌言银两，对此仍是半信半疑。张煌言住了两日，便携银返回琅琦岛，然后乘船返回浙东。郑彩得知后，方才打消疑虑。

过了些时日，李率泰等部清军到达福建，配合浙闽总督陈锦的军队大举反攻。而郑鸿逵、郑成功率军只是在泉州、漳州一带抗清，拒绝向鲁王的军队提供帮助。

见时局如此，鲁王放弃攻打福州，率军退回琅琦岛。钱肃乐虽勤于朝政，可是各派武装力量多不听从他调度，势力最强的郑彩干脆躲到海上，鲁王对此亦无可奈何。大学士刘中藻顾全大局，忠于鲁王，始终坚守在抗清前线。钱肃乐便给刘中藻写了封信，对郑彩的行径多有指责，却被郑彩侦知。郑彩在朝会时，故意向钱肃乐引述其信中所言，以此来警告。钱肃乐忧忿成疾，无法上朝理政，在家中卧榻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