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四明山寨（下）

李长祥忧道：“义军攻打村镇尚可，攻打坚城却是没有经验，况且缺少攻城器械。”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说道：“俺们义军兵力是清狗的五倍，大伙一拥而上，不就拿下城了。”刘翼明道：“如此虽有可能攻下县城，可义军伤亡亦会很大。”大汉道：“打仗那有不死人的，只要能攻下城来，俺们再招兵买马。”

王翊听罢众人的议论，对张煌言说道：“张大人，现今城内兵力空虚，此机会转瞬即失。兵贵神速，我们不若四面围城，分散清狗的兵力，再寻找突破点。”张煌言道：“知彼有可破之理，则出兵以攻之，无有不胜。”向葛明问道：“葛兄弟曾随吴昜大人打下吴江城，可有何良策？”

葛明道：“打吴江时，吴大人先派人混入城中，再里应外合取城。不知上虞县城可有义军兄弟？若是没有，能否派人进城？”王翊摇头道：“清狗对县城控制甚严，对私通山寨之人，实行连坐之法。城外规定十户为一甲，以二十户为一保，联保连坐。百姓们不敢跟义军来往，我们在城中没有内线，弟兄们亦混不进城去。”葛明道：“我们替吴大人报仇时，设计诱使嘉善守备王仪领军五百杀出城来，设伏将其击毙，消灭清狗五百多人。”

王翊眼睛一亮，问了详细经过，摇头道：“此计策是扬长避短，确实是妙计。可是四明山寨势大，上虞清狗兵力少，不会贸然上当。”刘翼明亦道：“上虞清狗太过狡猾，不会轻易出城。”张煌言道：“把这个诱饵做大，清虏就会上当了。”王翊不解道：“如何做个大诱饵？”

张煌言叹气道：“去年，嘉善知县刘肃之声称要反正，邀请吴昜、周瑞等头领去嘉善城内赴宴。”王翊道：“我亦听闻吴昜赴宴被擒之事。”张煌言沉痛地说道：“吴昜本来足智多谋，可是抵不住这个巨大诱惑，最终以身犯险，遭遇不测。”王翊惋惜道：“吴昜求胜心切，以至中了清狗的奸计。”张煌言热切地看着王翊，说道：“王兄弟，我想陪你做诱饵。”

王翊一怔，随即拍手道：“我二人是清狗的心腹大患，清狗早就赏银万两。好！就以咱们当诱饵。”李长祥劝道：“王头领若有闪失，刚四明山义军将会溃散，舟山就失去了屏障，不久亦会陷落，还望三思。”王翊大笑道：“就因此缘故，清狗才会上当，大家快去准备作战事宜！”随即派兵点将，对攻城事宜做了安排。

次日，上虞县令刘方至正在城墙上巡视，突然一个把总急匆匆地登上城墙，报告道：“大人，四明山贼首王翊、张煌言在城外酒肆饮酒。”刘方至惊道：“此话当真，山贼有多少人马？”把总道：“贼寇有五十多人，到了酒肆就派人看住所有人，不许外人进来，他们却在里面大吃大喝。”

刘方至压抑住内心的惊喜，急切地问道：“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把总道：“店主从山贼言谈中得知贼首是王翊、张煌言，借送酒之机，来到雅座间，见到二人与张贴的画影图形无异。他急忙写了张纸条，装在芦苇管里。待送鱼的小贩来到酒肆，店主偷偷将芦苇管塞入鱼腹中，假称鱼不新鲜。小贩开始不明白，还争论一番，待看到店主使眼色，随即明白，急忙离开。他从鱼腹中取出芦苇管后，不敢耽搁，马上送进城来。”说罢，递上了纸条。

刘方至看完染有鱼血的纸条，沉吟道：“此事虽然有些道理，贼首的防范亦是很严，店主难得有如此智谋，可是谁能保证其中没有使诈吗？”把总道：“大人实行连坐法后，刁民们对我大清那敢有异心。我审过小贩，句句属实，况且小股山贼时常抢掠。大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抓住贼首王翊、张煌言，大人升官发财，小的们也可沾点光。”刘方至心念大动，呼吸加快，脸色变红，似是看到了自已换上了新的顶戴花翎，急忙让人找来守备，嘱咐道：“你带人守好县城，我带二百人去捉拿山贼。”

过不多时，一队清军骑兵如风卷残云般从城中驰出，来到城外八里处的酒店。刘方至抽出钢刀，指挥清兵们圈马包围酒肆。一个清兵策马上前，高声喊道：“山贼们听着，你们已被我大清兵包围了，赶快出来报降，饶尔等狗命。若不自量力反抗，将你们踏为齑粉！”

话音刚落，二楼窗户打开，一只利箭射出，正中这个清兵咽喉，清兵掉下马来。王翊持刀站在窗前，大声骂道：“你们这群不知廉耻的狗汉奸，个个该杀，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刘方至认出王翊，狂喜道：“王翊如同瓮中之鳖，手到擒来，可不能让他跑了。”清兵们欢呼雀跃，纷纷策马攻上前来。张煌言手持弓箭来到窗前，突然射出羽箭，把刘方至旁边的亲兵射落马下。

刘方至吓了一跳，急忙退后，高声喊道：“贼首王翊、张煌言都在楼内，活捉赏银一万两，杀死赏银五千两！”清军驰马向楼内射箭，王翊用刀拨开箭矢，迅速关上窗户。须臾，门窗上插满了羽箭，还有些箭矢穿过窗户，飞入屋内。刘方至得意扬扬，下令道：“撞开门，活捉王翊、张煌言！”

楼顶突然升起旗帜，不多时远处传来人喊马嘶之声，近千名义军将士排成战阵杀来。清军千总惊吓道：“大人，山贼设计包围我军，速速撤军回城吧！”刘方至蔑视道：“山贼多是步兵，实乃乌合之众，怎么挡得住我大清铁骑。传令下去，留五十人看住酒肆，余者冲阵。”清兵们打马呼啸着向义军队伍冲去。

义军士兵们把长矛一端抵在地上，双手握住矛杆，矛尖斜指向清兵。清军骑兵冲到队前，撞到长矛上，纷纷倒地，瞬间损失六七十人。义军士兵们虽然伤亡双倍以上，可是前队人倒下，后队人立刻顶上。中间还有人射箭。就在刘方至大惊失色之时，又有近千名义军士兵们包抄上来，还有一百多名义军将士杀散酒肆前清兵，接应王翊、张煌言出来。

刘方至慌忙率军夺路奔跑，沿途不断遭受义军的伏击，距城三里多路时，只剩下三十多骑。进攻的牛角声突然响起，二百多名义军将士杀出，挡住了去路。城中清军守备见县令被围，急忙派三百名清兵出城救援。

清军援兵刚与刘方至会合，王翊、张煌言率大批义军杀来，把这三百多名清军又包围了。城中清军守备大惊，亲率五百多名清兵出城救援。喊杀声大起，另有四路义军攻到城下。

此时，城内清军战兵不足百人，辅兵三百多人，挡不住三千多名义军将士的冲击，不多时就被义军攻进城里。义军肃清城内残敌后，立即出城围歼清军。清军士卒哄散，县令刘方至战死，剩下的近百名清兵毫无斗志，纷纷缴械投降。义军进城后，镇压了铁杆汉奸，获得大批粮食军资，从容撤回四明山。

张煌言回到平冈山寨后，分派了缴获物资，发放了军饷，士气大振。这日，他正指挥士兵们训练军阵，忽然收到张名振送来的密函。看完密函后，张煌言大惊失色，急忙对头领们说道：“郑彩飞扬跋扈，恐对鲁王殿下不利。正月上元节，熊汝霖自闽安镇至琅琦岛。当日晚上，熊汝霖与郑遵谦二家互相走动拜年。守将李茂因与熊汝霖有仇，遂向郑彩诬告二家合谋。十七日，郑彩派兵将熊汝霖全家投入海中，又将郑遵谦诱捕，迫使他投海自尽。”

葛明惊道：“郑彩跋扈自雄，竟然擅杀大臣，有如当年的郑芝龙。若是他献出鲁王降清，则闽浙抗清大业休矣！”张煌言道：“前有郑芝龙投降清虏却被软禁之事，料想郑彩不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