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四明山寨（中）

在义军将士们向岛内走去之时，葛明焦急地看着欢迎的人群，终于看到了戚玉孤寂的身影。冷冷的海风吹来，戚玉的鼻尖冻得通红，脸上却洋溢着笑容，正深情款款地望着葛明，目光里满是柔情蜜意。葛明心头一热，快步跑上前，双臂紧紧抱住戚玉，喜极而泣。

过了良久，众人已离开，只剩下二人站立在海边。戚玉喜滋滋地说道：“咱们回家吧！”领葛明来到一座低矮的海草屋里，点上油灯，生起了小火炉，烧水泡茶。葛明换了身衣服，坐在床边，喝着茶水，先是讲了海上遇险之事，又讲了到南京救夏完淳的经过，以及在四明山与清军的战斗。戚玉依偎在葛明的怀里，紧握着他的手，不时发出惊呼声。

刚好说完到大兰山救出王翊，一个士兵敲门进来，说道：“葛头领，张大人请你去赴宴。”戚玉催促道：“明哥哥，你快去吧！”葛明恋恋不舍地走出屋，随士兵来到军营草厅内。只见厅里摆着二十多张桌子，上面放着的菜肴大多是海鲜，虽然样数不多，可是大盆大碗里盛得满满当当。

待将领们坐定后，张名振先说了祝酒词，又挨桌敬了酒，众人便开怀畅饮。将领们甚是豪爽，立时猜拳行酒令，席间推杯举盏，觥筹交错，直喝到了深夜。葛明想着戚玉，虽然喝得醉意朦胧，可还是把那只舍不得吃的大螃蟹放在袖子里，待酒宴结束后，便急匆匆地回到家里。

推开屋门，只见戚玉坐在灯下，正在缝补衣服。葛明关上门，急急地跑上前抱紧戚玉，吻了下她的额头。戚玉温柔地看了眼葛明，佯怒道：“看你满嘴酒气，都喷到人家脸上了。”接着从小炉上端来一碗汤，说道：“明哥哥，这是醒酒汤，快点喝下！”

葛明接过碗，大口喝干醒酒汤，从袖中取出螃蟹，放到戚玉手里。戚玉看着螃蟹，眼圈发红，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葛明催道：“玉儿，快把螃蟹吃了。”戚玉轻轻答应一声，慢慢吃着螃蟹，讲了在普陀山岛上的经历，又讲了在南田岛上的生活，虽然大多是零星小事，可葛明听得甚是入迷。

次日，葛明和戚玉游览了南田岛。只见岛上田地纵横，茅屋井然，士兵们士气高昂，岛上居民安居乐业。戚玉道：“清虏为遏制海上义军活动，实行了海禁、迁界之策，妄图隔断海中义师和沿海居民的联系，断绝义军的补给。定西候深谋远虑，组织将士屯田自给。你看！连山上也开垦成田地。”葛明向山上看去，只见山坡上垒成了层层梯田。

“大军的粮食消耗极大，岛上这些田地能养活得了这么多人吗？”葛明问道。戚玉微笑道：“定西候让士兵们种植两种作物，产量极大，岛上这些人根本吃不了。”葛明惊道：“何种农作物有如此高的产量？”戚玉道：“是土芋和番薯，都是从南洋引进来的。”见葛明迷惑不解，戚玉道：“明哥哥，今日先尝尝番薯，我特别爱吃烤番薯。”

此后，二人在岛上协助张煌言练兵备战，虽然吃得是粗茶淡饭，睡得是海草屋，却是其乐融融。

十一月，大清朝廷派礼部侍郎陈泰为靖南将军，率领梅勒章京董阿赖以及李率泰等满汉将领南下福建，与陈锦所部联合进攻鲁王抗清武装。浙江亦有清军征调入闽，兵力空虚。抗清义士欲乘此机会，联合浙东义军举事。宁波鄞县的董志宁、华夏等人合谋起兵，先是约四明山寨盟主王翊出兵相助，又派人至舟山，约黄斌卿水师攻打宁波府城。可是定海总兵张杰突袭大兰山时，在王翊帐中获华夏等五人密信，于是按名搜捕。结果事情败露，华夏等人被清军逮捕，后皆被处死。

十二月初四日，黄斌卿率水师入甬江，抵府城三江口。清军以战舰守定海口，以竹筏、铁缆造“滚江龙”拦江。黄斌卿探知内应被清军处死，便率军撤回舟山。王翊聚集千余人，见事不可为，遂率军进入大兰山，重建山寨。

王翊招募义军，联络四明山各个山寨，与南田岛张名振率领的明军合作，向周围清军大举进攻，使清军处处告急，不得不暂停调兵入闽，有力地支援了福建义军。舟山明军、四明山义军军力大增，清军不敢轻举妄动。

转眼到了鲁监国三年，这亦是永历二年、顺治五年。这日，张煌言正和葛明谈论时局，平冈山寨义军头领陈天枢来到南田岛。他找到了张煌言，报告道：“张大人，王翊联络我寨，要出兵攻打上虞县城。”

“上虞县城兵力布署情况如何？王翊能集结多少兵马？”张煌言急忙问道。陈天枢道：“城里只有一千多名清狗，四明山各寨义军可出兵五千。”张煌言沉思片刻，说道：“清虏调兵入闽后，城中兵力空虚，确实是取城的好时机。况且现今青黄不接，取得上虞县城，义军便可获得粮食军资。”

陈天枢高兴地说道：“张大人同意出兵，我这就回山寨筹备。”张煌言微笑道：“出兵可以，但是必须确保能攻下城来，兄弟们亦不能有太大伤亡。”陈天枢挠了挠头，说道：“张大人，这可难了。总不能让其他山寨弟兄冲锋在前，我军躲在后面等着摘桃子。”张煌言严肃地说道：“各个山寨理当齐心协力，奋勇杀敌，岂能为一已私利，畏惧避战！为了抗清大局，我们山寨兄弟们即使全部牺牲，亦是死得其所。”

见张煌言凛然正气，陈天枢一惊，忙道：“大人，咱们平冈寨义军可不是孬种，决不做出让人鄙视的事。”张煌言神色变得温和，说道：“打仗前要知已知彼，还要多动脑子，要善打有把握之仗。”葛明道：“张大人，四明山各个山寨参差不齐，鱼龙混杂，做出攻城略地这么大动作，确需周密谋划，精心指挥。”张煌言点头道：“王翊在四明山威望很高，各山寨都愿听他指挥。咱们即刻返回平冈山寨，参加这次战斗。”陈天枢高兴地说道：“有张大人出面，攻下县城就有把握了。”

张煌言向张名振禀告了攻打上虞县城之事，然后率本部兵马赶回平冈山寨。刘翼明报告了山寨近况，又陪张煌言察看了山寨防御工事，讲了周边形势。张煌言频频点头，满意地说道：“在失去大兰山寨屏障的时日，刘兄弟还能壮大山寨力量，确实能独当一面！”接着安排了作战事宜，带着卫兵来到大兰山寨。

王翊听说张煌言来访，亲自下山迎接，感激道：“上次蒙承张大人相救，保得义军主力，以至能够重建山寨。”张煌言道：“王头领德高望众，是四明山抗清的旗帜，救得王头领就是救了四明山抗清事业。”王翊感动道：“此次攻打上虞县城，我们正拿不定主意，张大人的到来如同及时雨。各山寨头领齐聚大兰山，请张大人上山议事。”

在上山的路上，张煌言见险要之处均有人把守，士兵们士气高昂，关切地说道：“王头领，山寨军力已恢复，但要肃清奸细，可不能坏了抗清大事。”王翊脸色有些发红，惭愧地说道：“上次山寨被清狗所袭，就是奸细对外败坏山寨名声，对内破坏捣乱所致。我吸取教训，派出亲兵逐人审查，现时的弟兄们都忠诚可靠。”张煌言点头道：“此次攻打上虞县城，不但要谋划好，还要注意保密。”王翊道：“张大人放心，这事只有头领们知道。”

来到聚义厅内，众头领齐齐站起身来。张煌言忙请众人坐下，说道：“上虞县城如同一堵墙，挡住四明山义军北进的道路，咱们就把这堵墙推倒！”众位头领群情振奋，七嘴八舌地献计献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