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四明山寨（上）

天高云淡，秋风萧瑟。树木被风吹得飒飒作响，落叶纷飞，平添了几分萧索。夜幕中，黑森森的山峰连绵起伏，层峦迭嶂。月光下，大兰山高耸挺立，山寨上闪烁着灯火，在宁静的夜色中甚是醒目。在大兰山下，定海总兵张杰正同副将对着山寨指指点点。

张杰兴奋地说道：“多亏王将军前来助战，你先是设计调动东山、平冈小股贼寇攻打上虞县城，派兵围而歼之；再派大军清剿大兰山，里应外合，直捣贼寇老巢。哈哈！我看王翊这次是插翅难飞了。”那个姓王的副将身材瘦高，脸色苍白阴沉，冷笑着说道：“哼！王翊是贼寇之首，号称拥兵千余人，本将看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我大清兵到，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张杰放下身段，恭惟道：“四明山贼寇兴风作浪，与舟山残明势力遥相呼应，我军奈何不得。摄政王钦点王将军出马，真乃慧眼识英才也。王将军昔日为闻香教主之时，便帮助朝廷占领辽东，进而南下，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此次有王将军到四明山来相助，我军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姓王的副将摆了摆手，摇头道：“张将军休要再提闻香教，摄政王说那是邪教，让本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帮助大清朝廷取得北方后，本将派遣部分教众潜入南方，为朝廷收集情报，策反内应；其余教众加入大清军，本将任山东扶标游击。因剿灭巨盗王进周，收抚贼寇张正等一万多人，以功升延安府参将。后又平逆贼谢化奇之乱，升庆阳府东协副将。皇恩浩荡，摄政王重用，本将也要忠心报国，这副将军之职可是凭真刀实枪打出来的。”原来姓王的副将是闻香教教主王可就，被大清朝廷调来清剿四明山抗清武装。

张杰见王可就自吹自擂，故意说道：“听说清茶门教出自闻香教，还在与大清朝廷为敌。”王可就不屑道：“这些自立门户的叛徒不识时务，不自量力，其头目王宇、惠岸、唐和尚等人皆被我大清兵擒杀，剩下的余孽如同跳梁小丑，蹦哒不了几日了。”

正说话时，徐开泰急匆匆地跑过来，不敢如实报告详情，只是说道：“将军，我带领弟兄们侦探军情，被贼寇突然袭击，阵亡了四个弟兄。”王可就脸色一变，急忙问道：“这些贼寇有多少人？有没有上山？”徐开泰道：“十多人，还没有上山。”

张杰听罢，立即下令道：“封锁各处路口，决不能让贼寇上山通风报信。”王可就又问了徐开泰些细节，吩咐道：“你快些潜回山上，提前举事。大军见到信号后，立刻攻山。”徐开泰领令而去。

却说张煌言率军来到大兰山下，只见山上火光四起，大群清兵举着火把，呐喊着向山上进攻。李长祥着急道：“张大人，山寨里燃起了大火，说明清狗已攻入寨内。我们从清狗后面来个突然袭击，掩护王头领突围。”葛明提议道：“张大人，我军不知道王头领从何处突围？现时不若分兵袭击，虚张声势，调开清狗兵力，给王头领提供突围机会。”张煌言点头道：“我军佯动制敌，王头领便可从清狗薄弱处突围。”当即向几个头领下令，分兵向清军攻去。

此时，清军攻到半山腰。在卫兵的簇拥下，张杰、王可就来到山寨前，指挥清军进攻。寨门已打开，数百名清兵突入寨中。寨丁们无心抵抗，四散逃跑。张杰得意扬扬地说道：“待会儿攻下山寨，就在山顶摆上酒席，大伙好好庆贺一下。”王可就道：“务要抓住贼首王翊，此人不除，四明山永无宁日。”张杰道：“传令下去，捉住王翊者赏银万两，杀死王翊者赏银五千两！”清兵们顿时争先恐后，进攻得更加猛烈，大部分人马杀入山寨。

大兰山寨猝然被清军攻破，寨丁们顿时乱成一团。义军首领王翊率领十多个卫兵奋力拚杀，解救被围的士兵，周围人员越聚越多。他看着燃烧的寨房，自知山寨难保，当机立断，高声喊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兄弟们随我冲出去！”抡起大刀，带头向清军杀去，手起刀落，把一个清兵砍倒在地。义军士气为之一振，纷纷杀向清兵。可是清兵源源不断地冲上前，挡住了义军撤退道路，义军处境甚是危险。

“咚！咚！……”清军左侧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战鼓声，右侧燃起熊熊大火，中路喊杀声阵阵。清兵们不明就里，攻势为之一缓。张杰吃惊道：“不好！贼寇的援兵到了。难道东山、平冈贼寇没有去攻打上虞县城？我军布下的伏兵没有用上?”王可就安慰道：“张将军放心！本将派出的细作已探知，这两个山寨只有几百人马，即使全部过来也不是我军对手，安排些弟兄挡住他们即可。”

张杰宽心道：“若是如此，贼寇只是骚扰，实在是不足为虑。可是在这黑夜里，本将见到火光、听到鼓声就心慌，还是要设法速速结束战斗，骚扰的贼寇自然退兵。”立即调出三队清兵阻击山下的进攻，接着抽出钢刀，大声喊道：“擂鼓助威，全力清剿山寨里的贼寇！”

清军的战鼓随即响起，大队人马从寨门蜂拥而入。轰隆的炮声突然响起，迎战山下义军的数十个清兵被铁砂、铅子击中。没死的清兵在地上滚动，哀号着大喊救命。张杰大惊道：“贼寇有大炮，赶快组织人马抵住。”话音未落，喊杀声响起，铅子和箭簇射过，义军将士们手持刀枪奋勇杀上山来，打得清兵们抱头鼠窜。张杰慌忙从寨内调出些清兵，抵住进攻的义军。

王翊听见山下传来炮声，又见到部分清军人马向寨外退去，不明所以。待山下响起来铳炮声、喊杀声，王翊大喜，高声喊道：“兄弟们，山下来了救兵，大伙冲啊！”率军杀开一条血路，冲至山寨后墙，从暗门出来，与山下的义军汇合。

王翊向张煌言深施一礼，感激道：“多谢张大人前来相救！”张煌言道：“王头领不用客气，我们三个山寨唇齿相依，理当互相救助！”王翊惭愧地说道：“都怪我粗心大意，以至山寨被清狗偷袭，人马折损大半。”

“请王头领先行撤退，我军殿后。”张煌言催促道。王翊没有推辞，率军迅速进入深山密林中，李长祥亦率领手下退回东山。张煌言率军徐徐而退，亦撤入深山中。张杰未敢派兵追赶，打扫完战场后，放火烧了山寨，收兵撤退。

张煌言回到山寨后，肃清内奸，整顿兵马，严加防守。过些时日，局势渐已平稳，清军没有再对山寨用兵。张煌言把平冈山寨义军交给刘翼明、陈天枢统领，他自率一百名精壮士兵，带着粮草军资，在葛明的陪同下，向南田岛进发。

次日傍晚，众人来到海边，先是找到义军的秘密联络点，派出三名士兵乘小船渡海。半个时辰后，六艘帆船靠近岸边。张煌言率领众人坐小船登上了帆船，船夫升起了风帆，径直驶向南田岛。来到鹤浦港后，众人下了船，只见大队人马手举火把前来迎接。

张名振大踏步走上前来，拍了下张煌言的后背，紧紧攥住他的手，激动地说道：“苍水在强敌环视的情况下，能拉起队伍抗清，实属不易。听说还救了王翊的队伍，保护了四明山这面抗清大旗。”张煌言感慨道：“定西侯忠于国事，行大义于天下。苍水能效犬马之劳，真乃三生有幸！”张名振哈哈大笑，豪爽地说道：“本候与苍水有生死之交，苍水就不要客气了。快带兄弟们进岛，本候今晚要设宴款待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