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遗失的部分
第十一章：遗失的部分
人类是完整的吗？如果把人体比喻成一个精密机器，那么人身上的一些零件，为什么会没有任何作用？还有些结构精密的组件，用处却极为简单，甚至有一些已经退化或者正在退化中。特别是大脑，仅仅百分之十左右的利用率，其余部份为什么存在？制造这么多的无用部件，是为了增加成本拿回扣吗？
就算科技发达的今天，人们仍然没有找到自身的极限所在，运动场上的记录一再被刷新，各种极限挑战依旧方兴未艾，死而复生的事情也偶有发生。
迄今为止，也没有谁能够制造、那怕是仿造出一只完整的动物来；克隆只是复制，就像是从电脑里复制一个程序到另一台电脑；而制造、仿造，都需要重新编写程序；而就算是简单的复制，人们克隆出来的生物也不能完美，就像把一个程序复制到另一台电脑后，不能运行或是功能缺失的事情层出不穷。
无疑，人们拥有生命，但却并不了解生命，我们一直沿袭着生命的本能，定义已知的概念；当某天，某个幕后推手，或者是某种机缘巧合，让生命释放出隐藏的机能，这不是进化，只是寻回了遗失的部分。
……
这次的日全食时间特别长，故此山林依旧黑暗，林间有一盏灯在移动跳跃，这是林树涛手里拿着的手电筒，正在随着他的步伐晃动；但此时他眼神涣散，已经在梦游了，而这盏微弱的光芒，就像他的生命符号一般，印记在这茫茫黑暗中，代表着生与死的间隔；接下来，或许灯灭人亡，或者灯熄人醒，总之灯是难逃一劫的。
据说梦游是在半睡半醒时跑出去活动，一般都会在熟悉的环境里，不然很容易发生危险；但现在，林树涛在这陌生的森林里不停奔跑，即不摔跤也不撞树，这已经超出梦游的范畴，更何况现在他毫无意识，连半醒都不能算。
好在手电筒是由辅助系统主机供电的，电力持久，难以熄火，如果进入无线充电区域的话，还可以免费充电，这是联盟公民的福利，所以暂时也不必担心发生灯灭人亡的惨剧。
树木一棵棵擦身而过，林树涛还在不停奔跑，在他四周跟随着很多很多的怪物，密密麻麻，滚滚而动；但怪物们并不攻击他，也不散开离去，就像一群讨要糖果的孩子一般，围绕着他奔走追逐，锲而不舍。
这种景象非常怪异，漫山遍野的怪物像潮水般滚滚涌动，而林树涛就像是这浪潮中的一叶小舟，载沉载浮，却一直往前；在他前面，怪物们不等他靠近，全都会自动散开躲避，让出路来，而落在后面的又紧追不舍，不肯拉开一点距离；就好像西班牙的奔牛节一样，跟在牛后面的人追着牛狂欢，阻挡在牛前面的人则是尖叫着四散逃命；来不及跑的，只好让牛角在屁股上戳个洞了。
现在角色换了，林树涛变成了一头奔跑的公牛，被怪物们追逐着狂欢，而且还是没有角的；据说斗牛的精髓是把牛折腾累了再收拾它，不知道怪物们是不是也在等待他累趴停歇的时候。
时间悠悠不知过了多久，这会儿山林里的黑潮正在奔涌下山，林树涛也是顺坡而下，越跑越快；重力加速度，有钱挡不住。
突然，他右腿一折向后摔了下去；这时他身体僵直毫无意识，根本没法做出应急反应，应着惯性冲力，他双膝齐弯猛地跪跌在地上，直直滑出去很远很远才停住；他这一滑，比跪三天五夜的CPU还要凶残，地面被犁出两道长长的沟痕，像急刹车的轮胎印一样，浓重而惨烈。
寒风吹起，南方的冬天阴冷而刁钻，枯萎的蒿草来不及埋葬自己，依然迎着风，挥舞着干黄的枯叶，等待腐朽的契机；
山坡下林树涛跪坐在蒿草丛中，昂着胸，垂着手，极力地后仰着头颅，仿佛有异形要从胸腔里钻出来似的。
而在他的身体里面，那原本高速跳动的心脏正在逐渐减缓，那浆糊一样的血液正在慢慢恢复正常，因撑胀而突起的黑筋也在渐渐平复，皮肤开始由黑转白；
但他并没有转醒的迹象，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加痛苦，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牙齿不停地碰撞着，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智能辅助系统再次忠诚地提醒：“警告！神经元电荷异常……警告！生物电流紊乱……”
此时在林树涛血管里的那些黑色物质已经消散，血液由黑转红，恢复了正常；但那诡异的病毒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转移到了神经系统；如今从最细微的神经末梢开始，每个神经元都在自主运作，开始产生一种黑色的生物电；
生物电本是神经系统向大脑传递信息时产生的微电流，现在却被这种黑色生物电取而代之；非但如此，从第一股黑色生物电出现开始，整个神经系统像是失控了一般，根本不受大脑节制了，不停不断地制造产生，很快就打破了生理平衡，导致辅助系统报警；也使得林树涛痛苦异常，即使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也是全身痉挛，颤抖不止。
而这一切林树涛无知无觉，即听不见警报声，也感觉不到身体的异常，更不知道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在他身体里，黑色生物电还在不停产生，然后一点点累积，万涓汇集，通过周边神经系统涌入了中枢脊髓，再顺着脊柱冲向脑部；
这时林树涛颤抖得更加剧烈了，“咯咯咯”的牙齿碰撞声也越来越急促，间歇时，还有嘶哑的喘声传出，似乎是想要呐喊，却发不出声音来；
此时在他身体里，黑色生物电汇集而成的大军已经冲进了脑干部位，侵占了延髓；而原本脑袋里的正常生物电则被驱赶，纷纷后退，全部堆集在脑桥部位，暂时和黑色生物电保持着微弱的平衡。
然而随着后续的黑色生物电源源而来，不断增加，脑中的正常生物电越来越势弱，这微弱的平衡眼看就要被打破了……
忽然间，林树涛感觉很痛，非常痛，全身都在痛，还没等他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所有的感知就被痛觉占满，痛得他不能思考，只想大声吼叫；但是还没等他吼出声来，脑袋也是一阵阵剧痛，就像有千万根针在剌他的脑子一样。
原来就在林树涛清醒的同时，在他脑中突然迸发出强大的生物电，这种迸发很像脉冲波，一直在连续不停的间断放射，每次持续时间极短，但却非常密集，搞得他脑如刀挖，激痛不已。
辅助系统又一次发出警报：“警告！脑电波超出50Hz，可能危及生命……警告！脑神经异常放电，疑似癫痫病症……警告！排除癫痫病症，多项数据不符，执行重新比对……警告！无相似数据，需要更新数据库……正在连接995大数据……连接失败……”
随着林树涛脑中的生物电迸发，黑色生物电终于被阻住，如今两股电流正在他脑桥部位碰撞，而这时他也慢慢清醒，开始感觉到痛，然后是无比清晰剧烈的痛，头痛脑痛全身痛，这是极其催惨人心的痛，就好比一个大睡刚醒的人，却发现自己刚被凌迟了千万刀一样，这打击，怎一个凶残了得。
痛到脑电波超值，痛到脑神经变异，痛到癫痫病发作，其实这只是两股生物电在打架，和他痛不痛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只是当时脑袋为了自我防御，突然加大了放电量，然后，就顺带把他唤醒了、而已，其实这痛原本就存在的，不然何以他会一直“咯咯咯”地咬牙颤抖。
生物电并不是可见物体，黑色生物电也不是肉眼可以看到的，这只是两者的区别，这些都是无形能量，像平常的电一样，真实存在于我们的世界里，看不见，摸得着。
这会儿两种生物电还在继续掐架，尽管脑袋加大了放电量，但这些新跑出来的生物电似乎很不经打，一遇到黑色生物电瞬间就被吞没了；这种战斗力，如果让林树涛知道的话，一定会让脑袋写一千万张悔过书，保证不再胡乱放电了。
但出人意料的是，凡是吞噬过正常生物电的黑色生物电都不再前进了，而是返身对抗起后面的黑色生物电，像是临阵叛变了一样；原来这脑袋放的是勾魂电啊，把黑色生物电都勾过来了。（其实这是缘于林树涛醒来的原故，生物电自然要受大脑调控了，只是黑色生物电和黑筋一样存在不听指的现象，非得在融合了正常生物电后才能调得动。）
渐渐的，倒戈的生物电越来越多，越积越强，已经开始反击了，它一边逼迫黑色生物电后退，一边不停地吞噬对方状大已身。
林树涛一直想吼，却怎么也吼不出声来，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是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这比全身麻醉还要彻底，就像是意识离体了一般，只剩下孤单的灵魂还在体会做鬼的感觉；
这原本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开创性体验，可偏偏还能感觉到痛，而且痛得无比清晰，却又不知这痛从何而来，起源在哪，这像极了置身于十八层地狱里受苦受难的鬼魂，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苦痛折磨。
痛加痛等于什么？更痛么？其实还是痛，没有人会在痛的累积间罗列出变量来，一般情况下的痛都是阵痛，只要忍耐一下会感觉好点，这是神经系统在做自我调节；如果一直持继高强度的疼痛，那绝大多数人用不了多久都会崩溃，而崩溃的结果则是昏迷，这是人类的终极防御手段。
当然有时候也会有特殊情况发生，就像林树涛现在，持续的剧痛很快到达临界点，但每当他感觉要崩溃（昏迷）的时候，脑袋里就会暴起一阵轰鸣，随后一种叫做“头痛欲裂”的感觉加了进来。
痛加痛等于什么？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两痛相加，让他保持清醒的同时，继续享受那浩瀚无边的痛楚。
开始的时候，他咬牙忍着，期望疼痛快些结束，随后他又默默祈祷：“上帝啊！只要保佑我不疼，我愿意做你的信徙；”然而上帝早就知道他是个无神论者，对于他这种欺骗上帝的行为表示谴责，所以他只好继续痛着。
“我晕……晕……晕……晕倒……”林树涛碎碎念；
“我昏……昏……昏……昏过去……”继续碎碎念；
“这点疼算什么，忍得疼中疼，方为人上人，我忍，我还忍，我继续忍；”碎念无效后他开始安慰自己……
“还是昏了的好……”
“我——接着忍……”
……
“吼——”
终于，体内倒戈的能量占据上风，把黑色电流驱逐到了颈脖以下，林树涛夺回了嘴巴和喉咙的控制权，于是在第一时间，他急不可耐地发出了一声憋屈已久的狂吼；
激吼声中，一股强大的能量从脑际暴发出来，瞬间席卷全身，与此同时麻木的身体也全面恢复知觉。
没等活动一下刚刚得到解放的肢体，他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些奇妙的景象，但此时他仍然是闭着眼睛的，似乎是进入了幻境里。
这是一辆高速飞驰的列车，行驶在一条不知道通往哪儿的隧洞里；洞壁昏暗灰沉，模糊难辨，但列车经过时，隧洞像是被点燃了一样，闪耀着亮眼的光芒，远远看去，就像次第明亮的霓虹灯。
随后林树涛一转念，却发现身边并没有列车，只有燃烧的光芒，感觉这长长的列车就是他自己，他变成了一条纤细绵长的光梭，蜿蜒曲折地穿行在一个同样纤长的隧道里。
“这是在哪儿？哇！要拐弯了，好弯的弯……噫！怎么变又成直行了，弯呢？”
林树涛发觉自己变成了光梭，在一个未知的通道里穿行，但路径却非常混乱，倏来倏去，好像在不停的变换通道一样；待他稍稍一凝神又惊恐地发现，竟然有成千上万的光梭，同时在无数条通道里穿行飞驰。
“这……哪个是我呀？好像全部都是我？”瞬间，他凌乱了；“能有无数个我么？还是我被切成了无数份？”
“啊——”
就在他思绪间，前面突然出现一片光海，闪闪发亮，这光海出现得太突兀了，等发现时已经近在眼前，立马就要撞上了，惊慌之下，他不由自主地大叫了一声；
只是余音未落，他就一头撞进了一片光海里，连同声音都被一起淹没了；随后，那成千上万条光梭也接连撞入光海。
就像下了一场美丽的流星雨，林树涛瞬间有撞墙千万次的感觉，只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竟然发现自己又在光梭里，这条光梭比其它的大了许多，还在高速地飞驰着……
“还好，原来这才是我啊……啊——”
他刚涌起一丝庆幸，以为总算找回了自己，没想到这条大光梭也一头撞进光海里，然后，只觉得一片白茫茫……
“这是——大暴炸了？我挂了么？为什么还会思考？还活着吗？”一连串的问题在他思维里念起。
光芒渐渐敛去，呈现在眼前的是黑暗，黑得茫茫无际，黑得让人找不到自已；但是林树涛身处其中，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也没有心慌、害怕的情绪，仿佛这里的黑是自然而然的，黑得宁静安全，黑得舒心放心，即没有青面獠牙的隐惧，也没有鬼魅幽篁的恐伤，只有一种温暖温馨的气息弥漫，这种感觉，他莫明其妙地想到了胎腹中的婴儿，就像是出生前在妈妈肚子里的感觉。
事实上，肯定没有人知道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感觉，虽说这种感觉曾经存在，但绝对没有人可以记得；只是有时候人的感知是非常奇妙的，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会忽然涌出一些没有丝毫印象，但却无比熟悉的感觉，这种现象没有任何逻辑可言，是一种天生的直觉，或者是在潜意识的深处有一个不被自己觉查的后门，连接到了一处未知的信息站，当某种因素契合时就会下载一些奇怪的讯息。
当然，这时候林树涛不可能会去分析意识世界奇妙由来的，他只是遵循思维惯性，对这种感觉进行本能的判断；
“难——道——是时光倒流？我回到了出生前……还是我穿越了，来到了异界大陆，即将在另一个世界展开新的人生……嗷！绝世之巅、倾城美人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