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一次亲密接触
第十二章：第一次亲密接触
眼睛赋予人们的是视觉，给予我们“看见”的权利；实际上，我们所能看见的一切，都是基于“光”的环境；也就是说“光”想让我们看见什么，我们才能看见什么；这就和历史一样，我们所知道的历史，都是记录者想让我们知道的；只是在我们的认知里，“光”是永恒不会欺骗的，所以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能够看得见的世界。
从来就没有人想过在没有“光”的环境下能够看见什么，因为视觉本身就是因“光”而存在，就算是雷达、声纳等成像技术，最终还是要通过有“光”的设备让人看见。
……
眼前是茫茫无际的黑暗，本应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当林树涛睁眼凝视时，他看到了，在这个没有任何光的空间里，他看到了一个世界，一个超乎想象的世界；这种看见实在太没逻辑了，但他确确实实看见了，并不是看到某些特别的物体，而是一片繁荣的世界。
这么一幅奇异的景象呈现在眼前，林树涛并没有吃惊，也不觉得好奇，更没去想为什么可以看得见，因为他正被一种温暖而祥和的气息包裹着，这种感觉让他忘了思考，眼前的事物在潜意识里成了自然而然的存在。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黑色大地，宽阔如海，无边无际；大地中央长着一棵巨大到离谱的树，此树已经不能用常理丈量了，光树墩的占地面积只怕有数百平方公里，若不是离得极远根本看不出这是一棵树。
巨树和大地一样，都是黑色的，庞大的树干冲天而起，足以让人仰望断脖子；树上没有叶子，只有一根根乌黑欣长的枝条像发丝般舒展开来，在空中交织弥漫，宛如一把铺天盖地的伞，遮住了天空，笼罩着大地；
在巨树伞篷下，黑色的大地一马平川，无山无谷，无海无渊，但却并不平整，上面条条陇亩纵横来去，细密的沟壑交织错落，就像是刚刚犁过了一样。然而这样的地面看起来却非常舒服，没有一丝突兀或杂乱的感觉，像是经由高雅的艺术家精心雕琢过一般。
在那些沟壑交错的地方，在每个极具美感的交汇点上，都会隆起一个奇特的窝；这些窝的材质看起来和树枝差不多，有可能是巨树的枝条编织而成的。
每个窝的形状都不相同，但个个精巧美观，无与伦比，而且成片成片的窝锦秀连绵，交相辉映，放眼望去，一幅赏心悦目的美景映入眼帘，更加美不胜收。
而在每个窝里，都会有一个乌黑的身影，看似像人形，但却分辨不出容貌，就像每个人都套着一件连帽的黑外套一样。
这里没有城市，没有村庄，没有家庭，只有无数的窝，绵绵不绝，浩如烟海；这是一个无法理解的陌生世界，看不出友爱，感觉不到亲情，但却给人一种温暖而祥和的感觉，徜徉其中，只觉得无比舒适安宁。
林树涛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沉浸于温暖温馨的感觉里，这种感觉和眼前的景象无关，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就像靠近火堆会感觉到热一样，身在这个地方自然而然就会有这样的感觉；
这个空间里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永远都是黑暗，天地间的自然规则在这里根本不存在，这里也没有天，只有浩渺无边的巨树树冠。
每过一段时间，窝里的“人”就会进行一种类似于膜拜的仪式，这时候空中会有枝条垂下来，降临在窝的上方，每个窝都有一根，每根都一模一样。
突然，林树涛感觉脚下在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倾拱地面，等他低头看时才发现，原来地面都是由乌黑的树根组成的，难怪看起来会有陇亩纵横、沟壑交错的感觉；正思绪间，“地面”上有许多藤状的树根快速生长出来，相互缠绕，很快盘成一个雏形的窝，正好把他围在中间。
“这是……我不要当鸟人；”林树涛想到那些窝里的身影，心里抗拒想要跳开，却又有些舍不得那种温暖温馨的感觉，因为在窝成形的时刻，这感觉极为浓郁。
只是片刻的踌躇，窝已经编织好了，一根枝条垂到眼前，林树涛不禁抬头望去，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在树冠的笼罩之下了。
眼前的这根枝条乌黑光洁，大约有女孩的手腕粗细，上面没枝丫也没有疤节，光滑紧致的树皮比人的皮肤还要细嫩，要不是尾端缓缩尖细没有指掌，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只纤纤黑手。
“原来是这巨树！”那种温暖而祥和的气息从枝条上散发出来，极为清晰，就像忽然出太阳的冬日，让人舒服得要睡着了；
林树涛抬手轻触枝条，一种由衷的温馨感瞬间弥漫，这一刻，渺小无力的情绪充斥了整个脑海，却又没有半分压抑感，反而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无比放松，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此刻，这种感觉，哪怕就算面对死亡，也提不起半分抗拒的心思，就像任君予取予求玩偶，仅有的，只是深深的依赖。
这世间最可怕的放弃，是精神上的不抗拒，当奴性深种时，还会一代一代遗传下去；林树涛讨厌这种感觉，他一向不喜欢自己软弱，哪怕心里很不舍，他仍然要挣扎。
对抗自己的情绪是件非常艰难的事，有时候，我们能够反抗强大无比的敌人，能够坚强面对天灾地祸，可以坦然应对命运不公，但却没办法和自己抗争；
比如在星期天的早晨，那些昏昏熟睡的同学，能起来早读的基本成了学霸，但是太多人在起与不起间，恭送学霸远去；又比如，那些阳光美丽的高智商白领，在面对老板压榨时，可以暴起怒骂，拂袖而去，但面对早起的闹钟时，却坚决选择再睡一会儿；还比如，正在网络游戏里厮杀的热血青年，当女朋友来掀键盘关电脑的时候，是选择殴打呢还是怒骂；抱歉联盟时代没有键盘了，林树涛对此失误表示鄙视。
清醒的过程只是一个意念，林树涛并没有沉溺其中，巨树枝条给予的那些奇特感觉依然还在，却不能再左右他的情绪了，而是换成了他主动去感受，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就像揍人和挨揍的区别。
林树涛紧握着枝条，记得刚才只是碰触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在掌心里了，但他并没有急于松开手，而是细细体会起来；
能够感觉得到，有一股能量透过枝条传递过来，然后从掌心进入到身体里，直至蔓延全身；再然后，那些能量又开始收缩，再次回到手掌，返回到树枝里；同时新的能量又开始注入，如此反复循环着。
“它在干什么？”林树涛思索着，不由得望向远处的巨树。
“迷失的孩子，欢迎回来！”一个意念传达到脑海中，带着浓烈的温馨，以及不可抗拒的祥和。
“@#$@%!，这个……谁，你是谁？”林树涛差点被噎住了，这太神奇了，绝对不是有人在讲话，这是直接传递到脑海里的意念，没有声音没有图像也没有文字，像是凭空从脑袋里冒出来的一样，但却能够明白这是对方在表达言语意思；
好在这会儿他被温馨祥和的感觉包裹着，心绪宁静，不然出现这么诡异的事情，就算不惊声尖叫也要惊慌失措了。
“我是你的族人，这里是你的家，欢迎回来；”意念继续传来。
林树涛感知到对方的话，却没有一点回家的喜悦，反而觉得无比惊悚，他悲催地想：“看来我真的是挂了，这里是地狱，我回归了恶魔的怀抱。”
“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以前你迷在一个幻境里，很久很久了，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家，回来吧！孩子，你会明白一切的。”随意念传来，温暖温馨的感觉弥漫，让让林树涛不自禁顺着那个意识思考下去。
“原来那是一个幻境里啊！父亲母亲、同学朋友、还有琳，都是假的吗？现在我醒了吗？这里是我的家？可是为什么感觉这么陌生？”
林树涛忽然感觉很悲凉，心很痛，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不知不觉已是泪眼迷蒙；
“唉！”
意念里一声叹息，更加浓烈的温暖温馨包裹着他，恍然间，他好像有了归属感，眼前的那些鸟窝也不是那么反感了，生活在这个温馨的地方，再也不会累了，再也不要装着坚强……这是回家的感觉吗？这种感觉好像曾经有过……
“爸爸……妈妈……”
莫名其妙的，林树涛耳边居然响起了童稚的声音，他知道这是自己小时候在叫爸爸妈妈，霎时，他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那天他骑在父亲的肩膀上，父子俩都流着口水守在灶台边，等着妈妈从油锅里捞起刚煎好的小馅饼；然后两父子颠着滚烫的馅饼，“呵哧、呵哧”地吹着气，傍边，妈妈的笑容慈祥而满足……
画面忽转，书桌前坐着一个背影娟秀的女孩，长发披肩，一倾如瀑；女孩的右手肘搭在桌面上，正在掐指计算着什么。
这背影林树涛无比熟悉，顿时他心里温馨弥漫，塞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他知道这是琳，这时她正在计算购买白菜公寓的首付款；林树涛还知道，等下琳回眸时，她的眼中会有燃烧着光芒的兴奋……
林树涛双眼渐渐迷离，深深陷入回忆里，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容；
“我想要一个家，一个温暖温馨的家……”
眼前忽然明亮起来，在亮光的刺激下，林树涛赶紧阖上眼皮，当他再次睁开时，看见的是一个巨大的心型，贴合在一堵白色墙的中央；心型呈莹蓝色，正面透明，可以看到里面镶嵌的光屏。
林树涛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最喜欢的那款立体光屏；右侧传来轻微的马达声，是一个清洁机器人还在不知疲倦地工作。
“这是在哪？”
林树涛疑惑万分，开始努力窜连记忆；手上传来细腻丝滑的触感，原来是一席柔滑绵软的绒毯，盖在了他胸腹以下的部位；身下是组合沙发的延台，他正和衣倚躺在上面，头下枕着两个巨大无比的背枕，堆叠在一起，他半个身子都陷在了里面。
“这沙发的款式很眼熟啊！”
林树涛左右扫视，并没有看到有其它人，但是觉得这沙发有些眼熟，愣了片刻他才想起；
“噢！对了，这是曾经和琳特地去实体店看过的那款；”
林树涛回想起和琳一起看沙发时的情景，记忆顿时像开了闸般倾泄出来：“沙发前那张玲珑别致的茶几，这是琳最喜欢的样式，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她还尖叫了一声，就像发现了新大陆；茶几下环绕沙发而铺展的地毯，上面的图案是醉蝶花，这是当年琳身为五校花之一的别称；还有傍边的落地灯，以及稍远处的酒橱，这些……几乎所有装饰和家具，都是琳在虚拟店选好的，屋内的装潢和摆设，也和琳在虚拟之家设计的一模一样……”
“小树树，你醒啦！”
循着声音望去，林树涛差点惊掉下巴；是琳！自从确定恋爱关系后，琳对林树涛的昵称就由小林子改成了小树树。
琳微笑着从隔间的门里款款走出来，腰上还围着围裙，那里面应该是厨房了。
“小树树你怎么啦？”看到林树涛怪异的表情，琳不由问道；
“琳！是你？”
“是啊，你怎么啦！”
“这……是在哪？”
“咱们家啊！涛，你是不是生病了？”琳走过来摸了摸林树涛的额头，正经的时候她就管林树涛叫涛了。
“涛仔！”
拐角处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中年妇女，眉额开阔，两眼眯细狭长，和林树涛有五六分相似，都说儿子长得像妈，这是有足够证据的。
“妈！”林树涛失声；
“大呼小叫什么，妈给你打了件毛衣，你看喜欢不，上面的花式还是琳琳设计的呢，特好看。”
这不是真的，林树涛使劲掐了自己一把，疼得他直咧嘴，暗暗埋怨自己太用力了。
“小白——开门；”一个洪亮的男中音响起，即使隔着门墙也依然响亮清晰。
“嘀”的一声过后，一个合成女声响起：“扫描完毕，级别：家庭成员，充许自行进入；”“咔——嗞——”气阀声响起，还没等那洁白如霜的大门完全弹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已跨门而入。
“老——爸——！”林树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浓眉大眼，虽然年近五旬但仍然帅气非凡。
“咦！你好像已经知道我得了穿梭机大赛冠军；”中年男子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显然是把他的惊讶当成了另一回事。
林树涛一愣：“老爸，你什么时候会开穿梭机了？”
中年男子白了他一眼，而后扬头做骄傲状，无比夸张地说道：“你老爸我无所不能”；说完他径自往里面走去，边走边大声喊道：“小白——开电视，体育频道！”
“小白是谁？”林树涛转过头问琳。
琳撅起小嘴回答道：“是咱家的智能主机啊！老爸改的名字，小白！难听死了。”
林树涛莞尔：“小白是我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大白狗……”
“不对——老爸不是木匠吗？还是最传统的那种手工木匠，怎么可能会修改智能主机？”
此时，立体成像屏上播放的是一则穿梭机大赛画面，上面显示的第一名赫然就是老爸的名字，还配有半身相片……
“一定不是真的，”林树涛反复提醒自己，但他找不出任何破绽，身边的一切都那么真实，连琳身上的气息也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