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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独行侠,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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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独行侠,十字路口。

学院升级在即,各系领导班子的建设已是迫在眉睫。赖如意算盘:为防止学校空降一正主任来,自己必须抢先推出一副主任人选。而这人选,经济系的暂不考虑,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且经济老师都太直率了。至于马列队伍里,本来空鸣掌、方圆、白板都有资格(教研室主任或副教授)。空鸣掌乃研究生学历,但处世太认真,赖不喜欢;方圆是李主任的人,赖早已弃之不用,故其一气之下去了后勤;只有白板最可心,第一学历中专,为人马虎,嘻嘻哈哈,对待学生象自己一样——英雄所见略同:对‘刁学生’绝不手软!

俩人都恨学生,个中有原委。赖的恨来自于“分分钟摆平”。“分分钟摆平”是谁?

话说经济系新生中来了位魅力四射的小帅哥,大名:厉冲!他的言行举止都较同龄人老道、魄力。他的口头禅是“分分钟摆平”。刚进校第一个学期就雷厉风行地摆平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小帅哥跟哥们宣称“我要当班长和学生会主席!分分钟摆平‘赖首席’!”

果然,在赖的办公室,赖慢慢打量前来要官的男生,拖长声调:你谁呀?刚进校就敢要班长?首先,你必须得到大多数同学支持;(厉冲答:这个没问题)当主席,要有真才干,要……这个这个……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厉冲答:这个更没问题)其实,班长、主席谁都可以干……这个这个……第二,这个这个……你应该知道是吧……(厉冲答:如果你答应让我干,我肯定知道。)”后来,“分分钟摆平”请了赖几次客,私塞小红包后,果然一切如愿。

第二件,“分分钟摆平”还别出心裁地在网络上购买了用整面党旗缝制的红彤彤的被子,夜复一夜地与党旗共眠,室友们每夜都有与烈士共眠的恶心,他却赢得了党票。

第三件,他兑现了‘左膀右臂’的诺言。为了发财,“分分钟摆平”与赖联手做‘助学金买卖’,即厉去搞3张贫困生证明(对应的贫困生助学金1、2、3等分别为5千元、4千元、3千元),让赖把系主任大印盖上,相约:1。2万到手后,俩人平分。但就这事办得让赖最满意也最恼恨。

矛盾焦点在于:第二学期,赖就把学生会主席之职撸给了自己的儿子赖小钢(他在刚组建的法律系就读)。赖的逻辑是:我收了你厉冲的几个小钱,吃了你几餐饭,让你当了一学期官,尝尝鲜,就可以了。

而厉冲的逻辑是:诺言就是诺言(厉的理解),你反悔了,就是毁约了。你不仁我不义!巧的是,1。2万元助学金小厉刚到手,于是,胆敢竟只给了赖500元!然后,苦着脸对赖谎称:“主任,我赌博输了钱,现在就只有500元了,我只能以后慢慢从饭钱里面省给你了。要么你跟我妈说说……”其实厉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还我‘学生会主席’,决不给钱。

毁约这种缺德事,以赖身份,能广播吗?能找人妈要吗?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啊。而且被一个小毛孩子给闷了!恨哪!赖寻思着:这钱是要不着了,也绝对不能要了,剩下的就是以牙还牙、设计陷害了。

得知道,再刁的学生,只要你还在校园里,可不就是赖的盘中小菜么?可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厉冲毕竟还年轻,他还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就是要逼你换位思考。说好我当,只要不犯错,那当然是4年。哦,你只给我半年?那么,钱,我们说好对半,现在我给你一小半,你怎么想的?只要你还我主席头衔,钱立马给你。

于是乎,赖的‘雪耻’很快紧锣密鼓地铺开,赖让同样要求上进的副主席女生张某告发厉偷金戒指,副主席一开始坚定地答应了!谁料就在最后一个紧要关头功亏一篑——在指证关口女生消失了,这救了厉小子一命,因为赖就是想借此一了百了地开除他!这事如野火般在女生中传扬,赖从此失去了女生缘,不管他头顶的小呢帽换得有多勤!

再回到赖眼前的困境:赖急需把副主任人选给扛出来,以顶实自己的正主任之职。于是,火烧眉毛地,他不遗余力推荐白板上位!而白板也在光明前途的刺激下,把该串的门子串了,该孝敬的礼数尽了,上层一切都打点好了,只等幸福明天“摘桃子”了。

到如今,白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某日,学院组织部来人了,共三位。

白板避嫌离席。组织部开门见山介绍了几句,然后道:“好了,现在大家知道我们此行目的。这样吧,也不多耽误大家时间,现在发票下去,你们可就票上候选人匿名打√,也可另推自己心目中的人。”

拿到票后,大部分人都很快打勾完成了任务,而娴?打开一看:只有白板一个人的大名,很是不解,她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拿不定主意。而辛、施等人都掩着自己的小票说“别看,自己打”,然后写着什么。

自己打?娴?脑中闪过一幕,始终下不了笔。那是刚进校后不久,听方圆课后,她在街边踯躅地走着:

……

“哎呀,美女过来过来,进去玩一下,”突兀地,有人从路边酒吧出来‘劫道’,竟然是酒酣耳热的白板,他几乎是生拉硬拽地要娴?进去看一看。

走近酒吧,透过门廊玻璃,就看见里边:满是开开心心的男男女女,红红绿绿的各色酒杯,还有摇头晃脑蹦迪的人堆。娴?好奇:“嘢,跳舞?这里不贵吗?”

“还好,”白板边说边引娴?往只有一男(白板的麻友)的桌子上坐,“你这是去干嘛?你又没课。”

“我是没课,但我到听课。”/“听课?还真有神气。有什么收获?”

“收获?不好说。其实,我最想听主任的课,看看到底……”/“主任的长处在于当官,不是讲课,傻瓜!”

“诶,改天我去听你的课,如何?”/“不许去哈!我说了,不经本人允许不许去哈。没什么意思。”

“看来教学真难啊……”娴?若有所思。/“怎么呢?”

“没人听,活得有什么意思……”兔死狐悲地。/“猪!看成猪!”

“是啊,真的要想开,不为学生的麻木而烦恼,不为同行的打击而痛苦,猪一样自得其乐,猪一样的心情来教课?”

“你错啦——!”白板的麻友撇着嘴冷笑道,“他是说:学生是猪——!”

“啊——?!”娴?升起一股鄙视的情绪:敌视学生的老师,人生还有价值吗?“不过……”想起了方圆的悲哀,她犹豫了一会儿,心怀不忍道,“喂,你说,方圆的学生怎么老往后排坐?前面空荡荡的。搞得我一个人坐前排,空荡荡的。”

白板闻言,得意地打了个酒嗝,喷了口酸酸的粗气,道:“哈哈,小儿科!座位这问题,我是专家!太好解决了!我的学生……”朋友抢答:“全都抢着往前拱,第一排是最早被抢光的。”

“不可能吧?!”娴?惊讶得两眼发光。

“什么叫不可能!我告诉你吧,大学生呢跟中学生不同:中学生座位的关键在于父母;而大学生,这些刁棍,只有一样能够制服他们,其他的都不起作用……”

“什么?”

“就是‘挂科’!”酒精兴奋中,白板大言不惭道,“我把座位跟期末分数直接挂钩!我还有一个座位记录本。我规定:以60分为基础,如果80%时间坐前半截的就75分以上;如果一直在第一排,就是90分;如果10次记录坐第一排,就是80分以上;如果10次坐最后排,就是不及格,没客气讲,跑都跑不脱。”

“还可以这样啊?”娴?闻所未闻,一时糊涂起来,是非都被他混淆了。

“怎么不可以这样?天天最后排能读到好书吗?天天前排,不读也听到了。”

“天天最后排……?”想象着那些死硬份子,心下是好奇与不安。

“谁敢?!把他挂了,直接挂科!”

“那——前排一定很走俏。”

麻友又抢答:“可不?他的学生都早早地去教室里抢座位,猪样的往前拱!”

“肯定很壮观……但是,不可能每个人都这样吧?而且,马列这种课……”

“就是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颗老鼠屎……有个刁棍,成年累月坐最后排,而且,******,竟然经常带耳塞!”

“哈”娴?忍俊不禁地发声嘲笑。

“对这种人,爷绝不手软。一天,我在上面辛辛苦苦讲课,他老人家塞个耳塞听MP3,两眼那与我课堂毫不相干的唯一眼神!他悠然自得、神游天外的气息,影响着我的发挥。我让他摘了,他理都不理。火了,我一个‘白板’(粉笔擦)砸过去,他才摘了耳塞,还振振有词辩解什么‘我又没影响你上课,你念你的经,我不听还不行?’气得我……有的学生,太他妈藐视马列课了!”

“后来这个学生怎么了?”看白板此恨绵绵的样,娴?关心起学生的命运来。

“怎么了?滚!我叫他滚!!别想在我手下及格!怎么了?哼,我把他的政治科目全部安排在我手下过,一门都不让他及格!”

“那可以补考哇……”娴?替学生侥幸着,因为在大学,就她所知,补考题都更容易,没有不过的。

“我让他补考也不许过,门门挂红灯!”

“这样啊?你好狠啰!……他还在学校啊?”娴?深深地替那不幸的学生难过,并想着怎样来搭救那个倒霉的学生。

“几年前的事了。狠哪?你是没见识,他的女朋友也被我搞死了!”白板两眼放着‘无毒不丈夫’的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酒也醒了一大半,“诶,我可是全告诉你了,你不会害我吧?”

“不会,”胆小怕事的娴?虚答着,然而心里极其不平:二个学生的命运哪!就这样毁了?……危害已经造成,学生还不知是怎样地悲惨。四年下来没有毕业证……无能为力了。

白板又目光锐利地:“你发誓。”

“我肯定……不会跟任何人说……”娴?支吾着。

“发誓!”

老实巴交的娴?只好违心表态:“嗯……发誓。”发誓后,她很难过,这么恶劣的事情,看来只能烂在自己虚弱的肚子里了。——呵,书呆子啊,腐世,君子不可与小人讲义气,是为迂!

得了发誓,白板紧绷的神经立刻松弛,他兴奋地一边招三陪女上桌,一边道:“你家里就没有事吗?”明显是赶人的意思。

“……”娴?一脑门的雾:啥意思,难道叫我进来不是请我喝茶的?

“有事你就回去吧。”

“可是……”娴?想:刚才我说有事,不是你硬拽我进来的吗?她哪知道,虚伪的白板只是想让人见识一下自己的‘本事’(象大老板一样,能玩这种地方)。由于并不知道涌过来的是‘三陪女’,所以,她还傻傻地坐着等人介绍新朋友呢,可白板根本不介绍,反而纳闷:这个书呆子,三陪女都上桌了,她怎么还不走?

“有事你就回去吧,”白板不耐烦了。娴?就这样:糊里糊涂被硬拽进来,又糊里糊涂被人撵走。简直不知其味。

……

闪过这一幕,娴?最终杠掉白板的大名,填上空鸣掌的名字,并在旁边加注:陈老师比较踏实、端正。她几乎是最后一个交的。组织部收票后一秒不多停,走了。

第二天,‘高效’的组织部通知社经系全体老师上午10点办公室接受咨询,当然有课的老师除外。该来的都来了。人们被一个个叫到单间会面。之前被叫的,每人都用不了2分钟就出来了,特别简单。娴?是最后一个,情况却大不一样。

组织部长先说了一通‘学校发展-干部是关键’的套话后,问:“你们系陶老师(白板)为人怎样?”

“还好吧?”

“那他的优点、缺点你可以讲讲吗?”

“我跟他也不太熟,只是感觉而己,”娴?幼稚地答着。

“那你认为社经系副主任最合适的人选是谁呢?”

“你们知道,我们不坐班的老师,彼此间不很了解,经济系老师根本不认识。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马列系:陈老师(空鸣掌)肯定比白板强。他比白板认真、踏实吧……我也是为学校好。我其实也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只是……”后面这句,未免有瓜田李下之嫌,但连白板这样的人都堂而皇之登上名单,难免不让娴?产生‘仕途求进’的冲动。

组织部长笑笑:“人人都有机会。那与陈老师相比,陶老师的差距在哪儿?”

“你们应该清楚吧?首先,文化方面,陈是研究生,二者就不能比……我们希望学校推出可以崇拜的(组织部长笑了笑)……可以致敬的领导。”

“怎么不推出?也许有的人,比如lai(组织部长发了‘赖’的音,又决定不提)……你们天天见面、习以为常,就不稀罕了。”

“学校总归是要讲究文凭的。”

“我们知道,他(显然指赖)没什么像样的文凭,很难文绉绉……”

“远不只这些。他的领导方式,我也说不好……朴素自发……”娴?想说的是‘象文盲一样的幼稚’,但没说,因为以自己现有的分量,只能被人看为‘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

“这个知道,他确实没什么很深的思想,但你不能否定他很有成就吧?”组织部长一脸大公无私的表情,那意思,仿佛在评论谁‘人穷志不短’一样。

“哼,没思想就有成就?天朝神州,鬼斧神工!太经典。”娴?哑然失笑,又刻意淡然。每当大领导说出大烂话的时候,每当这种时候,娴?的思维总是不合时宜地敏捷!

组织部长脸色僵了僵,沉默片刻。要知道,他也是‘知青帮’。客观上,‘知青代’(文革人)与‘学潮代’(‘文革婴代’)这两代人是排斥的。究其因:80S-90S,返城知青捞生活时,客观上遭遇了‘文革婴代’(文化后生)的现实性围剿,无立锥之地的‘瘪三人生’,令知青代刻骨铭心!好在他们有时代造就的‘亲如兄弟姐妹’的人际关系,那是一种‘上山下乡朝夕相处’的亲密无间!好像经历了同一次暴风雨的树木,带着同样的年轮-伤疤-树瘤!这是‘学潮代’书生们‘君子之交淡如水’所不可比拟的。于是,当‘知青代’走向掌权季节时,即20C末,中国各行各业便形成了一个‘文化倒提’气候,直接造就了一个知识贬值时代的来临,这个时代,相信大家对‘博士=傻子’的‘常识性概念’都相当熟悉了。

而没有“官场潜规则”这根弦的娴?,是不可能发现部长脸上微妙表情的。她继续说:“至于陶老师,他几乎啥也不干,这谁都知道,陶作为一室之长,他的资料室很乱,根本都不能查找资料;其他的……反正陈老师比陶老师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这是你个人观点?”

“应该是大家的吧?”

“你不能代表大家。”

“那……就是我个人的吧。”

所的有这些对话都被一旁的速记员唰唰地记录下来,部长自己也简单地在个人手册上寥寥几笔。又聊了几句,部长合起笔记本,让娴?离开。

上午的征询算是告一段落。娴?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几天后,又接到电话,这回是组织部重点问话。她有点烦了。

当她匆匆赶往学校时,在大楼口首先碰到了白板。他一反往日的嘻哈风,一脸阴沉,但娴?不为所动,心想:你是怎么对待学生的?你作为一个老师,你在个人有限的天地里坏,我也无可奈何了,但是,今天是提拔一个系的头,怎么能够由着你“驴打滚”呢?那是要祸害一大片的呀!我决不会为了这样一个你,而丧失做人的原则。

于是只淡淡打了个招呼“你好”,就要走人。而白板似乎有备而来,驻步,目光直指,道:“我好不好!就要看你怎么说啦——。”他身体伏在楼梯扶手上,肢体语言由威胁转而变为:求求你,说说好话。

娴?大惊,这投票不是匿名的吗?这咨询不是组织部为了学校发展而提拔干实事的人才吗?组织部不可能这么没原则吧?

白板继续:“娴?,你是不太来办公室,老一个人窝着,不太了解我这个人,我其实蛮直率的,是直肠子的人,特别没心眼,所以也就会得罪人,比如说得罪你。”

“没有没有,哪里的话。”娴?有点慌。事实上,对个人而言,白板不仅没有得罪自己,反而要比其他人对自己随意些。

“我这个人其实和你一样,特别没城府,不懂得掩饰。以后你会知道我的。我也决不会打击报复人,这一点你以后一定会看到,不管我能不能提升。”白板一脸沮丧,比死了爹还委屈。白板最后又无比痛苦地重复了句:“我好不好,就全看你怎么说了。”

白板的感情攻势把娴?的心智打乱了好几秒。她甚至刹那间感受到了白板的真诚和学校的可恶:你学校选拔合格干部,不能让我私人承受“枪毙缺陷人”的压力吧。

她失魂落魄地转到顶楼,发现走过了,又倒回楼下组织部,脑中一直盘算着一个问题:是谁在出卖我对学校、对学生的真诚?

进入询问室,仍然是那三人,娴?再没有兴致欣赏他们,愤懑着:我直言不讳为了什么?就个人而言,我与白板毫无过节,凭什么把我推到“独行侠”的位置?

部长问:“陶老师这人如何?”

“你们想提拔就提拔好了,不要来问我,我又不是大人物,我的话算什么?”

“我们也要为学校负责呀?要尽量选拔好的干部为学校服务啊!”部长似乎很耐心。

“那投票不是已有结果吗?”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那学校一定要提他,提就是,不关我的事。”

“我们真的需要你的意见,学校尊重每一个老师的意见。”

“真的吗,那好吧——”娴?的‘责任感’燃点很低,一点就着,然而看见秘书又在飞笔,着急起来,道:“别记别记,我要求别记,否则我不说了。”

“好吧?”部长示意秘书停笔。

“我相信你们是有原则的人,可是为什么……”娴?终于明白些什么了,泄气道,“算了,就他吧,反正他也还好……”

“怎么好呢?”

由于实在不知道白板有什么优点,又必须说的架势,所以,她就着刚才白板的那番自我表白,敷衍了二句,“他也不会打击报复我,他可能是没城府吧,人很……坦率吧……嗯,我不知道,差不多就这样吧。”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可是,组织部却似乎完成了使命,他们见好就收兵了,之后,再也没有来烦她。

最后,组织部公布各系被提拔者名单,公示三天,注明:如有异议,欢迎反馈。娴?再也不想理这茬了,因为她很失望。然而,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被赖鼎力相助的白板,竟然榜上无名!而且,院长(=升级后的校长)还当着大家面,对白板说:“你就专心教育吧。”

白板,一夜间,白了许多发。

眼见着白板精神头眨眼睛判若两人,娴?‘东郭先生’的毛病犯了,她于心不忍。在家饭桌上,她问浪?:“是不是白板也不那么恶毒,他惩罚学生是不是学生有过?比如,就听说有用炸药包威胁老师的学生。”

“哦,他呀,不冤!他若能当院长,我就能当省长了。他这种人上位,天下大乱,整个学校就要遭殃了!你不知道,他过去常常吹牛:赌博不缺钱,‘太阳系’有的是钱。”

“什么‘太阳系’?”

“他心眼活着呢!好几年前,在中学教书,由于爱赌博,钱就成问题。靠山吃山,他充分发挥老师优势,挖掘学生座位资源。利用学生父母对独生子女的揪心,竟贼头鬼脑地搞了个‘太阳系’座位网:‘太阳区’(教室正中心):有钱有势、父母知趣、享受泄题的孩子(白板鄙之为寄生虫圈。神明知道,学院组织部长的女儿就曾在‘太阳区’);‘水星圈’:成绩好、听招呼的孩子;‘金星圈’:成绩不好、听招呼的孩子;‘地球圈’:挑不出错、无眼缘的孩子;‘彗星区’(前专座):无钱无势、父母不知趣、吃粉笔灰的孩子(无一例外,全被整成了鼻窦炎!可怜的孩子!);‘冥王星区’(后专座):万般讨厌又搞不定的孩子!”

“这样啊?怪不得他说中学生的关键在于父母!”娴?恍然大悟。

“他对学生是恨之入骨。”

“为什么?‘太阳系’不是财源滚滚吗?”

“哈哈哈,他有夹屁之辱哇!”

“什么哦——?”娴?有些讨嫌浪?的言辞粗鲁。

“且听我细细道来。一天,麻将后吃了些酒,白板就上课去了。课堂上竟然叫学生‘拿白板来’——白板大名就是这样来的。学生哄笑。‘笑什么笑?!张开血盆大口,想亲嘴呀?!’他使劲拧‘前专座’笑得最欢的女学生腮帮。这是他每天都享受的习惯动作,很刺激,少做一回都不能吃饭了。女生从后面黑板拿来送上。

‘老师教你们不辛苦吗?也让你们与老师同甘共苦。吃粉笔灰吧’,白板接过粉笔擦,恶作剧地在讲台上敲打,飞扬的粉尘惩罚着‘前专座’的学生。学生用手帕遮着,有的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正常呼吸。在这样的混乱中,竟然有一学生淡定地望着窗外出神发呆,白板拾起一个粉笔头就朝他飞去,正中其眉心,‘你在想什么?想你妈呀?千万别想——!就你妈那样的(丑陋),狗见了都(吓得)跑断了爪!’。幼稚的学生哄笑。对于老婆长相,白板很自信,因为那是他花3万元从乡下买来的。正准备敞开了、习惯性地骂下去,来屁了,不好,白板心中暗叫糟糕。他立刻经验丰富地调动括约肌,约束欲破门而出的热烘烘的屁,很有技术地夹着它向后专座那两个打雷都能睡着的‘混世魔王’、‘懒猪’走去。

哪里知道,混世魔王惊个半醒,从胳膊里侧出半个脸,向懒猪投去两束恼怒、不耐烦的目光:是你?下课有你好瞧!懒猪睡眼朦胧地回应着:莫名其妙!混世魔王明白了,放肆的青春让他抬起了不羁的手,右脚同时踩上凳‘又是你’,他露出对老师嫁祸于人的不屑。

白板本意还想死不认账,眼光顾自有经验地淡定着:哼,看不见的空气,干嘛一定要签名?然而,肠胃不争气,热屁源源不断供应。富二代‘混世魔王’可受不了这鸟气!他提起一个空凳子往地上一砸,万般疲沓地:‘不要紧打嘛——’意思:老子忍你很久了。”

哈哈哈,一家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浪?:“还有,他傻笑着转回前讲台,等智力清醒过来,最佳的报复机会已经丧失了。正恼火,突然发现‘彗星区’的‘偏科帝’,正在专心致志地背英语,邪火顿时找着了喷发地。‘上我的课背英语?啊?!你是中国人吗?啊?!缺心眼阿,啊?!’白板去夺书,学生死死抱住。白板抢不过,扯他出去,学生坚决扒住桌子。体力活,白板环顾教室,希望有大力士帮忙,然而,混世魔王却窃笑‘**爆了!’全班哄堂大笑……‘没见过你这样榆木疙瘩的学生!’白板大叫;‘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师,’声音不大,却激得白板一把夺过‘偏科帝’的书,狠狠地丢到窗外。兔子急了也咬人,学生奔去捡,嘴里咒着‘******妈,等我考上大学,哼’!白板气急败坏拾起一块砖头抛他,道:你这样的考得上,我把这砖头吃了!操!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以后绝不手下留情!别给我逮着机会。”

“吃砖头?哈哈哈”

“座位资源——真缺德!我们笑话他缺德、报应,他还老不服,歪着脖子振振有词‘我容易吗我’,你说他值得同情吗?”

“不值得!活该,报应,哈哈哈”儿子泰也在一侧听得乐不可支。

跟坏人坏事作斗争的小小胜利,鼓舞了从小‘毛三好’的娴?,亦激发了作为政治教师的她对现实政治的勃然兴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关注身边的政治事件来,她甚至会特意抽时间去打探:哪里、何时会有游行示威、上访什么的,她还幻想着与市政府旁边的鞋店联络感情,以便有动静时,别人会及时通知她到场观看。一桄子‘惟恐天下不乱’的劲头,在早已‘死灰’的国人眼里,是很古怪的,这年头,谁还关心国家大事?尤其一女人,就更显其突兀!

这不,某日,娴?有意拐进那鞋店,名为试鞋,实则津津有味地打听:最近都发生了什么?起因是什么?当天的阵势怎样?结果如何?

“太怪了,一个女人家,你关心这些做什么?”店主小心翼翼道。

“诶,我感兴趣不行啊?”

“不会是特务吧?”这年头谁不怕触政府的霉头啊?不怕的,指不定是什么人。

“嗨,我是政治教师——”

“哦,这样啊。那我跟你说,几天前,政府门口发生了一件可笑的事:6警察蹲守在市委大门口,单等他们的上访者撞枪口。期间一‘骷髅’落网,警棍劈头盖脑边打边训:看你还上访,打!给老子找麻烦,敢冒充领导太太?领导太太有这么瘦的吗?打的就是你个芦柴棒!三下两下打昏后,有人跑来说:完了完了,是人大主任的老婆。打错了打错了,快送医院。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哈哈哈”

“有这回事?!”娴?直遗憾没亲眼见识这‘经典’的一幕。

“你们学生为什么不游行?那些爷崽太**了?”一刚进店出租车司机道。

“怎么?”

“我们根本赚不到钱,起早贪黑都是为**忙!”

“为什么?”

“罚款、缴车、纳税……”

“那当年学潮运动时,你们为什么不支持!”娴?有些‘怀恨当年’,打击报复的意思。

“我们原来不懂,当时还在工厂,**给双倍工资,你说谁还舍得上街?穷啊!现在下岗才知,你们学潮生是社会的良心。”

“现在才后悔呀?活该!”玩笑着。

聊得正起劲,就见政府大院围墙标语下(标语:非法上访,后悔终身:1次,训诫;2次,拘留;3次,劳教!),一衣衫灰旧、麻白头发农妇满脸愁容,手握一束空壳稻子,仰望着红墙绿瓦,在大门口徘徊良久,不敢进去。也难怪,新建的政府大楼一如巍峨的‘小**’,周围是雅致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难怪没见过世面的农妇想进去‘告假种子伤农’事宜,倒像去朝拜土皇帝一样,满心发怵。职业敏感令娴?走出去关注农妇的下一步。

果然农妇问:“阿姨,我可以进去吗?”

“阿姨?”娴?一愣,心下不悦:一目了然嘛,我比你年轻呢。

“那称呼你什么呢?叫姑娘?哎呀不好;小姐?更不好;我们村现在都随孙子们喊年轻人阿姨呢,都兴这个。”——是啊,没办法了:‘姑娘、花姑娘’早在古代就被西门庆之流送给了****;‘小姐’称呼被广东人送给了妓女;‘小妹’被其他省男人送给了雏妓;‘美眉’一听语调就暧昧+轻浮;‘大姐、大妹子’又被孝老国度的老女人们据为己有;只剩下‘阿姨’‘老太婆’俩称呼了,所以,当一个老人喊年轻女子‘阿姨’时,你该欣慰,那是喊你‘干净女人’的意思,是尊称。原来,这一叫法在全中国已悄然成风了。

“哦,这样啊,”娴?释然。又,“进去?当然可以!”正是想给农妇勇气,她才出来“多事”的,故强有力支持道,“你看看大门牌子:人民政府!——人民的政府呀!你是人民吗?当然是!这里既然是为人民——为你服务的政府,你当然可以进!”她就是要一语双关,后半句她就是刻意讲给门卫武警听的,明白暗示:你们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农妇进去!

果然,门卫退回岗亭去了。而农妇道“谢谢你,我不识字”,然后,借着为“你服务的政府”这话的热乎劲就进去了。

娴?很高兴,一直目送她走进政府办公大楼,才欣然离开。接着,再去寻找下一个‘社会脉搏’。

政府大楼在坡上,走下坡便是十字路口了。十字路口算是葵斑市的社会心脏了!这儿高楼林立、霓虹闪烁、人来人往。路口许多广告,不仅上大楼而且也下栏杆(人行道的护栏),什么“一看二等三通过”、“让出平安,抢出灾祸”、“热烈庆祝中国移动客户突破100万”、“劲霸男装”、“报喜鸟西服”等等,这些该不该的广告就象个拦河坝,把草民与执法者分隔得泾渭分明(草民在人行道内‘看影戏’,警察在马路中间捞罚款)。

十字路口的人行道象往常一样烟熏火燎。小商贩、行人、乞丐各色人等搅和在了一起,卖水果的、书报的、臭豆腐的、烤羊肉串的、香香臭臭也搅和在了一起。大概利润越来越薄,平日里无论哪种贩子,都极少吆喝,他们都淡定地‘守株待兔’,等待‘上帝’,缺乏热情。

今日,十字路口布满了岗点,人行道上开始活跃起来:时或有惊慌的摩的突然窜上人行道,眨眼就消失在惊叫、嘻笑的人流中。道中亦有惊心动魄一幕:一辆叠了三条‘赤膊少年’的山地摩托,在警察的人墙前呼啸而过,协警们半扬着欺软怕硬的手讪笑着;倒霉蛋们(已被扣的车主们)则忿忿不平地抱怨着“为什么不捉他们”;围观者哄笑着,少数人则为三条壮汉冲岗成功而拍手称快。情状很是滑稽。

娴?赶到坡下时,被扣的第一批‘财源’已聚集了一大批,一辆拖车正准备把它们拖走。倒霉蛋们有的拽着车尾,与工人(挣二十元上车费的苦力)僵持着,衣衫褴褛的苦力面有难色。警察忙碌着关掉别人的车锁、扣车、登记,嘴里不停地说着:“求我没用,都有特殊情况,‘学习班’后你就明白错哪啦。”倒霉蛋十有**脸上泌着汗露,有的在警察身前肩后迭迭不休地“摆事实讲道理”,死缠烂打,他们哀求的话即要让警察听到,又要让路人听不到,表情难度系数极高。也有少数猛男泼女跳脚骂和甩手走人的。状况百出。

正是由于这里‘剧情’丰富,曾几何时,十字路口已经演变成一道‘民心风景线’,围观者,也随着执法节奏,隔三差五地在这里聚集、消散,暗流涌动。

眼下,一个少妇正在一交警身后不屈不挠地纠缠着,声音哑咽起来,脸上的汗珠马上就要演变成泪珠了。一山羊胡围观者,‘达人’似地开口道:

“这些人就是笨,人家在这设岗,你手续不全,又心疼钱,看见警察就赶快转弯走,不就得啦?不灵活!当然交通规则还是最好遵守,警察也是为了工作。”

“可是警察罚款不公平,乱罚怎叫人心服口服。”

“就是,执法要以公平为原则。就象刚才三赤膊混混冲岗,为什么不抓,叫人怎么信服?还有警察罚人头盔就那么有理吗?”

“哦,这还是为了人生命安全。”

“好心就可以罚款吗?那么我是医生,希望大家别感冒,如果你生病了,我也可以罚款吗?”娴?很得意自己的逻辑。果然,山羊胡瞪大眼睛,看得出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缄默片刻,他道:“是很邪!嗨,这些倒霉蛋就是傻!你知警察都抓哪类人吗?”

娴?摇头。他道:“再滑滑不过奸商,眼尖尖不过警察。这些警察一般抓这三类人:老实胆小的、女人、外地人。你看是不是?”

大家朝“倒霉蛋”一望,果然:第一个被抓的庄稼汉,暴晒的黑脸膛、猥琐的身体包裹廉价衣服——穷得没胆的;新车、好车抓的是书生和外地的——看那施施文文、人生地不熟的样儿;电动车抓的是小家碧玉要脸皮的——瞧那小屁孩的惊慌样。致于汽车,这个时候是一般不抓的,因为有汽车的主,往往有“匪气”,说话强硬得破坏警察工作心情,加大警察工作难度。对付汽车一族,一般在白天上班高峰期,在人们无暇驻足时如火如荼地进行。

达人山羊胡凑过头来说:“其实他们之中只有一个正式工,就是那个为头的副队长,其他都是临时工。”娴?大为惊诧:“啊?那他们正儿八经地忙得那么起劲?”

“正因为是临时工,才敢起劲。”/“这怎么说?”

“临时工一年一聘,这样就敢放手工作嘛,比如说上面下达罚款任务:一年50万,那他们其实只用二个月就干完了,其余时间就为地方和自己挣。”/“天啦,二个月就干完?!这对百姓伤害多大!难道不怕影响不好,民众不服?”

“它这个任务还要年年加码的。今年50万,明年……你总不能更少吧?否则上级怎么会高兴?”/“可是,越抓,交通意识不是应该越好吗?上面怎么能定任务一年比一年多呢?现在国家实力不是已经大大加强、很富裕了吗?国家要这么邪恶的钱干什么?”

“哼,钱不嫌多是吧?国家是谁?”山羊胡一付深深理解、无所谓的样子。

“是啊,怪不得现在……你看博客了吧?就在几天前,贵州瓮安发生民众打砸烧政府及公安局事件。还有上海‘闸北袭警案’,据说一个叫杨佳的小伙,手持一把水果刀,捅倒了10个警察:6死4伤。好在现在有网络,否则这种事件老百姓哪里看得到?”

听到6死4伤,被扣车的少妇拖着小孩来到围观者身边,不无喜悦地哑音问:“死的是警察?”

得到肯定回答后,少妇乐,并壮胆大声道:“十个警察被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灭掉,撑饭的警察!警察多死几个倒不可惜哦,你们看,他们比黑社会还黑。”

过了一会儿,娴?悄声问:“你为什么被扣?”毕竟少妇骂的是国家执法者,娴?也不好光明正大与她站一边,故立掌半遮嘴,身形鬼崇。

少妇:“我证件齐全,帽子是他们上次缴掉的,没还我。我这是非机动车,还扣。”

“对呀,非机动车,扣什么?你为什么不远远地跑掉。”

少妇:“遇红灯呀。”大家都摇头,有人告知:你还真老实,有句话叫“老实巴交,罚你心焦;奸猾耍刁,逃之夭夭”。

少妇又道:“他说我一家三口属超载,可我儿子才3岁,难道把他放家里?”

“对呀。嗯?公园、影院小孩不都免票吗?凭什么……”娴?同情。

得了同情,少妇气匀了些:“比黑社会还黑,而且我上班之外还开店,没有车我怎么办?他还非扣五天不可,让我走去学习什么班!我让他们通融一下,罚款我交……”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眼泪流下来,她用手背去抹,“老是抓我,我还是非机动车。”

“是啊”,娴?认为自己有责任安慰少妇,“心情好一点,其实学习他们也不见得会抓,就是五天后交罚款。哎……”想起什么,面向山羊胡问:“这罚款,据说当面交只能罚50元对吧,超过的就要上银行缴去,当地警察就得不到,钱就直接归中央了?”

山羊胡:“笑话!光拖车费就200元,还50!”

“这样啊——!这不是挨了一巴掌还要交动手费吗?”娴?转向少妇,压低声音,“心情好一点,别生气,其实作多了坏事总会有报应。****中央的‘和谐大会’都要开了还这样,这些警察真是不懂政治。”

人群中忽冒出一个‘白衫青年’来(他早就在人群里了,谁慷慨激昂,他就往谁身边靠),接茬道:“也不能说他们不懂,整治交通是上边的指示,前不久市政府集中开了会。”

娴?一听,便知他是政府、警察一伙的,得小心,千万别被他看成‘激进分子’。感到有必要自我澄清一下,于是道:“我们在这儿谈罚款,也不是光怪警察。我们认为管理是需要的,但工作方法要讲究,执法要公平。你象扣她的电动车,就没必要,你们警察自己撞了人就逃跑,哦,老百姓带3岁孩子骑车就罚款?”

“撞了谁?可记得车牌?”/“当然!就1个月前,在健身广场路边——我们身后100米的地方,一警车撞倒2人,逃跑了。”

“牌号?”/“我告诉你干嘛,等下你们又合伙把证据销毁了,其实早销毁啦。”

“告诉我,我会知道他是谁。”/“我告诉你,你一定告诉我们车主?”

“绝对告诉你。”/“是1*31。”

“那是110执勤当班的人员。”白衫果真告诉了。

少妇在一旁听着又抹泪:“比黑社会还黑!”突然,她头一昂,加大音量说,“儿子,听着,以后再也不许叫警察叔叔好,电视、课本都是骗人的。我以前就是被骗了,才老老实实在这里被警察欺负的,他们是黑社会!比黑社会还黑!”

围观群众中,一楞头青大声回应:“对!说得对!这些爷崽比土匪还恶!惹毛了老子,总有一天,爷把它炸了去!他们是国家流氓!”搁下这句“重磅炸弹”,楞头青借着绿灯走了,而娴?却正好站在声源地。她环顾四周,竟还发现‘白衣’混到警察堆里去了,并跟队长嘀咕些什么。娴?有点怯。之后,她感受到了目光强烈的物质性!——被两束目光强硬追踪!你能够感受它的阴森、锐利!娴?本能地稍稍挪动了一下位置,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掩着口,有点鬼崇地向山羊胡低语:“你看,白衣服到那儿去了,纯属奸细。”

“那怕什么?我们光明正大,他们工作是应该注意方法,首先交通法规应广而告之,让百姓明白,不能有意袭击;其次,有严重情节才该扣车。他们过份了。其实老百姓应该团结起来,怕什么?你象她,她哭,只要向我们说说,我们群众还不都向着她。”

“对啊,正所谓不知者无罪,他们为什么不把罚款事项立道口?对,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怕什么?”得了力量,娴?立刻恢复常态。说起来自己是个大学教师,原来群众中早有更坚定、更清醒的。

山羊胡还在说笑,他撇了一眼油光光、没胡子的协警道:“没胡子的人是生不出崽的。”

“是吗?”娴?觉得好笑。

“你认真想一下”

娴?想了一下,猛然想起少年时的‘绝户邻居’——‘蘑菇大王’,他就是没胡子的!看来还真准。说笑过后,环顾四周,只见警察缩到另一边去了。事实是:如无必要,他们一般远离着这堆窃窃私语的围观者。它给人一种强烈感受:警察成了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仿佛成了过街老鼠,只差来个草头王振臂一呼了。

这情形不由令娴?浮想联翩:历史是何其惊人地相似!当年******、蒋介石他们造反时是否也遭遇过此类情形?怪不得这些警察从不敢在群众健身广场执勤,那里尽是些“婆婆妈妈”的闲人,有什么风吹草动,那里绝对是“人民唾沫”的海洋。而这儿,这堆围观者为什么会日复一日地聚集在十字口而不肯离开?或许他们认为:坚守在这儿已成为一种道义?或许这儿才是民心的风向标?是社会良心的角斗场?是历史人物的发源地?当年孙中山是从什么场合才想到“革命”这个词语的?……这个时代到底是盛世还是乱世?为什么警察执法气不壮?“违法者”的眼泪却可以打动一大遍?为什么闯关者能赢得一片喝彩?“国家烈士”都得不到真挚同情?难道历史真的到了“殿堂之是非,天下尽反之;百姓之是非,政府尽背之”的地步了吗?若此,那么曹操——枭雄的“叛臣”就要横空出世了!若此,你,每一个十字路口的看客,都准备好了吗?!

【按:如果说,一个国家的执法机构,彻底放弃了政府的职责、道义、良心,一切以私利、金钱为目的,生存法则公然是:谁最毒,谁称王,谁精彩!与黑道彻底同质化了,那么,它一定到了彻底崩溃的前夜——腐世!就象一个彻底**的苹果,颜色彻底变黑,但形状还在,一切都处在分崩离析的最后状态。】

娴?做着海阔天空的遨想,清凉的雨滴从天而降。雨点并不急,为了撩人的奖金,协警扣车热情依旧不减,仍然在起劲地忙碌着,勇猛地拦车罚款着。围观闲人也仿佛脚板生了根,小雨,驱不散他们充当‘草头判官’的热情。

终于,十年难遇的‘好戏’开场了,某协警忙昏了头,一不小心拦下了一溜8的车!围观者大乐,随即象吃了兴奋剂一样激动起来:也不看看车牌号,你扣那‘妻死、儿死、舅舅死’(74、24、994)的号码当然没关系,这是‘一路发发发’(16888)呀!能普通人吗?看那气派,不会是黑社会吧?嘿,有他好瞧的!云云。

果然!当协警风风火火道:“没系安全带还闯红灯!罚款。”

只见‘一路发’的驾驶者,脖子一梗、眼一乜,声如洪钟道:“恐怕你不能随便扣吧?”

“别废话!驾驶证!”

“我废话了吗?”此刻,并无人知道驾驶者的真实身份,其实他是个‘伪车主’,真车主乃大名鼎鼎的警界风云人物‘X王’是也!眼前的‘伪车主’即其情夫——美男子‘种马’是也!

协警:“爷的地盘,你敢……我天天在这……”

突然,‘种马’力拔千钧地猛可一嗓:“敢拦我的车?!给我跪下!”得说造物主就是神奇,那嗓音竟透着‘狮吼’——威慑力!空气顿时紧张起来,世界也仿佛冻住了几秒!此刻,‘种马’的意志是那么地恰到好处,恰好合流了围观群众的心愿,于是,其个人意志马上扩散、弥漫成一股强大的威势!协警在众目睽睽兼众志成城之下,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就跪倒了!

“吼声象炸雷!”、“雷神司机!”、“软骨头,噢噢”,哄笑声一片!仿佛终于看到一个精彩剧目,围观者大快人心!有好事者在旁掐秒道:“1、2、3……20!足足20秒啊——!哈哈”

这年头,尊严不是‘温良恭谦让’出来的!****!都是强横无畏、拿命拼出来的!哈哈哈哈!群众发出一片会意的笑声。‘一路发’乘机喷着尾气逃走了。

“谁让你下跪了,啊?!分明是蓝牌的私家车,怕他作甚?!”那边,回过神来的副队长不干了,用手套使劲抽下跪者的头。

“那些人(围观者)说他是黑社会。”

“就算是黑社会,毕竟他是鼠,我们是猫。这下丢尽了我们的脸。还不快查他的车牌资料?”

不一会儿,资料出来了,竟然是区公安局长(即‘X王’)名下新购进的私家车。副队长乐了:“今天不办你,这身制服我不穿了!”原来巧了:交警队正队长正是X王的儿子(人称‘X崽子’),而副队长早就听他抱怨过‘X王’的‘种马保镖’不知天高地厚。

于是他立马跟‘X崽子’——王大队长通电话,添油加醋地汇报了一通‘下跪门’的惊悚,并激将道:“看来你妈又生了一个宝贝儿子了,连你的面子都敢踩了,呵呵呵。”

王大队长(比‘种马’小两岁)闻讯赶来,看着手下低落的志气,不禁暴跳如雷。醋意大发的他,边诅咒边发誓,他竖起右手中指用力地朝天戳道:

“看爷不把‘种马’整残啰,我就他孙子!灭不了他嚣张,这队长爷不干了!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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