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识淮南王
车队紧赶慢赶，终是在夜半之前赶到了上林苑，那边早已布置妥当，我同苏云瑶一道被安排在了西苑的醉云馆，西苑共计只有两个馆，隔壁的渺云馆内亦是有人住下了，虽地方不是很大，然两个人住的话也当是绰绰有余，我选了西厢住下，苏云瑶自是住在了东厢。
虽说是我求着爹将苏云瑶带来的，只我也未想要同她住在一起，如此安排倒也算是给了我一些个人空间。
只是，仅仅一屋之隔似乎并未起到什么作用，这不，才刚坐定，苏云瑶便是小跑着过了来。
“姐姐，今日太后娘娘传您过去说了什么？”原是她一直记挂着此事，一路上闷闷不乐的愣是没开口问，我还以为她憋得住呢，这才过了多久啊，就开始不淡定了？
我悠悠喝了口茶，也不直接回她，只细细瞧了她一眼，方才道：“我说苏云瑶，你那么想知道的话，那不妨你去问姑妈啊，反正你不是也该管太后娘娘叫声姑妈的吗？何必那么见外。”
我倒也不是讽刺，只觉得同父异母，再怎么说她身体里流的也是苏家的血，从遗传学来说，她同太后的关系跟我同太后的关系一样，还不都是亲侄女吗？
然对于一个满脑子都是尊卑思想的人来说，我的话无疑是最可笑的讽刺，果然，苏云瑶气的面孔通红，良久后才憋出几个字来：“我原以为，姐姐带我来当真是好心，如今瞧来，原是想要羞辱我，早知如此，我便不来了。”
她气的连着说话都打着颤，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能摆正了脸色安抚道：“你早知我一向说话难听，你还偏要捡了那些难听的听，你这不是自己作死吗？其实我并未有什么意思，只是太后同我不过聊了些家常罢了，当真没什么可说的。”
我安抚她是不想她一来就闹别扭，我可是同爹有言在先，带着苏云瑶过来一定会好好看管好了她，决计不能让她搞出什么丢脸的事儿来。
苏云瑶到底脑子简单，我这么一说，她的脸色才有了些许缓和，在一旁缓缓坐了下来，又道：“既如此，那姐姐可别丢下我不管啊，我是苏家庶出的女儿，在别人眼里总是低人一等，便是连着太后跟前得宠的奴才我也是比不得的，眼下随了姐姐到这里，本就提心吊胆的，若是姐姐还不顾着我，那……”她咬了咬唇，未再说下去，我撇头瞧了瞧她低垂的眉目，好一副委屈的模样，似是我欺负了她似得。
我双手撑了下巴，盯着她道：“即是这般不情不愿的，那当初为何还要我求着爹带你一起过来？苏云瑶，你这可当真是自相矛盾了，装软弱也不是这么装的。再说，我总不能走哪都带着你吧？”
她摇了摇头，眼神迷离，仿若下一秒便要哭出声来，“我……”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便是烦躁的挥了挥手，“罢了，回头太后那边再来喊我的话我便将你带着好了。行了一日，怕都已经累了，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日还有很多事情呢。”
她抿了抿嘴，终是不再说什么，转身离了西厢。
待得她走后，早前候在外头的丫鬟雯心这才入了屋，只望着苏云瑶远去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尔后才对着我道：“姑娘，刚刚太后娘娘那传了话，说是明早众姑娘都须得去景平苑拜见，大家伙也好互相认识认识，现下时辰已晚，姑娘用了晚膳便是早些睡吧，明日可要起早的。”
我嗯了一声，望了望立在一旁清瘦的人儿，不觉问道：“你叫雯心是吧？”
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我又接到，“你在宫里是侍候哪位主子的？”
她微微侧了侧身子，低眉回道：“回姑娘的话，奴婢早前是服侍勤太妃的，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便是被派去了太后娘娘宫里头，负责每日的膳食。”
太后身边的？那岂不是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儿。
我好奇心上了来，便是问道：“那你可知，此次来了多少位千金？”我见她面露疑色，便是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众大人家的女眷里头可有与我比较熟稔的？”
一到上林苑，连着爹的面都未见到，便被宫人带来了住的地方，自是也不知道随行的官宦千金有几位，这明早便要见面，万一我露出什么马脚来岂不是平白惹麻烦吗？故而，须得早作打算才行。
雯心这才舒了眉心，只细细回想了片刻后道：“据奴婢所知，同姑娘比较熟稔的怕是只有光禄大夫杜彬大人家的千金杜涵月杜小姐了，其余几位，恐姑娘都不甚熟悉。”
杜涵月？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撞入脑中，可喜的是只有这么一位，可悲的是便是这一位我也丝毫没有一点印象。
“那她现在住在哪里？你可能带我去见见她？”我思虑了半晌，终是决定先去会会她再说。
雯心略有些不明了，“姑娘何必急于一时，明日不就见着了？如今天色已晚，也不知杜姑娘是否已有歇下，你若这般急急躁躁的去，恐有不妥啊！”
这宫里出来的人当真是话多，比青烟还罗嗦，我又不能跟她明着说，只能叹了口气，道：“你可不知，我已有许久未见着她了，今日知晓她也一道前来，哪里还能等到明日，好雯心，你便带我去吧。”
她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终是无奈的应了下来，提了盏灯在前替我引路，只小半会的时间便是到了杜涵月的住所，我细瞧了一番，原离得也不远，同是西苑，那缈云馆便是她下榻的地方了。
“哎呀好妹妹，怎么这么急急的过来了？可是又兴奋的睡不着了？”我这厢才刚进缈云馆，耳畔便是传来温婉的问话，口气里满含着笑意。
我抬眼望去，见一妙龄女子正施施然朝我走来，一身天青色缀石榴红梅花暗纹交领襦裙，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肤色愈加白嫩，美眸轻扬，齿如瓠犀，烟水秋瞳，倒也不失为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怎麽就盯着我瞧了，倒是多日不见，可是不认得我了？”这厢还沉浸在她的美貌中，她却已掩了嘴边嬉笑着朝我道，边拉了我的手往里头去。
待得在里头榻上坐下，她这才细细瞧着我道：“听闻前不久你身子不适，眼下可有好全了？周车劳顿这般疲惫，怎麽不好好歇息，跑来我这里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难为爹娘为我寻了那么多借口，我只能顺势浅笑着应道：“偏姐姐记挂着，如今已大愈，不然的话又怎会随了一道过来。”
她淡淡一笑，亲自自丫鬟手中接过茶水递于我，我细细品了一口，不禁叹道：“可真香，好喝。”
“你可当真转了性子，素日里可也没见你这般欢喜的，总抱怨茶水清苦又不解渴，怎的多日不见，却是喜欢上了？早前成亲王妃同我说起的时候我还不信，如今瞧来倒是她未骗我。那可好，以后也不用帮另沏了。”她轻酌了口，侧着头朝我打趣道。
我尴尬的笑了笑，看来眼前的这位同我的关系不仅仅只是熟稔啊，连着我那王妃表姐也认识，怕是从小一道长大的了。
我放下茶杯，抿嘴道：“以往不懂事，倒是惹了些笑话，如今也算大了，总要懂点规矩，再说，这次又是要随了太后娘娘做事的，总不能再手忙脚乱，惹了笑话事小，恼了圣颜可万万使不得的，故而今夜前来，便是想求着姐姐给点指示，省的明日闹笑话。”
我也不同她周旋，只道了来意，她毕竟比现在的我要来的年长，瞧着模样，也当是大家闺秀一枚，知道的规矩定要比我来的多，找她提点提点，总不是什么坏事。
她听闻我的话，脸上却是一惊，然随即便是笑开了，连着边上站着的丫鬟亦是掩嘴偷笑着，我不明就里，只拉了她的衣袖，问道：“可怎么了？我是哪里说错了，倒叫各位好姐姐笑话？”
她忙的收了笑，只拍了拍我的手，急急安慰道：“哪里是笑话你，万别多想，只是啊，你素日里是乐活惯的，现下这般正经的模样倒是少见，若不是太阳自西边出来了，便是你当真长大了懂事了，倒也是好事一桩。你且安心，如今是在上林苑，又不是在宫中，自也无须多拘束，且太后娘娘一向菩萨心肠，便是犯了错也是不打紧的。”
我这才舒了一口气，“姐姐如是说，我这一颗心便也放下了，你可不知，我这一路上可紧张死了，若是可以，我还当真是不想跟着一道来呢。”当然这话也不过只是搪塞而已，我跟着一道前来是另有打算，而非是要同那些个皇亲国戚周旋的。
“呸呸呸……”她瞧着我脸上的表情，假意唬了我一眼，又道，“可是什么话都能说的？你也及笄了，总要知道忌口，往日里散漫惯了，也没人说你，日后可得管住自己这张嘴。能随了皇上太后娘娘一道来上林苑，那可是天大的荣耀，你这相府千金虽荣华富贵一向不当回事，可有些话放在心里便好，不用什么都说出来。”
听闻她的话，我瞧了眼立在一旁的丫鬟，好在她们训练有素，我便是这样说了，她们的脸上也是平静一片。我朝了杜涵月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多嘴了。
谈笑间突然又想起一桩事来，瞧了瞧身旁的雯心，吩咐道：“雯心，你先去隔壁屋里头坐会吧，容我跟月姐姐好好说会儿子话，走的时候叫你。”
雯心应了一声，朝我服了身子后便是退下了，杜涵月自是个聪明人，亦是遣了身旁的丫鬟一道出了去。
“瞧你紧张的模样，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待得丫鬟们出去后，杜涵月这才朝我轻道。
我抿了抿唇，细细酝酿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姐姐可认识……淮南王？”
不知为何，自从太后那听到这名字后，心里头竟是装着几分好奇，说起来，便是王爷，那也当是我的表哥了，我如今又是个混了脑袋的人，这些个皇亲国戚自当要好好理理才行。
水样美眸微颤，杜涵月轻拧秀眉，略略沉思了片刻，尔后才回问：“淮南王？怎好端端的，妹妹如何问起了淮南王？”
“便是在太后娘娘那听闻淮南王也一道来了，只……太后娘娘言语之间不甚欢喜，故而想问姐姐，可知那淮南王到底是为何人？”我也不相瞒，一言一语的全道了出来，杜涵月却是一惊，忙的掩了我的嘴，又朝我轻摇了摇头，见我闭了嘴，这才放开了手，只低声道：“你难道是不知吗？淮南王，乃勤太妃之子，小的时候因带着煞星故而被送往宫外，直到如今，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颜，只因但凡他出现必定是戴着鬼怪面具的，样子好不吓人，别说是太后娘娘，便是他同自己的亲娘，关系也是寡淡的很，妹妹以后可万别再提起此人了。”
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像是当真见到了什么鬼怪神兽一般惊悚。
勤太妃？好耳熟，似在哪里听过？我不禁歪头想了想，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如何……皇上却还留着他呢？”
“说起来，他同皇上的感情却是一向极好，便是太后娘娘不允，却也奈何不了。此次秋闱，他会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杜涵月说着，顿了顿，朝我望来，见我满脸的疑虑，便是接到，“别说我没提醒你，虽明日之后我们是不用随了去打猎的，只是，这上林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妹妹若是无意间遇见了淮南王，必也要躲开了才好，省的到时惹了祸上身。”
我还要想要问些什么，只杜涵月却已唤了丫鬟进来，随后又替我围上披风，只叮嘱道：“行了，如今时辰已晚，外头风也大，仔细别冻了身子，你便先回去，明日可有的时间说话，今夜好好休息，回去吧。”
我无法，只能点头应了，由着雯心在前引着往醉云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