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细谋策略
直到青烟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我才回了神，竟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抬眼往外瞧去，死一般的寂静，宁玄曦已经离开，而我依旧还沉浸在早前宁玄曦所说的话中，一时半会无法消化。
“小姐，方才你们二人在外说的话奴婢都听到了，太后娘娘……当真要谋反吗？那老爷和夫人呢？还有小姐您，要怎么办？陛下会对您下手吗？”青烟满面焦急，一连问了好多问题。我大约也能了解她此刻的想法，大概不论谁听了这些都会心急如焚吧。
走到今日这般地步，说不急肯定是假的，可此时的我内心却如死水一般平静。在得知了那么多真相之后，当初的焦躁反而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人生被逼至死角的无奈。冷静之后再次想起宁玄曦的劝阻，恍然有了几分明白，或许诚如他所言，仅凭我自己微薄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我不是拥有三头六臂的神仙，更不是救世主，各自因果各自付，时至今日，我只能接受这一事实。
“小姐，您说句话啊！老爷夫人当真没救了吗？”青烟轻推着我的臂膀，带着哭腔再次问道。
我低眉对上她投来的无措眼神，伸手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丝，看着这个自打我入了相府就一直服侍着我到今日的人儿，心中猛然升出一丝内疚来。过去我曾允诺会护她周全，可眼下……或许是时候将所有的事由都告诉她了，在我心里，她不是什么奴婢，而是我的姐妹，生死关头，便是死也要死个明白吧。
轻抿了抿唇，思腹了半久，方才轻道：“青烟，既然你什么都听到了，我也不再瞒你。你可还记得，我曾同你说过，我并不是真正的苏家小姐，我来自未来的世界，当初是因为勤太妃动用了能改变星运走向的图咒，才将我带到了这里，附身在了你家小姐身上。也可能是冥冥中注定，连着名字、性情乃至生活习惯，我和你家小姐都是一模一样的。在我还不知道穿越至此的原因之前，我一直以为，这副身子便是我的前世，丝毫怀疑都没有，便是如此，才心安理得的回到了苏府……”
青烟止了泪，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并不打算插嘴，我稍稍顿了顿，复又接到：“真正的我在很小的时候爹娘就死了，我一个人过了十余年，在被图咒带到这里后，我第一个遇见的人便是桃花公子，也就是淮南王，逗留在外的一个月时间，我都是和他在一起，便是日久生情吧，竟就这般让他住到了心里……”
既然说开了，这些话我也就没了顾忌，青烟听闻此，却并不十分惊讶，只动了动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终究还是一字未言，只低了眉目安静的听着。
“在回到苏府之后，爹、娘、哥哥还有你们大家都对我太好了……我以为这是上天额外赐给我的，我真的，真的很珍惜这样来之不易的亲情。可是后来我才想起来，依着相府千金的身份，必然是要进宫为妃的……”悠悠的说着，将此后上林苑中带着苏云瑶的原因，碰见安景尘的事情，以及掉落悬崖后安景尘同我说的那些话，全都告诉了青烟。她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那如果，当初淮南王不想您进宫的话，小姐是不是真的打算再次离开苏府？”
我苦笑了一声，是啊，倘若当初安景尘会不顾一切的带我走，那么今时今日我也不必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了，可是那毕竟是如果，已经发生的事情便是再也回不去了。
“淮南王他……不是也爱小姐的吗？又为何……”青烟话至一半闭了嘴。她的疑问也是我的疑问，可我现在明白了，那个时候的他，只是把我当成可以利用的对象罢了，或许连他自己都不会想到，会在之后的某一天对我生出感情来吧。
起身朝前走去，提起过去，又念起今时今日恍如隔世一般的局面，不觉酸楚感袭来，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个中滋味难以言表。
复又将之后的事情一一道了出来，关于微服出宫发生的事情，关于我和安景尘之间的事情，自然也包括了勤太妃的事情，青烟面上的表情一直在变化，直到我将所有的一切全都讲完，她倒吸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面色极为难看，看来她是被惊到了。
“在经历了这些之后，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选择，青烟，倘若你是我，下一步你会怎么做？”
青烟平复了下心情，吐了一口气，方才开口应道：“饶是小姐这般有主意的人都乱了分寸，倘若是奴婢，怕是早就已经倒下了。”她顿了顿，上前一步，复又道，“不过小姐，有句话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我一笑：“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你说便是。”
她垂了眸子，轻声道：“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小姐处在其中才会犹豫不决、踟蹰不前，然奴婢看来，却也并不是真的被逼上了绝路。”
我唔了一声，有些不解，便是示意了她继续说下去。
“陛下心里有小姐，这一点小姐应该也很清楚，然陛下又这般对待小姐，倒不是陛下当真薄情寡义，而是……大概是吃醋了吧！”
“吃醋？”从青烟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我有些吃惊，再说，安景凉会吃醋？便是他心里有我，也不过只是一时的迷恋罢了，在他心里，还有什么人或物是能抵得上江山社稷以及坐拥天下的权势的？
“小姐听奴婢说完。”青烟急着道，“陛下既然知道小姐的身份，自然不会因为对太后的戒备而因此一并厌恶小姐，况且，陛下在知道小姐身份的情况下依然将后位给了小姐，那说明，至少在陛下心里，他是承认小姐您是漓月国皇后的，只是……”青烟抿了抿嘴，小心的措辞道，“只是小姐和淮南王之间的私情暴露了，陛下知道小姐至始至终心里只有淮南王一人，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如何能不生气呢？何况陛下还是九五至尊的天子，别说他心里有小姐，就是没有，小姐作为他的皇后，这般待他，他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陛下，可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啊。”
青烟所言当即打通了堵塞在我脑中的谜团，所以，安景凉这么做，不单单只是因为他要准备和太后交战，更重要的是因为他觉得我背叛他了吗？恰好，我又选在了这样一个节骨眼上，他便因此为契机，向太后主动发起了挑战。或许青烟说的没错，可他到底还是利用了我。
“为今之计，小姐其实不必忧虑，奴婢自以为，陛下是不会杀您的。”
“可是爹和娘呢？他们又该面临什么样的结局？还有成亲王和王妃，我又要怎么救他们，灵珠还那么小，倘若事情一旦不受控制，那他们……”
“小姐……”青烟伸手扶上我的身子，轻柔打断道，“小姐这个时候还能为他们着想，他们若知道一定会恨欣慰，只是，小姐不必太过自责，这或许本就是大家的命，是生是死，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只能看天命，天命所归，便是再多的挣扎亦是徒劳。”
我以为青烟在知道了所有之后会埋怨我，却没想到她比我还要来的冷静，连着我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她竟能一语中的，我噙着眼泪望着她，哽咽着道：“青烟，你不怪我吗？倘若我当初没有冒领苏羽歌的位置，今时今日你也不必跟着我在此受苦，陛下也不会拿我和淮南王的事情做文章，苏府也不至于会沦落到这般悲惨的境地。”
青烟吸了吸鼻，又提了衣袖替我拭去眼角的泪，尔后才勉强露了个笑，应道：“小姐今夜能把这一切来龙去脉都告诉奴婢，就说明在小姐心里，已然将奴婢当成了自己人，小姐这般为老爷夫人担心，也是将他们当成了真正的爹娘，奴婢又岂会埋怨小姐。小姐心里内疚，以为是自己的错，可反过来想想，倘若当初您没有冒领苏家小姐的位置，那今时今日也不会困在这永巷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或许，你正不知在何处逍遥快活呢？这么说来，小姐您不是也该为自己委屈吗？”
“我……”
“其实，太后娘娘和陛下之间的矛盾早已经存在，咱们苏府，明面上风光无限，实则却也是夜不能寐，别说是我们这些下人，老爷夫人又何尝不是胆战心惊过每一日的？纵然老爷为官清正，可他的身份已经注定了必须跟随太后娘娘，是怎么样都躲不开的。眼下这样的局面或许老爷早就已经料到了，只是不曾想过会是因为小姐和淮南王……奴婢依着对老爷和夫人的了解，便是他们知道了，也绝对不会责怪小姐的。”
我握上青烟的手，饱含着酸楚会心一笑：“青烟你真是我的好姐妹，有你这些话，我心里好受多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青烟点头道：“小姐说这话就对了，奴婢就怕小姐一时想不开，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如今您这样想，奴婢也就放心了。不管……不管天亮以后出什么事，小姐都要撑住，小姐生奴婢生，奴婢会永远跟在小姐身边的。”
我看着她视死如归的眼神，早前在心里盘算的计划便是更加坚定了。
“虽是这么说，可我也不能当真就坐以待毙啊。”
听闻我此言，青烟疑惑的问道：“难道小姐想到什么好法子了？”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急着道，“小姐可是想要去劝服太后收兵吗？”
我摇了摇头，“别说我现在根本离不开永巷，便是能顺利离开到了长信殿，太后也不会见我的！就更别说她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就打消谋反的念头。”
青烟点头道：“小姐说的也是。因为您和淮南王的事情，太后娘娘一定对您很失望，如今恐怕您说什么她都是不会听的。那……那小姐是想做什么？”
我应道：“如今这宫里，还有一个人定是和我一样，坐立不安的。倘若依着我的能量无法催动图咒，那么，若是那人同我联手……兴许还有转机。”
青烟皱眉，“小姐指的是谁？”
“勤太妃！”
青烟惊呼一声，“小姐疯了吗？她可是曾经试图要害您的，况且，她极力反对您和淮南王在一起，如今淮南王又因为你获罪，她怎么可能会同意帮您呢？”
“她是不会帮我，可是你忘了，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洛氏宝藏在哪，倘若我告诉她我知道呢？”
“她不会相信你的！”
我一笑：“也未必，人若是被逼上了绝路，就会失去理智，放下所有的戒备心，倘若此时有人拉她一把，她会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去。”
青烟皱眉道：“小姐的意思奴婢不明白，勤太妃又怎会被逼上绝路呢？”
我道：“青烟你忘了，我在未来世界可是专门研究星座的，每个星座有什么样的软肋我是再清楚不过的，至于怎么做，一句两句也无法与你解释清楚，待得日后我再慢慢与你细说。眼下……我要趁天亮之前离开这里去找勤太妃。”
永巷的大门早已紧闭，除非我有翻墙的本事，否则是出不去的。大门的钥匙一直是由看守永巷的姑姑收着，这个时间我即便潜伏的进她的房间，却也未必能找到钥匙。可眼下时间紧迫，再过两三个时辰天该要大亮了，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
青烟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皱着眉头不说话。我们二人低垂着眼眸，各自想着法子，却是无半分头绪。
正叹息无奈之时，却见窗口闪过一团影子，下一秒，还未反应过来，微闭的木门却是被啪的一声撞开，就着微弱的火光望去，一团白影出现在了眼前。
当熟悉的影子跃至我跟前，我不禁有些错愕，瞪着双目直直的看着它，竟是一下子惊呆住了。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