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青春路④

【五十四：重走青春路④】

【一：为什么你能同时残酷又温柔】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夏天的末尾才渐渐缓和，起初只是因为两句话的争执。无非是他谈起了对得不到的爱情的期待，而我以一种令人不舒服的语调挖苦他。

对对方漠不关心置之不理，直到看见他就感觉一阵恶心厌恶至极。如果可以用点法力隐形一个人，那么首选便是他。会故意和其他男生一起打球然后掉头来看看他坐在场下的反应，如果他后悔莫及，说不定我会在暗地里偷笑好几天。

这么说自己，或许会让自己的形象变得比他还渺小，或许会被贴上小心眼，落井下石之人……这样的标签，可也值得。

本来还以为“这次生气，只是想给他点教训，让他比从前更加珍惜这段友谊。”

可是我高估了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我开始频繁的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中午打球故意把他撞倒，吃米线时故意在他碗里倒好多麻油，以及，看见他晚上独自走路回家孤单的背影时，我会骑车过去，然后放慢速度，与他并行。

不管曾经说过的要一起走一辈子的言语是否还记在心里，争吵和冷战，不仅仅存在于小恋人之间，朋友亦是这样。

然而双方有如美苏冷战般的对峙一直持续到秋叶飘逝的时节时，才逐渐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于是开始挽救。

可他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甚至在音量和支持者方面远远胜过了我。他开始肆意妄为，造势孤立我，他说，他要让我尝尝由我自己一手经营的苦茶到底是什么味道。

从最初的亲密无间“好啦，我一直都没有真胜过你的气，我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亲兄弟，亲若同母。”到后来，“我上辈子欠你的么，凭什么买完东西都要我拎，凭什么你喝可乐我非得喝农夫山泉。”

这样一来，挽救就变成了一道最难的方程，需要用好久好久的时间才能找到答案。

我去问身边最懂得处理人际关系的同学，得到的答案无非是“无所谓啦，时间能治愈好一切的。”这样，无所谓的回答。

要怎么说呢，我现在是真的很想念从前那些与他在一起骑车看落阳的时光了。

以前，无论两个人生了多大的气，不出一天的时间，他总会先找我来认错，即便不是他的错误也会哄我开心，用尽一切方法来让我笑，而自己也终于伪装不下去，转眼的功夫眼角眉梢便被笑容覆盖。

就是这么纯粹的友谊，仅仅一年的时间，365天，让我找到了我苦苦寻找了十七年的所谓兄弟情谊。

我最害怕的，不是失去，而是失去以后再也得不到这样的东西。

【二：当你微笑告诉我】

这一次意外的发生，不仅仅是两句话争执过后彼此之间的耍脾气。

自从两个人在高一上学认识的第一天，他就送我回家，紧接着军训，他总是去小卖店买东西，买完以后我就帮他拿，而他走在我的身边，双手空空。开学以后他找了个小女朋友，每天指示我帮他买饭，陪他去做任何事情，对错毫不在意，而我亦心甘情愿，因为我总觉得我得到了一段真真正正的友谊，所以我倍加珍惜。

许许多多的前尘往事叠加在一起，有一天晚上的晚自习，我终于抵抗不住悲伤巨大袭来，在他面前嚎啕大哭了整整一晚上。

可之后便再没提起过这夜，像是最不堪的事，除了忘记什么也做不了。

等到时至深秋，早晨我从温暖的被窝中艰难爬出来时，突然拉开窗帘，看到他提着早餐在楼下瑟缩的站着，手上没有戴手套，脖子上也没有围巾。

我是毫不犹豫的冲下楼的，拉着他的手上楼，不顾自己只穿着单薄的睡衣。

此间一直静默，像是两只深海里不同流域的鲸鱼，因为寒暖流交汇的不同，而找不到共同的话题。豆浆已经有些微凉意，而包子的余温也是因为他一直放在胸口才没有散掉。吃饭的全程，我一句话也没说，一口一口的把包子送进嘴里，只见眼眶里的泪再也承受不住这么重的累积，掉进了满满一碗豆浆里。

这一餐，像是两颗孤单星球的碰撞，关于趋于缓和。

可在学校，他依旧不主动来和我说话，我也不去主动理会他，同学们的眼中我们依旧没有和好，还是那种冷战的状态。

大概是因为长相的原因，只要男生长得帅，不怕从小没人爱，学习不好可以原谅，连犯错误老师都会因为“我们班男生少，多一个就多个宝”的心理从轻处理。而我却不一样了，长相平庸，学习中等，家境普通，在别人的眼里是一个没有一个闪光点的男孩。就好比同样都是行星，就因为冥王星小，就给它淘汰了，我也是这样，就因为这些外因，我理所当然的不被重视，而且常常被指使去干些本不该我做的事。

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班级里总要有些小花小草去衬托那些珍惜名贵的品种，周树人写过《野草》，哪天我就写本《野人》来讲讲我的那些遭遇。

无论怎样，可他却包容了我的所有，包括我有时的小墨迹，小吵闹。总是活在别人的世界里，所以渐渐失去了主见，有时连中午吃什么都由不得自己决定。钱包交给他管理，身上除了一张公交IC卡，再没有任何代表货币的东西。

可在别人的眼里，“我多羡慕你，有这样一个朋友。”喜欢他的女生，经常这样对我说。“你说你多幸福，他能和你一起玩，你就知足吧。”一个超级娘的男生对我说，我有时会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他。

仗着自己是个帅小伙，所以表现得越来越***倜傥玉树临风，恨不得自己成为大众***公众偶像，四处留情，看见个漂亮女孩就说喜欢。

而在冷战的过程中，我们互相都不说话，可他凭借着自己独特的优势，轻易地就融进了别的圈子里，而我却被这个圈子排除在外。

一切困难，放在他的面前，都会被一张帅气的脸迎刃而解。

可我，不能。

【三：笑过哭过没想过最后要寂寞】

一对处在冷战期间的好朋友的关系，有时连说话都变成了奢侈。

在他与别人高谈阔论的时候，我多想也加入进去言笑晏晏。可当我听到他们所谈论的话题时，我当即就放弃了这个天真的想法。

“你快说呀，到底是怎么了？”一个刚从***场上接受完光合作用的男生问他。

“哎呀，也没什么可说的。总之就是，他听我说我想找个女朋友时就羡慕嫉妒恨了，自己长得难看找不到还不许别人找么。”这些话，我实在不敢想象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他非常无辜，轻松地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在了我的身上，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了，最直白的语言才是最有杀伤力的，他没用任何脏字粗口，没用任何贬义词副词形容词，就成功的羞辱了我一番。

“他就是个贱人。”

“我劝你，以后还是少搭理他吧。”

“你不该为了他浪费了青春大好年华啊，以后想起现在来，一个男的耽误了另一个男的，多傻多傻。”

“不值得啊，没事，你找小女朋友，我们兄弟都支持你。”最后的最后，我成了一个被世界遗弃的人，一切罪状都与我有染，与我相关。

他不用注意我的感受，也不用听我的解释，连看我一眼都不用。他抱着篮球走出了教室，明晃晃的阳光从窗外射向屋子里，我眼前是明朗的光线，却也黯淡。

带着痛快的心情，他们一群男生朝篮球场飞奔而去，就像打马而过的呼啸青春，少年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快意淋漓的笑，而下一秒，在篮球场的对面，有人看见了我这个少年在教学楼顶正要以俯冲的姿态，与大地接吻。

就是这样的矛盾，政治书上写的哲学理论在这一秒得到了验证。他在思考，该不该去上楼拉住这个即将逝去的怒放生命。

而最终，他拗不过自己内心中的感性。他以离弦之箭的速度，朝楼顶奔去。这个时刻，即便他有上好的卢，马作的卢飞快，别说什么盾厚，就算有绝世好弓，弓如霹雳弦惊，他也会去救下这个少年，曾放进未来的少年。

他站在楼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便将身体向前伸了伸。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在说：“就算你不为了我，为了自己，你也得活着。”

“可我……承受不住你们给我的压力了。”我的声音有颤抖，也有死亡前的害怕。

“不管怎样，你先给我下来，走到我身边来。”他依旧是那种不留余地的口吻，而我却好久都没有听到了。

纵使僵局持续到了初冬，也会在第一场雪到来之前渐渐融解。

“你说你要是死了，会不会在半夜来找我，给我也带走？”

“我才不会呢，到那边你还得欺负我，你以为我傻啊。”

接着便是久违的笑声，一直绵延到了世界的尽头。出于天性的善良，以及对这份友谊的珍惜，我希望我和他一直走在这座小城里，如果可以，我会一直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