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集合号②
客厅里，天湘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里面的《多啦A梦大战孙悟空》，他侧了侧脸说：“天湘，我们来练习一门必修课，你要学会打分，我要取得优秀等级。”
东尼脑海进入放空状态，“和你聊天我聊坏了一个键盘，看你相册点坏了两个滑鼠，那天第一次见面的星冰乐味道我一直记得，巷子口的白鸽见到你都会为你集体飞扬。”
并不是说“请允许我和你在一起。”也不是索然无味的“我喜欢你很久了。”
继续告白，“今年的西瓜格外的甜，是不是因为我遇到你的缘故呢。”
天湘听得心花怒放，马上就要张开嘴给东尼答复时，东尼睁开了眼睛，问：“如果你是那个人你会感动吗？”
天湘脑补出漫画中时常出现的幻想情节，一记左勾拳一脚回旋踢当场把东尼从小巷子口卷到北冰洋喂白鲸。
可是她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嗯，感情到位，表情动人，一定会成功的。”天湘一定希望，这个人可以是她。
又网聊了几次后，他决定再次告白。告白的那天是夏至，一年之中白昼最长的一天，之所以选择这天，从诗意的角度讲是因为想让这种喜欢绵延到地老天荒，从现实的角度来讲是可以准备的更加充分以至于可以甩掉一些紧张的坏情绪。
那天有蓝天，有白云，唯独没有灼灼的火烧云和暑气退却后的星光漫天。
东尼穿着赤白色背心，因为每天都在水果摊上晒着太阳，肌肤像麦色稻田集满了整个雨季的雨水，通透又饱满。
“如果这个世上有一万个人爱你，那其中有我。如果这个世上有一个人爱你，那一定是我。”东尼的两只长胳膊变成了一个怀抱。
“天湘娃娃”站在离东尼两公尺的地方，默然的听他讲话，没有感动也没有厌烦。
“那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全部智慧在你没同意和我在一起之前全都可以用等待与希望代替？”东尼忍不住大声喊道。
“首先，我不和没谈过恋爱的男生恋爱，其次，我也不和比我小的男生在一起。”说完话后，她大踏步离开巷子口，像从战场凯旋归来的士兵。
天湘突然出现在了东尼的身后，用身体紧紧贴住他颤抖不已的身体。东尼身上染满了夕阳金色凛冽的光斑。
“我不管别人怎么对你，我一定一定会一直对你好，家里温暖的灯光我会永远为你点亮，只要你不嫌弃我在你的身旁。”
此时此刻，西南信风第一次吹出寒冷，他的第一个无夏之年是如此的可怕并荒凉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东尼问。
“因为……因为我。”只差三个字，一秒钟的事情，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东尼从没觉得自己这样失败过，喜欢一个人，是一个人的事。可是，连喜欢的机会都不给他。
四目相对，他眼里掠过一群白鸽，天湘指着辽阔的天空：“你看，天那边飞来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飞碟，还有外星人！快回家，他们来了！”
莫名其妙的。
【之五故事】
事实证明，世界上任何一次相遇都为了铺垫好了后续，是不无道理的。当东尼带着天湘去到单宁医院时他才想起来“天湘娃娃”还是一个精神科主治医生。
再次见面略显尴尬，东尼硬是挤出一个笑脸：“你给她看看，到底怎么了，每天晚上睡觉她都觉得有飞碟停在外边，还说有外星人要把她带走。”
“这是妄想症的表现，她有一个非怪诞性的妄想，同时不存在任何其他精神疾病的症状。”语气平缓，完全就是一个深谙医术的医生对待莫不相熟病人的态度。
“能治好么？”东尼问到。
“我需要为她做一个全面详细的检查。”随后天湘的表现令他和“天湘娃娃”诧异不已。“你认识他是谁么？”医生问天湘。
“不认识。”天湘答。
“那你记得你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吗？”医生深入的询问着她。
“他有把哨子，他一吹哨子我就要去干活，他喜欢一个比他大好几岁的女孩，可是那个女孩不喜欢他，他帮她找妹妹，她笑话他傻，他也真是傻，喜欢那个女孩还不如喜欢我呢。”片刻寂静像潜入了深海中，“后来，我就说了我喜欢他，然后他就不理我了，我走了以后他也不找我，然后……然后我就又回来了。他向我告别时……鸽子都不飞了”天湘觉得自己好像堕入了深渊爬不上来，连坚持都不会，还谈什么未来。
东尼眼睛瞟向天湘娃娃，他摇头，确认她说得不够正确。随之换来的是“天湘娃娃”的一顿数落。
他不知所谓的摊开手掌，觉得这个故事竟然如此荒唐。
“我治不了，这完全就是你自己的原因造成的，你和人家说过那么多的甜言蜜语，然后告诉人家这全是假的，换谁谁不疯。”这个病，只能是东尼本身才能治好她。
东尼带着天湘离开单宁医院之后，“天湘娃娃”不经意间笑了笑，或许这个少年也没有什么不好啊。
阳光，笑得好看，有朝气，有活力，负责任，讲义气……众多形容词最后都可以汇集成一句“有点开始喜欢上这个少年”的意思。
从医院把天湘带回家以后，东尼照旧在水果摊贩卖西瓜，盛夏到来后，他越来越忙，西瓜每天都有很好的销售量，于是每天也就可以在星光爬满肩膀的时候数着足够多的钱笑着期盼明天的到来。
天湘的病也一天比一天好转，只是他每天回家后都发现家里的东西一天比一天少，第一天是微波炉没有了，第二天是音响，接连好几天东西莫名的失踪，东尼不用多想也知道，一定是天湘在搞鬼，可是他又不想让她再次受到刺激，只能忍气吞声。
终于在电视机都丢失了的时候，他才从忍气吞声中酝酿出一场血雨腥风。夏夜里的闷热令整个路途显得格外遥远，派出所的牌子越来越近，天湘的手越来越凉，闷热的气息演变成一整片积雨云，夏夜的雨总会在几声响雷后倾盆而下。
“你告诉警察，你做了什么好事儿。”东尼冷冷的。
警察看着眼前这个灿烂的女生，觉得有些许的面熟。窗外一声惊雷令他忽然想起，这女生就是曾经在水果大院偷过很多水果的小贼。
转过头来，警察对东尼说：“她曾经就有案底，为了更好的进一步调查，就暂扣下她了”
“什么情况？”东尼完全没想到，是他自己把天湘推到了悬崖边。
“一个偷盗小女，作案多起，在水果大院偷水果还偷车什么都偷。”警察不耐烦的说。
“不会吧，你们一定搞错了。”东尼回想起第一次遇见天湘的样子，啃着一个从他的车上捞出的火龙果，桃粉色的裙子和羊角辫，微微傻天然呆，总是让人觉得想要去保护的一个女孩儿啊。
眼看着天湘就要被警察拉进派出所的小黑屋子里去，东尼向天湘飞奔过去。
“天湘以后一定听话，东尼，东尼你不要丢下天湘不管啊。”好像自从东尼遇见天湘，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或者悲伤，她从来都没哭过，哪怕笑得再丑也是在笑的。
“我会想办法带你走。别怕！我一定会带你走的。”东尼斩钉截铁。
“天湘不会再偷东西了，天湘一定会一直听东尼的话。”天湘说。
还是被警察带走了。天湘被警察带走后，东尼坐在派出所久久不肯离开。警察说行政拘留十五天之后就会放出来，东尼就一直在派出所守了十五天。
他把水果摊关掉，每天在派出所的床边看暮色暗下来，浮云，草木，远方的原野与电线杆上的乌鸦，都蒙上淡紫色的暮霭。
一天，就又过去了。
天湘出来的那天，是雨天阴沉沉的，东尼在家热得一身汗，去冲了个凉水澡，之后把窗户打开，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躺在凉席上，电风扇在旁边吱吱呀呀的吹。床头上摆着冰镇了一晚上的西瓜，不是切好的，是一半一半的，自己用勺儿挖着吃。伴随着阴雨连绵咽下去的是自己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东尼没去接天湘，是她自己回来的。进屋之后发现餐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菜式和水果，她送给东尼一个温柔的拥抱。
“你去窗边，往楼下看。”一辆崭新的小货车在楼下，车斗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新鲜热带水果。
又听见熟悉的哨子声，他狠狠狠狠的吹了一下，滚珠震动发出最为清亮的声响。天湘从未听过这个命令。
“执行【刷机重启】模式。”雨中蒸腾的雾气氤氲开来，他打开窗户，强健的手臂把哨子扔出了窗外，扔向好远好远的地方。
“我们……从今天开始就在一起吧。”东尼夹起一块涂满芥末的螃蟹，放在了这个名字叫做天湘的女孩的碗里。
“你不喜欢她了？”天湘好奇的问。
“她是谁啊。”假装忘记的他，笑得时候的样子把窗外的雨天转换成了艳阳高照的风景。“谢谢你啊，我真的，喜欢，你。”东尼轻声说道。
【之六故事】
“天湘娃娃”突然出现在巷子口的咖啡店，东尼和天湘也正巧拉着手经过。相视而坐，于是柠檬水换成了咖啡，已经是夏末了，是柳树和梧桐绿得最繁盛张扬的时节。
整个过程里，东尼一直拉着天湘的手。
“我才发觉你的美好，我越来越割舍不掉你，我开始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你。”“天湘娃娃”用勺子搅着咖啡，眼神里充满肯定。“我们，有没有可能？”
“这还用问吗，当然没可能。你喜欢他一丁点，我喜欢他，他是我沙漠绿洲，整个宇宙。”没等东尼开口，天湘先开始了自卫反击。
两个女人面对面用眼神彼此射杀，内心戏丰富。
静默是最最疼痛难忍的，“天湘娃娃”第一次见到天湘这么热烈的一面，竟然是当着东尼的面当面揭穿她的过往。
“天湘娃娃”——“天湘想在来到你家两个月的时候送你一辆小货车，让你以后去进货时可以不那么辛苦。是我指使她变卖了你的家电，你的家电全在我的家里，也是我指使她去水果大院偷昂贵的热带水果和摊主们的自行车的，她也卖给了我，车子在我家楼下。所以说，你的小货车实际上是我送给你的。”
“天湘娃娃”——“我只是想利用天湘脑子比较傻的状态，让你觉得她很蠢很坏很讨厌，这样我就应该会有机会，让你喜欢我了吧。”
“天湘娃娃”——“不过没关系啦，你们好好生活啊。”
她拍拍天湘的肩膀，说：“傻有傻的好处！”
误会一瞬间消失在了巷子口的一片光景里。“天湘娃娃”离开后的巷子，柳树叶和梧桐树叶铺就成一条金黄色的地毯，西瓜摊卖完了夏天最后一批的西瓜，这批西瓜一点儿也不甜。
“你知道吗，我们业内都管不甜的瓜叫傻瓜的。”东尼切开了一个硕大无比，花纹饱满的西瓜。
因为窝在瓜地里不肯接受太阳的暴晒，于是西瓜里糖分积累不够，花纹也不漂亮，果子铺的人都不喜欢进它们。
所以“傻瓜”的命运有时候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它们随遇而安，就算在瓜地里被以很低的价格收购，在水果大院也会孤零零的在西瓜摊位上，没有人愿意领它们回家。
“那你为什么要进一批傻瓜呢。”天湘问他。
其实很简单的道理啊，有的人吃惯了太甜的西瓜，想换换口味，试试不甜却又脆生生的瓜。又或许，只是想吃掉一辈子的不甜，然后一辈子就都不会被当作傻瓜了。
【之七尾声】
夏末初秋的时候，东尼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于是叫来了“天湘娃娃”。
“那个寻人启事的事，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关系，之前和你说的家庭方面的事儿都是谎话。我没有妹妹，父母健在，生活像浸在蜜里面一样甜。”
“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的。”
——“嗯啊，很谢谢你可以原谅我啊。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你的方式不太对。”
失去原本功能的卫星被销毁是天经地义的事，伴随着天经地义的事发生的是天湘随之的消失。
原来天湘正是此颗卫星遗留下来的实验品，有人的**人的思维人的感情，有关于人的任何东西她都具备，唯独不会哭只会笑，只会记得不会忘记。
出门前她又给东尼留下了一支哨子，带着她所有的东西关上了门。
她想，还是不要东尼送别了吧，这一走，有可能再见时他已经认不得她了。
天湘回头看了看这座红砖楼，这条小巷子，这个水果摊，似乎在左数第三个窗户里面依然有个少年在冲着她笑，她觉得好满足啊。
应该不会再回到这里了吧，没有哨子声的小巷子和没有“傻瓜”的水果摊。
可惜转过身刚迈出离开的第一步，就感受到了从鼻翼里喘出的薄荷味少年气息，从后背环抱住她的整个宇宙，“和我回家，我才不会放你走掉！去哪里和我一起。”
嗯。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