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意料之外
王府之内，苍沐非心事重重。
虽然他已经决定这次先放过沈府，但是这么多年的积恨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放弃的？想到沈业居然将迟儿藏起来那么久，苍沐非就觉得一阵心痛。
沈业为人奸诈狡猾，这些年迟儿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都怪自己当时太过势单力薄。
这些年的锻造，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年幼没有能力只能看着迟儿掉落悬崖的苍沐非了，也不再是一味相信沈业反遭其骗的皇子。这次迟儿回来，他发誓要保护好迟儿。此时，苍沐非一脸坚定。
“王爷，就这样放过沈府了吗”？林渊在一旁说道。
苍沐非一身黑色长袍，给人有浓重的压迫感。
此时他面色冰冷，眼睛像一汪寒潭。
他本就是天生的王者，坚毅如他，这些年在大家的冷落中生活早就造就了他强大的意志，不会因外界事务所扰。
但是，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而沈秋迟就是苍沐非的弱点。
对于沈秋迟，林渊知道一点，每次苍沐非提起沈秋迟就会色变。
也许是因为少年是唯一的温暖，也许是深刻的爱恋，总之，沈秋迟就是这个无法让人忽视的存在。
林渊跟在苍沐非身边多年，对于苍沐非这些年所受的苦了然于心。苍沐非的冷情冷性是必然。
在朝堂之上，皇帝与苍沐非是君臣关系，但是在私下里，居然连普通臣子都不如。
林渊一直记得，那一年苍沐非去觐见皇帝。那时候贪官张俞青被抓，苍沐非请求严惩，以震慑下面蠢蠢欲动的人。
那时的场面太过刺眼，以至于直到现在，林渊都牢记于心。
那一天，皇帝高坐在龙座之上。神情威严，不容触犯。
那一天，是苍沐非难得与苍沐箫意见分歧的日子。
两人据理力争，丝毫不让。
“太子殿下可是说，贪官一时犯错都可以得到原谅，而律法都可以忽视”？苍沐非逼问着太子，因为他秘密查到张俞青与苍沐箫关系密切。而苍沐箫对张俞青一案的维护之意太过明显。
苍沐箫显然是被苍沐非的惊住，一瞬间的惊慌失措瞬间就被微笑取代。
“皇弟可是说，本太子有意偏袒”？
“臣弟不敢，不过是为了国家安危罢了”。苍沐非敛了神色道。
“父皇，儿臣请旨，对于张俞青一案从宽处理，毕竟张俞青是国之重臣，对于国家贡献良多，切莫因为一时的失误而丧失了大好的人才呀”。苍沐箫说的满脸动容。
而苍沐非却冷冷一笑。
“太子殿下果然能言善辩，但是事实岂是能被掩盖的，此人不除必成国家大患，儿臣请求父皇严加办理”。苍沐非说的很是坚决。
原本以为这就是两个人的矛盾了，但是没有想到，苍沐箫居然说了另外一席话，意在激怒苍沐非。
苍沐非原本已经变得稳重坚毅，但是那时候的苍沐非，毕竟还年少，所以苍沐非失控了。因为，苍沐箫说的是——
“皇弟，本太子知道，皇弟自小母妃离世，皇弟又性格孤僻，对于仁者之心自然是知道的少一些，但是，皇弟你莫要太过分，父皇岂是你这种没有仁心的皇子可以说动的”？
不得不说，苍沐箫说的话十分有杀伤力，直到现在，林渊想起来这段话都觉得恶毒不堪，偏偏苍沐箫说的巧妙，让人没有办法反驳。
少年心性最易冲动，况且苍沐箫是针对苍沐非，话说的一针见血，暗指苍沐非没有教养，话不值得信。
苍沐非逼问苍沐箫：“苍沐箫，你这么说是想证明什么”？说着，苍沐非朝苍沐箫的方向走去。
而林渊看着高高倨于龙座之上的皇帝，心中暗惊。
太子何其狠毒，这样一席话将苍沐非的怒火勾出，而皇上听到太子的话，又看了苍沐非的言行，岂能不怒？
这一局棋，狠。
果不其然，皇上看着两个人的言行，脸上都是怒意。
“好了，你们两个都不要吵了，朕自有处置的方法，亲兄弟在朕面前吵成这样，当朕不在吗”？皇帝说的颇为愤怒，说道最后，不知抓了一件什么物事摔下来，那东西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四分五裂，散落开来。
大多数的碎片，刚好在苍沐非脚边。
其他人不认得，林渊却是认得的。
苍沐非自幼不得皇帝喜爱，但是在心中却一样敬仰皇帝。
那碎掉的东西应该是一个温凉软玉，是苍沐非为了皇上的寿辰，亲自去玉虚山寻得的玉，名人加工而成。这玉触手生温，在室内摆放，能够延年益寿。但是那玉，此刻却在苍沐非的脚边。
那时的少年还不知道亲父子之间也会有隔阂，在玉碎的一瞬间，林渊看看苍沐非的脸变得苍白。
“父皇打算如何处置”？苍沐非为了掩饰心中的失落问道。
却不想皇帝正在气头上，对于苍沐非一通火就发了出来：“好你个离王，居然在朕的面前对太子如此不敬，当真以为朕不敢处置你吗”？
皇帝话说的急促，苍沐非显然是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这么对他说话。都说父子无仇，但是皇帝对苍沐非却从不亲近。
这一刻，苍沐非的心凉了。像是掉进了冰窟，没有一丝温度。
林渊担心地偷偷看着苍沐非，只见苍沐非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看起来十分讽刺。
“皇上有什么不敢的，处置儿臣也是皇上一句话的事”。谁都不知道苍沐非当时的心情，但是，就连作为局外人的林渊都在心中为苍沐非鸣不平。
皇帝的偏心，实在是太明显了。
两人争执，明明是太子先挑起的事端，却要苍沐非来承担所有后果。
皇帝冷笑“好一个离王，这次朕就杀杀你的锐气，居然对兄长不敬，实在是太肆意妄为了”。说着，皇上冷笑。
苍沐非于大殿之上跪的笔直，看似坚毅果敢，实则孤独而萧索。
自幼没有母亲的关怀，父皇又是这般冷漠，谁都不知道皇帝的冷漠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自己当年的错，错与一个宫女结合剩下了苍沐非？这是他一生的耻辱吧。所以才会对这个孩子视而不见。
“请父皇责罚”。苍沐非跪在那里，声音不带一丝起伏。是失望到极致的不在乎。
“离王苍沐非，目无法纪，不尊兄长，酌离王年幼，免除一切事物，闭门思过，不得有违”。
“谢父皇”。苍沐非对着皇上磕了一个头，身形依旧笔直。
从那儿以后，苍沐非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冰冷如斯，喜怒不形于色，任是谁，都有防备。
倒是那个离王妃，虽然是无隐楼的人，但是却让王爷在偶尔的时候露出真性情，不管是喜是怒，总算是不掩饰自己。
自从离王妃走后，王爷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高不可攀，不得接近。苍沐非似乎是在无意识地抗拒着别人的接近。这一刻，林渊居然为那个离王妃惋惜起来。明明是相互吸引的两个人，却为了不同的立场而分散。
果然是天意弄人。从来由不得自己选择。
但愿，这次沈秋迟的回归能够给苍沐非带来一些欢乐吧。林渊在内心暗自祈祷。
“本王不会就此罢手，沈府还是要办理，我们只要等待下一个时机就好”。苍沐非说话声音不大，却很坚决。
“属下定会助王爷早日办到此事”。林渊坚决的说。
苍沐非看看林渊，这是他忠心耿耿的手下。
“林渊，此事莫急，你且先去看看，沈业近况如何，还有迟儿，怎么样”。苍沐非说着沈秋迟的名字，声音里有一分不可置信，还有几分忐忑，几分犹豫。
原本他以为迟儿是他心头所爱，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自从林月兮来了以后，他发现自己对迟儿的感情已经分不清。有时候他会陷入纠结之中，不知道对谁才更喜欢一点。
自从林月兮走后，思念噬骨。
苍沐非闭上眼睛，不知道他的月儿现在在哪里，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想起来自己，不管是爱是恨？
回忆是牢笼，现实是蛛网。每一样他都争不脱。
“是，属下马上去办”。林渊道。
“嗯”。
苍沐非淡淡的应道，思绪却已经飘远。想着沈秋迟即将到来，苍沐非心里竟然有一些恐惧。
无隐楼中，夕阳正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草已经吐出嫩芽。这一个冬天似乎去的格外漫不经心。
来时不觉，去时匆匆。
而林月兮知道，自己的冬天从来就没有离去过。
哪怕是已经青草漫漫，而自己的心已经停留在上一个灰败漫无生机的冬天。
已经里回离王府的日期越来越近，林月兮越来越害怕，总觉得这一次回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而苍沐箫似乎是故意在调苍沐非的胃口，不肯让林月兮早些回去，林月兮也乐得愿意。不管心中已经做好了怎样的决定，只希望这一天来的迟一点，再迟一点。
似乎这样的话，就可以不再那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