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遗忘
梅奈轻轻走进房内，熟门熟路点亮了室内的装饰灯，昏黄灯光照耀着她的身影。她在壁炉前的长沙发坐下，舒适地伸展着腿，然后轻轻哼着一首旋律简单的曲子。一曲结束就再从头哼起，如此重复了好几遍。
经过一阵子，门又被推开了。只见她神情开心朝来人的方向看去。
“嘿！怎么这么慢？”梅奈娇滴滴的嗓音说起话来很像在撒娇。
“找我有事？”玄站在门边。
“没什么，只不过想聊聊不行啊？”她往旁边挪了挪。“嗯？”
“已经晚了。”
“是啊，好孩子要早点上床睡觉嘛。”
玄慢慢踱步过去，在长沙发旁的一张单人座坐下。从屏风雕饰缝中望去只隐约看得见他的侧脸。
“如果你想抽烟的话请便。”
玄摇摇头。
梅奈有些不自在地伸展手臂和肩膀，“我都忘了你正在念高中，正值尴尬的年纪，当然不会像以前那样笑着迎接我这个大姐姐。”她停了一会，看玄没反应，“不过没关系，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这样自作主张离了婚又跑回来，只是个麻烦人物吧，二爷他一定这么想……所以他才会硬是把时间提早到明天。他希望我赶紧回英国去吧。”
“为什么离婚？”玄突然问。
“为什么呢？”她自问道，“我连为什么结婚都不知道耶。为什么离婚就更说不上来了。”
“因为二爷的自作主张你才嫁给他的。”
“嗯……”梅奈侧了侧头，“好像是这样。已经是太久以前的事了。不过，想不起来也好。”
“那男人对你不好？”
梅奈闻言笑了，“没有，他对我真的很好，因为啊，他喜欢我多过于我喜欢他太多太多。我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被他感动的。上星期签字时他还哭着求我不要离开他。为什么呢？……不是因为他有外遇，并不是这样。”她用手指绕着自已的一束长发玩，看来就像在自言自语，“我从不在乎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也不觉得难过，他之所以会想找别的女人都是因为我对他太冷淡了，因为我一直气他当年那么坚持要娶我，还带我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生活。我知道他最爱的是我。为什么这么好的男人我不能好好珍惜？明明是这么好的男人……”
“因为你恨当年二爷逼你嫁给他吧？”
她噘起嘴露出不满的表情，“少摆出一副你很了解的样子了。”
“我不了解，只是用猜的。因为老是不知不觉想到你的事。”他话中不带情绪地说。
梅奈表情缓和了下来，“能听你这么说真是高兴……我一直很怕你总有一天会忘了我。我离开的时候你还这么小呢。”她比了一个高度。
“不是吧。你念念不忘的是过世的那老头。”
“别这样说，彻哥他一点也不老。”
“要是还活着现在也五十好几了。这样还不老？”
“哪会啊。”她用很怀念的语气说，“在我心里他一直还是当年的样子……唉，人死了就是有这种好处，永远都保持在年轻的时候。哪像我这样一天一天变老……你不知道我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决定回来……每年回来个两趟就又老了一岁……而且你身边又有那么年轻漂亮的藤堂小姐，你们看起来真的挺登对的……”
“在我看来你一点也没变。”
梅奈笑了，“少来，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哄人开心啊？”
“你还是当年那个默默喜欢我父亲的女孩，一点也没变。”
她闻言变得沉默，隔了一阵子才开口，“……人哪能说变就变的。”
“你也该忘了他了。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也是白费。”
突然传来一声啜泣，梅奈说话带着鼻音，显然是在极力压抑情绪。
“我也想忘了他啊。我很努力地……否则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嫁给佐志？……你不懂……我不是故意要在你面前说这些……我想忘但是忘不了……这种感觉你不会懂……”
“你凭什么说我不懂？”玄的语气竟然有些冷酷，“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不是……我没有……”
“已经晚了。”玄站起身，“早点睡。”
“玄，”梅奈叫住作势要离开的玄，一瞬间语气听来已镇静许多，“最近我一直睡不好，躺在床上常常想起你小时候曾要我唱给你听的摇篮曲，可是歌词一直想不起来，越想就越睡不着。那到底是怎么唱呢？”
“什么？”玄口气有些不耐。
“你忘啦？就是……”她轻轻唱起玄来到之前所哼的曲调。
玄站着静静听她唱，不见任何表情。
梅奈哼完最后一个音，想起往事般绽出微笑。“每次我一唱这首歌你就会安心地睡着，很神奇的歌。也不晓得你从哪学来的。”
“我不记得。”
“不记得了啊？……大概因为是在那段时间……发生那种可怕的事，彻哥又过世，你的打击太大了。”
“没有。老实说，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我想我受的打击不会比你或二爷来得大。”玄似乎打定主意要和她唱反调。
梅奈抬头注视他，神情复杂，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在这气氛紧绷的当下，玄突然转头朝她们三人的藏身处方向望过来，彷佛接受到某种无声的音频一般。
“怎么了……？那边有什么吗？”梅奈疑惑地问。
屏风后的三人不约而同全身僵硬、屏气凝神。真的假的？不可能吧！怎么可能敏锐到这种程度……
“谁在那里？”玄提高声音问。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怎么办。
“要我过去把你揪出来？”
惨了！他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在生气。
这个时候小棘突然伸手推了风影一把，硬要她站起来。
“喂！”她稳住身体，不自觉地喊出声。
完了，被听到了。她认命地走出屏风的遮蔽。
“是你？”即使站在房间另一头，玄瞪人的目光依旧尖锐。
“对不起！我……我在找理香的东西，好像是掉在这附近……我看见梅奈小姐一进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躲了起来……然后就不好意思出来了……没想到你们会聊这么久……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风影吞吞吐吐地解释。
惨了，玄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就知道他很生气。
见到风影现身的梅奈则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怎么办？总不能僵在这里吧？风影左思右想。对了，赶快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