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天使

跑回房间的理香进了卧室，看见已放下一头长发的风影也没换衣服就直接抱着棉被躺在床上。她踢开高跟鞋，也爬上床、钻进被窝，“今天不用洗澡就可以睡啦？那我也要睡了。”

风影伸手到她头后摸索着替她取下发夹发饰，轻抚她的长鬈发，“还是得卸妆才行。”

理香于是从旁边书桌上拿来卸妆棉，两人就这样面对面枕在枕上伸手互相替对方擦脸。

“……风影，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是我不小心受伤然后你哭得很惨那次吧？”

“哪是，明明是妈咪第一次带你到家里来的那次。”她嘟起小嘴。

“是吗？”风影露出淡淡的笑，“可是我记得很清楚哦，一辈子都会记得。因为那是我第一次遇见天使。”

她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来。

“理香，这是你的姐姐，叫作风影、赤羽风影。”赤羽朝香温柔地对女儿说。

理香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直盯着眼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女孩，观察好一阵，然后小心翼翼走到这个新来的姐姐面前。

“你好。”童稚的嗓音说，“我是赤羽理香。”

眼前的女孩好像没听见，什么反应也没有。理香疑惑地转头看母亲。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风影现在暂时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所以理香要好好照顾姐姐哦。”

理香牵起风影的右手，“我们去玩秋千，你要赶快好起来！”

两个女孩小手拉着小手朝后院的松树底下走去。

不晓得受理香照顾的日子过了多久，但似乎从那天起两个人就形影不离。而记忆的开端是理香哭泣的脸。

“呜……呜……”斗大泪珠滑落她苹果般的脸庞。

怎么了？风影看见自己手上划开的伤口流出血液、滴落。

“别哭了，这种程度不会死掉的。”她无意识地开口。她知道一个人死掉的时候会流很多很多血。

理香惊讶地睁大眼睛，泪珠还在眼眶中打转。“姐姐？”接着她绽开笑颜，让风影彷如见到了曾在书中读到的天使。

“会不会很痛？”

“又不是你觉得痛，还哭得那么大声？”

她侧着头，表情天真，“姐姐痛的话理香也会痛。”

……真的吗？有人会因为自己在痛也感觉到痛？

“你笑的话就不会痛了。”

自己的话语彷佛带有魔力般，下一秒钟那张可爱的脸蛋便笑得灿烂。

痛苦并不是那么无法风影受，难以风影受的是没有人了解自己风影耐着痛苦的寂寞。而当有了这个人的时候，似乎也就不再那么寂寞了。

然后遇见了伊势叔父。

“你习武的目的是什么？”

“我要保护理香。”

叔父露出他那一贯爽朗笑容，“是吗？那你会变得很强哦。”

夫人卧病在床的时间愈来愈长。面对失去的恐惧、弥漫房内不祥的死亡气味，在在使自己无时无刻不胆战心惊，也是有理香在才能慢慢熬过去。因为理香已经在哭泣，自己更是不能哭，她软弱，自己更要坚强。

“妈妈她辛苦了好久，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对吧？”还能这么安慰她。

伊势叔父无故失去音讯后，理香坐在缘侧对着庭中老松树发呆的时间拉长了。

“为什么叔叔一声不吭就走了？他不要我们了吗？”

“怎么可能？我想他只是需要时间一个人静一静而已。”

“一段时间是多久？”

“……我也不晓得。”

“为什么呢？”

只能伸手替她拭去那斑斑泪痕。

“别哭了，他看到你这样子也会很难过。”

两年过去，以为事情已被逐渐淡忘得差不多了，以为只要不再提起就看不到伤口。与这样的自己相比，理香真的勇敢许多。

“那是什么？”

“今天美劳课剩下的材料。”

“你在作什么？”

“我要替叔叔做一个牌位，和妈妈的供在一起，这样他才不会抱怨我们都偏心没有祭拜他。”

她拿着沾了黄色颜料的水彩笔，以笔尖在涂成黑色的木头中央写下名字，拿着笔的手颤抖得厉害，花了好长时间才写至最后一笔。

她揉揉眼睛，“完成了！”是那么开朗的语气。自此她便不曾再为叔父流过一滴泪。

过没多久家里毫无预警地迎来了新女主人，此后开始了她们之间无止尽的战争。

真的很庆幸是两个人一起经历这一切。

“……能够遇见你真的是太好了。”

“嘿！不要抢我的台词啊。”

她们手牵着手进入梦乡。

睡梦中依稀听见有人在吵的声音。奇怪？风影睁开眼睛，房内寂静无声，时钟显示凌晨三点五十。啊，竟然睡了那么久？结果第一次参加玄的生日宴就这么没头没尾结束了，也没再跟班上同学打声招呼。

虽然没有任何声音，她还是下床披了件外套走到房门口，看见走廊的灯大亮。果然不对劲。

“风影，怎么了？”打着呵欠的理香从卧房探出头来问道。

“你醒了？”

此时隔壁和姬的房门打开，一名女佣匆匆走出。

“等一下！”风影朝她喊。

“啊！风影小姐。”

“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女佣神色惊惶，“其实是……”

风影与理香仓促赶到楼下医护室，只见玄和武长已在等候室与医师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