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世之初 (3)
被捉弄的小端子其实也和家人子一般年纪，又急又气。众女子笑得花枝乱颤，如意搂着萧蔷，两人面若桃花，比刚才严肃紧张的样子又别有一番风情。小端子涨红了脸：“你们不要闹了，这是进宫的规矩，我不是占你便宜，我真不是，不是男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脸也涨得通红。
如意从背后揪出萧蔷，小声笑道：“你这妹妹，快别闹了，看你生得一副好模样，在家里一定是千人宠，万人爱，也必是读过圣贤书的，难道还不知人家的心酸之处，这位小公公但凡能有个去处，哪会来宫里当这差事，赶巧遇上你个牙尖嘴利的，欺负人家，正往心尖上戳。”一番话说得众人心下叹服，小端子有些感动萧蔷则吐了吐舌头，甩开如意。却仍不让小端子抓着她，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小端子狼狈道：“你别跑啊。”
张公公一看这边乱了起来，几个人七零八落的，快步踱来：“大胆，你们这成何体统，快点列队站好，刚才是谁起头捣乱呢？”萧蔷指着小端子：“是他。”小端子吓了一跳，跪倒在地：“公公饶命，不是奴才啊，奴才就是照章办事。” 萧蔷看到小端子的怂样，冲如意和徐慧挤眉弄眼，却见俩人都垂首站立，不再笑闹。
张公公一伸手，小端子赶紧递上花名册。张公公随意翻弄着，“让咱家看看，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没规矩，完全不把本公公放在眼里，你们这批家人子还真是胆大妄为啊！要不要站出来说说，为什么刚来就惹事，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若是惊扰到主子娘娘，有你们好看。”
如意赶紧拽了拽萧蔷要她站好。萧蔷却一甩如意的手，晃到张公公面前。萧蔷假意虚膝：“萧易权之女 韦贵妃娘娘的亲外甥女——萧蔷，见过公公，小女子初来乍到，不知道触犯了哪条宫规，还请公公明示。”
张公公马上换了一副笑脸：“哟，原来是中书大人的千金，奴才失礼。萧姑娘天生丽质，身体测量自然该是免了。可奴才们是为陛下选家人子，这该有的程序可不敢马虎。这日后陛下若高兴了，受荣赏的是姑娘们；若陛下不满意，怪罪下来便是奴才们的失职。所以还望姑娘们见谅。”家人子们齐颔首：“是，公公。”萧蔷不服气地撇开头。
此时从正殿入来一位面容不善的公公。这便是位高权重的陈公公，陈公公一甩拂尘正色道，“韦贵妃，殷德妃驾到！宣！过复甄的家人子到正殿外觐见。”张公公向陈公公深深一鞠：“诺！”众家人子俯身：“是。”萧蔷得意非凡，却迎来郑婉言一道妒意十足的目光。徐慧看了看如意，眼神有些耐人寻味，如意却似乎神游天外，无意介入这场纷争。
甘露殿正殿前厅，韦贵妃和殷德妃二位坐北朝南，望着烈日下跪倒一地的新晋家人子。陈公公拿着花名册汇报，几位宫女打扇，端茶，小心伺候着。张公公率众女在外跪拜，不敢怠慢一丝一毫。二位贵妃一个雍容华贵珠翠环绕，一个端庄秀丽观之可亲。
天边隐隐似有雷声，众家人子早已换过衣服，清一色的窄袖罗绮粉襦绿纱裙个个雅致清新，有如初雨新荷。如意、徐慧、萧蔷、郑婉言等伏在前排，张公公，小端子等也跪在一旁。如意偷偷抬头，小心翼翼地望向大殿里的二位妃子。如意小声问道：“真漂亮，不知道哪位是韦娘娘，哪个是德妃娘娘？”
跪在一旁的小端子因武如意刚才替他说话，颇有好感，轻声道：“左边年长的是韦贵妃，右边……”张公公一个凌厉的眼神射过来，“嘘。不要命了。”小端子身子一抖，吓得都快贴在地上了。殿内陈公公高声道：“张公公，娘娘宣你进殿，快进来。”
甘露殿内，负责协理后宫，大权在握的韦贵妃面容娇好，眉目间却隐隐透着一些凌厉之气，让人望而生畏，她缓缓抬起手，慢慢地品了一口茶后慢道：“张公公，你看此次甄选，哪家的姑娘容貌出众，才德俱佳啊？”张公公躬身站着：“奴才人微言轻，不敢妄言，请娘娘示下。”
一旁体态轻盈，眉间略颦的殷德妃笑道：“公公，贵妃娘娘让你说，你就说吧，这都是替陛下选人，您在宫中这么多年，应该知道陛下……跟姐姐的意思吧？也省得姐姐和我去外面劳动。”听了德妃说了这句话，韦贵妃微微颔首。
张公公身子略抬了一抬：“回德妃娘娘，那老奴就斗胆了，经过刚才的初试选拔，出类拔萃的有中书舍人萧易权之女，萧蔷，年方十三，容貌秀丽，擅舞乐；应国公武士镬之女武如意，年方十四，文采过人，擅小楷；京城徐氏孝德之女：徐慧，年方十五，知书达理，才思敏捷……”看张公公停顿得有点长，殷德妃稍向前倾：“还有呢？”
张公公抬眼一看赶紧接着说：“……还有中书侍郎郑仁基之女，郑婉言，端庄华贵，年方十五。”天空突然响起一个炸雷，张公公心里又是一惊，斜眼看看韦妃，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韦贵妃一挥手：“叫这几个进来吧。”张公公带着如意、徐慧、萧蔷、郑婉言摇曳生姿，鱼贯而入。四人依次跪下，“拜见贵妃娘娘，德妃娘娘。”韦贵妃手都懒得动一下，眼睛却盯着四人的身形面容，“都起来吧。”四人闻言欠身而立。
韦贵妃起身拉起萧蔷却冲着德妃：“瞧瞧，瞧瞧。虽是我自己的亲外甥女，却也要说一句，真是漂亮又有大家风范，我倒是要套用陛下在朝堂上的一句话了，举贤不避亲。”萧蔷听闻也莞尔一笑。韦贵妃又道：“妹妹，你看呢？”德妃：“可不，要不说是姐姐的嫡亲侄女儿呢。看她的样貌倒真是有姐姐七八分神采呢！”
萧蔷见德妃也跟着姨妈夸自己，低头窃喜微笑。一旁的郑婉言嘴角扯了扯，有点似笑非笑的意思，刚好被韦贵妃一眼瞥见。韦贵妃呛声道：“你笑什么？难道是我用错了典故？”殷德妃赶紧接话，语气却比韦妃还严厉：“赶紧跪下，这么没规矩。”郑婉言跪是跪下了，却流露出一丝不服的神气，回道： “奴婢刚走神了，请娘娘恕罪。”
韦贵妃闻言这才转移注意力：“好了，看在你是刚进宫的份上，还不大懂规矩，就不跟你计较。你们俩个，抬起头来，让我看看。”韦贵妃的目光落在了武如意和徐慧两个人身上。如意徐慧缓缓抬头起来，只见两人的容貌虽各有千秋，却皆是沉鱼落雁之容，倾国倾城之色，尤其是如意更是一双星眸晶亮如漆。一道闪电划过，雷声接踵而至。韦贵妃一看之下颇有些不自在起来。就连德妃平静的面庞上也现出几分焦虑与失望。
“张公公，你不是说她们俩学富五车，丹青过人，那就先叫她们帮我抄录抄录佛经吧，也安安心神。”见韦妃如此说必是内心有了主意，德妃赶紧附言：“姐姐安排的甚好。”
韦贵妃又对张陈二位公公，“过些日子便是长孙皇后的冥诞，安排她们为长孙皇后行礼祭奠，进了皇家门，就要有个皇家女子的样儿。（神情威严）让她们一起跪拜一个时辰，以纪念皇后，也替陛下积福，寄托哀思。”张公公带着众家人子叩首：“是，娘娘。” 萧蔷一脸的不情愿：“姑母……”
没想到韦贵妃却说：“你也一并去跪！“
惊雷过后，顿时瓢泼大雨。雨势滂沱，武徐二人并余者二十个女子站在雨里，浑身湿透，众人皆觉委屈。小端子陪大家一样淋在雨中，雨越来越大，此时连徐慧也狼狈不堪，端庄不再。萧蔷、郑婉言更是像打了蔫的公鸡，再也不敢多言。
只有生命力旺盛的如意似乎对身畔的一切遭遇不以为意，还抬起脸来仰天喃喃自语，任由瓢泼雨水打在脸上，身上。如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喃喃道：“母亲，李牧哥哥，请助我早日见到皇帝，助我早日见到皇帝。”雨水打在她美丽的面庞上，发丝也有些凌乱，却丝毫不损她美丽的容颜，一层水汽笼罩着她坚毅的表情，似饥渴又似期待的眼神，让一旁徐慧不禁看呆了。
甘露殿内，雍容华贵的韦妃和端庄贤淑的德妃踞坐在几后，韦妃的宫女玛瑙帮她翻动入选的名册。“娘娘，一炷香的时辰到了。”玛瑙出言提醒。“封选家人子之事先暂且搁置。将待选家人子先行送去家人子宫，待先皇后忌日之后再行册封。”
见韦妃一句话就将这事搁下了。德妃捧茶抿了一口道：“姐姐说得是。”韦妃起身对陈公公道：“走，回宫。” 德妃也赶紧放茶站了起来。陈公公吩咐起来：“还不去将门打开。”张公公、小顺子赶紧前去开门。殿内两位娘娘出，陈公公一甩拂尘，紧跟韦妃身侧。张公公躬身相送：“贵妃娘娘、德妃娘娘走好。”
甘露殿大门敞开，雨帘之外，众人已纷纷找地避雨。只有武如意一人跪在青石板地上。雨水将她的衣襟浇透，鬓发散乱却别有一番美感。见二位娘娘出，如意忙磕头道：“求求娘娘，让如意见见圣上，求求娘娘，让如意见见圣上，就一面，如意有事相求。”张公公不免尴尬：“这……”
雍容华贵的韦妃看了一眼雨里的如意，对张公公道：“怎么，这就是张公公千挑万选出来的大家闺秀？”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啪，陈公公一巴掌扇到如意脸上：“闹够了没有？”如意一脸惊愕,抬头望向二位妃子。
韦妃轻蔑地用鼻音哼了一声。端庄贤淑的德妃上前道：“姐姐，何必操这个闲心，莫跟一个没有册封的家人子置气，别失了身份。雨大，还是回宫歇息要紧。”德妃冲张公公一使眼色，张公公并小顺子上去拉拽如意。如意一手捂脸却不愿起身，又哀求道：“求求娘娘……”
太监们硬是将如意拽住，捂住她的口。韦妃、德妃一行人远去。大雨中，“……让如意见见陛下，就一面。”如意被人强行拉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