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狩猎结缘(3)
却见其中一马厩靠墙的水槽突然被移开一条缝,一双眼睛向外张望,见四下无人,将水槽吃力的移动,竟有一个瘦小的黑影从墙里侧身钻出。野马有些骚动起来,因受制于绳索,铁链,只好前后移动着步子。对面的良驹却十分安静,只是低头吃自己的草料或闭目养神。
这瘦小黑影蹑手蹑脚在一匹野马前站定,只见此马浑身漆黑,其鬃曳地,这匹名为狮子骢的野马十分警觉,不愿这身影靠近。只见这身影冒着被踢风险,好不容易将手中药物掰开马嚼子塞进马嘴,少倾,马就安静了下来。这人又在对面挑了一匹形貌差不多的马与狮子骢调换,隐没水槽后不见了。机关声音吱吱作响,水槽与墙面严丝合缝,竟看不出半点端倪。
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马嚼草料的声音。
那换马之人手持火折下了二十多石阶,一个密道豁然出现,此人在密道中奔跑,不时对照标记拐入岔道,看似十分熟稔。原来,这太极宫地下中竟有这样的惊天秘密。
一个炸雷响起,哗哗下起雨来。
太极宫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
雨中称心园,穹庐帐上人影斑驳,看得出是俩摔跤手在卖力表演。笑声、鼓掌声传出。烤肉架旁,李承乾操刀为称心割羊肉,称心则给太子斟酒。李承乾一手搂着称心,一手端酒吃肉。称心撒娇,时而钻李承乾怀里,时而笑得前仰后合,用手指着精光上身,肌肉发达的摔跤手,乐不可支。
二人饮酒作乐,放浪形骸。
风吹雨潇,树影婆娑。少顷,摔跤手掀开帘子,从穹庐帐内走出。穹庐帐可以看到一人影站起,举手,灯火灭。顷刻之后,暧昧的笑声从帐篷中传出。
骊山照晚,渭水河畔,皇家苑囿。骊山是秦岭北侧的一个支脉,东西绵延,山势逶迤,树木葱茏,远望如同一匹苍黛色骏马。草滩被渭水分为南北两岸,南岸不远处即是骊山脚下的树林,此处草浅兽肥,显是有人经管的狩猎围场。北岸不但草深,且地势高矮不平,只见几只野兔在北岸河边草丛里四处跳窜,一只鹰隼张开双翼,盘旋上空。
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载着吴王李恪从渭水南岸的森林跃出,李恪身着猎装,背箭囊,白马嚼啮黄金勒,好一个英姿飒爽,人与马,天与地,融为一体。吴王催马涉水而行,行至湍急的水流中央,只见鹰隼忽的向下极速俯冲擒兔,李恪并无勒马驻足的意思,任白马在水中颠簸前行。只见他回手抽箭,张弓待发,忽而他眼神射出一道精光,手中羽箭离弦而去,那鹰隼陡然坠地,动作精准潇洒一气呵成。
李世民远处喝到:“好箭法。”李恪回头笑笑抱拳,嗖嗖又是几箭,没入草丛,接着纵马渡河。
河南岸森林之中,数十只卷毛细狗首当其冲吠叫着窜出。其中两只跟随李恪涉水渡河过岸。皇家狩猎队陆续从林内涌出。李世民身着红黑二色猎装,亲自驾鹿撵,与韦妃立于其上,王德随侍其侧。四匹皇家驯养的雄鹿,梅花点点,角若虬枝,气定神闲,仙姿卓绝,衬托的李世民更具王者风范。
李治、晋阳、众小皇子、公主、武媚娘、杨长史、侍卫等均骑马随行。二十余匹御马无论勒子、马辔、马鞍、马镫等均为黄金铸造,夕阳之下,灼灼其华。李泰体胖,与徐慧等普通宫娥共乘肩舆。太监、侍从、马夫、昆仑奴、力士等数百人,奴隶们手上肩上、几匹马上扛着驮着各种打下来的猎物。均是兔、鹿及猴等走兽。
众人也是打扮各异,骑马者均胡服短打,佩刀佩剑,有的与李恪一样背着箭囊。男子半掩头盔,女子歪扣毡帽,精干利落。坐车者仍是罗裙束胸,轻纱披肩,面贴花黄。只有李泰一人着长袍甩袖,与众人打扮不同,他又体胖怕热,不停擦汗,与现场气氛更是格格不入。
青山绿水之中,武媚娘一扫日前萧蔷毁笛的阴霾情绪,策马行走在徐慧肩舆旁。面上带着兴奋与欣喜。李世民对众人道:“这恪儿跟朕当年一样啊,弓不虚发,箭不妄中,要不是魏卿几次三番上谏要朕‘乐盘游,思三驱以为度’,以朕的性格,哪至于一年只能三猎。常年憋在太极宫,哪有在这般山水中自在逍遥。”
李世民说着兴起,还学起魏征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逗得众人哈哈大笑。韦妃接话道:“恪儿再勇,哪及陛下当年气度,今日无非射下一只飞鹰……”
李世民驳斥她:“唉,你这是妇人之见,不懂这准头、速度、时机。鹰隼擒兔之机正是其全神贯注,极速俯冲之时,比盘旋于空时要快得多。此外,恪儿又骑马涉水,水流湍急,别说一箭命中,多数人估计连张弓引箭都很难做到,这不但要骑射技艺精湛,更是需要心里的稳准狠才是。”
李世民分析得大家心服口服,武媚娘听得目不转睛,连连点头,徐慧更是对李世民景仰万分。杨长史见李世民夸奖李恪,看着他在对岸策马游疆的英姿不觉面色绯红。李世民看到李泰在不停擦汗的样子,不觉笑道:“泰儿,你在朕的几个儿子里面最是聪明伶俐。却只是骑射一项是弱点,今天让你伴游,还真是难为你了。”
李泰正要接话,却被韦妃抢:“陛下这话臣妾却不敢苟同,常言道:汉祖以马上得天下,不以马上治天下,今陛下以神武底定四方,作为皇子更应着眼于诗书礼仪,治国之道,又何须逞雄心于一只野兽!”
李泰笑道:“母妃说的也有道理,却不必为泰儿辩驳,父皇的意思儿臣明白。儿臣生来体胖,不如三哥矫健,只好潜心做些纸上文章,让父皇见笑了,只是今日一观,才发现这骑射不仅是游玩享乐,更是像军事演习,不但要果敢决断、还要多人配合才能擒得猛兽。若将狩猎的精髓融入练兵之中,将帅则有的放矢,兵卒协同作战,更是能锻炼人心智、毅力、勇气的好办法。”
李世民笑笑抚须:“可惜啊,朕这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又胸怀天下,颇得朕心,倒是东宫的太子却托辞不来,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王德见李世民眉头转阴忙递话道:“陛下,韦娘娘,陛下今日晌午猎鹿一只,其血尚鲜
……要不要……?”
“好!”李世民道。
韦妃见皇帝高兴,赶紧说:“快,把鹿血呈上来。”只见一小太监端热鹿血一瓢递于御撵前,李世民将热气腾腾的鹿血仰脖一饮而尽,顿时觉得气血上涌,随手将瓢一掷:“快哉快哉。”晋阳见父皇饮鹿血,腥气四溢,不免故意掩面皱鼻,策马到父皇身边:“父皇你怎么学那突厥、回鹘人一般野蛮行径。”李世民摸摸晋阳的头道:“哈哈,这个晋阳就不必问了。等你再长大些也许就明白了。”
晋阳胯下坐骑正是那日被蒙面人所换之野马狮子骢,此时血腥气一充马鼻。不知为何狮子骢突然躁动起来。只见狮子骢突然长鸣一声,前腿腾空,晋阳缰绳脱手,险些被马甩下。晋阳心惊喊道:“哎呦,父皇救我。”
李世民忙伸手勒住缰绳,却因在车上方寸之地不好使力。那狮子骢蛮劲有千斤之重。见人拽它更是激起其怒气,鼻喷白气,嘶鸣前后蹦跳着蹬地,使得雄鹿也有些受惊,竟拉着车撵逃窜穿行于狩猎众人之间,车撵倾斜 ,韦妃躲在李世民身后不知所措。一时间马啸犬吠,期间夹杂着女人的尖叫,乱作一团。李泰、韦妃同时喊道:“父皇(陛下)小心……”马背上的晋阳面色惊恐摇摇欲坠,狮子骢一挣终于甩脱缰绳,李世民手上已勒出道道血痕。
狮子骢前后蹬了两下,没能甩脱晋阳就径直向河边疾驰而去。对面远处李恪正背鹰纵马,携犬叼兔向南而来。李世民高喊:“晋阳小心。”“父皇……”晋阳的声音渐远,充满惊恐。
李世民拨开韦妃跳车正要翻身上马,只见人群中冲出两骑骏马,其中一匹马上是王子李治,一边追一边高呼:“晋阳妹妹,九哥救你!”另一匹正是武媚娘,她不发一言低伏娇躯,策马急追。马速太快,几个马上侍卫再行跟去,却已与三人差了几个马身,追赶不及。
李治与武媚娘同时赶到河边,只见狮子骢在水边几欲甩下晋阳。晋阳面色惊恐,汗如雨下,上下颠簸之中仍想捉住游缰,其实仅靠两腿夹住马背。狮子骢野性难驯,竟回头啮咬晋阳,又蹬踢李治胯下之马,使李治一时不能近身。
“九哥,九哥救我。”晋阳已带哭腔。
李治满头大汗:“晋阳,你坚持一下……”武媚娘喊道:“王爷,你想办法拉住缰绳。”李治点点头,试探了三次终于拽住,但狮子骢被这样一拉,更是颠簸得狠,眼看晋阳就要跌落。说时迟,那时快,武媚娘抽出随身佩刀抽空贴近,看准时机果断出手,将佩刀狠狠扎入马颈。鲜血登时涌出,一阵凄厉的马嘶,马腿一软停止挣扎,晋阳不支从马背跌下。
李治大叫一声:“晋阳小心。”说着赶忙跳入水中,接住晋阳,二人一起跌到河中。李世民和侍卫策马赶到,刚好看到这一幕。李世民心头一松,侍卫们围住将狮子骢绊倒,武媚娘从水中扶起二人。晋阳浑身湿透,惊吓过度,在武媚娘怀中晕了过去。
李世民抱起晋阳:“晋阳、晋阳。”只见晋阳微微醒转,吐出一口水来。
此时的李治惊魂刚定,怔怔地望着媚娘,被她一连串果敢敏捷的行动惊呆了。
李治跪道:“父皇,武才人是为了救晋阳。”李世民:“我都看见了,不必多言。”此时李恪也驾马而至。“父皇,儿臣救驾来迟。”李世民面色难看异常,对着众侍卫道:“一群废物。”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恪不敢再言。
溪水中,一股红晕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