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狩猎结缘(4)

百米开外林边，徐慧下车站在众人最前面，面色焦急。韦妃鬓发凌乱，席地而坐，珍珠玛瑙上前伺候着给她压惊。李泰及太监、侍卫等等伏身跪地，不敢抬头。几个医官提着医箱，提袍忙不迭向河边跑去。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李世民驾马回来，剪影威严庄重，他缓缓道：“御马监怎么会混入这样的野马，观其性情，此马并非良驹。”

李泰起身：“回父皇，听下面人说，这是日前太子为父皇贺寿时献上的西域名马，名曰狮子骢，说是能一日千里，但因其禀性各色、蛮烈无羁，无人能训服。因念太子一片孝心，一直养在马厩中，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却牵了它出来，又恰好被分给了晋阳妹妹……”

李泰见父皇一言不发，不敢再言。微微抬头见他不但怒气未消眉头紧皱，眼角似还含有隐隐泪光。李泰心中暗喜。口中却道：“父皇，事发突然，太子也不在近前，请父皇不要怪罪皇兄，儿臣救驾无能，特向父皇请罪。”

良久，李世民才道：“罢了，晋阳也未受伤，只是一时心惊晕过去了。王德，移驾华清宫，沐浴设宴，给众人压惊。”

夜晚。华清宫外天然温泉九龙湖。一个天然形成的温泉湖面平如明镜，亭台倒影，垂柳拂岸，湖东岸是宜春殿，北岸的飞霜殿为主体建筑，沉香殿和宜春殿东西相对，西岸是九曲回廊。由北向南过龙石舫，再经晨旭亭、九龙桥、晚霞阁，便到了华清宫建筑群。九龙温泉湖嵌在骊山半山腰，水汽蒸腾，湖周围宫灯林立。

有条麻绳系在两棵对岸的松枝之上，穿湖而过，上面挽着轻纱罗曼，将湖面在形式上分为东西两部分。一边是俏丽的宫娥，侍女，一边是尚未成年的皇子、侍卫，岸边一圈树上，石上，挂着众人衣衫。

女人们沐浴的嬉笑之声阵阵传来，男人们这边也不禁骚动起来。有的在温泉湖中游弋，有的互相拍打水花，不时露出一身身精壮的肌肉。一个有些年纪的宫娥（奶妈）带着个五六岁的小皇子，帮他脱了衣服，正要下水，一个面容俏丽，伶牙俐齿的年轻宫娥赶忙道：“不行不行，姐姐。王爷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和我们女人共浴，这成何体统，王爷不羞，我们倒都羞臊了。”

说着这年轻宫娥直将眼睛捂了起来，却又偷偷张开指缝，逗弄这个小皇子。一群宫娥们早就笑得前仰后合，都念他年纪小，有几个竟撩起水泼他。那男孩正要依惯例下水，见这女子如此逗他，又羞又臊连衣服也顾不得穿，就绕到湖那边去了。扑通一声下了水。

只听那边一阵嘲笑声传来：“呦，十九弟，你怎么舍得一个人过来了？”男性们爽朗的哈哈笑声。奶妈收拾其剩下的衣服紧赶慢赶到帐幔前停下：“王爷，衣服、衣服落下了。”那男孩清脆的童音：“奶妈你给我拿过来呀。”

只听那边成年男声有样学样：“奶妈你给我拿过来呀……”弄得这奶妈也羞臊起来：“小王爷都被你们带坏了。”

说着也脱掉围纱，噗通下水，冲刚才捉狭起哄的宫娥扑过来。奶妈边泼水边道：“叫你起哄，你这个小丫头，真是不知羞臊，连小王爷你也敢调笑。”年轻宫娥：“姐姐，饶了我吧，小王爷也是长大了，怎么姐姐还舍不得放他一个人去洗澡么？”宫娥们好不容易出了深宫，来到这天地山水之间，都放开了拘束，恣意玩笑。

山坳里，泼水扭打笑闹声不断。月光灯影，波光盈盈，女性的柔美，男性的阳刚随着水汽晕染在湖面上。帐幔两边人影绰绰，气氛沉醉暧昧。

宫内，是仅供妃嫔们沐浴的莲花汤池，这汤池私密性很强，不但三面围墙，一面挽帐，且被屏风隔成两米见方小间数十个。每个小间内有一圆形水池，可供一人沐浴。有品级的妃子，都在这里泡汤。门外立着伺候的太监宫娥。

走廊上，太监及老宫娥们奔走伺候。有的手捧花瓣，有的提桶牛奶。

陈公公操手立在韦妃汤池外，每个端着东西走过的宫人他都要看过闻过，有的留下，有的则挥手让走。

只见春盈香汗津津捧着一个小瓶和几把不知名的嫩草野花而来。陈公公赶忙叫住：“你怎么才来，贵妃娘娘都等急了。让咱家看看你拿了什么好东西。”

春盈：“这瓶西域的玫瑰露配合盐巴能润肌美肤，不过得用手给娘娘搓揉才行，还有刚才奴婢在后山上所采的艾叶、黄荆、枫荷叶，添一味南诏进贡的解毒藤、将这些混合在泉水中，能舒筋活络不说还有紧肤祛湿的功效。若泡半个时辰之上，就会有喝酒微熏的感觉，这个时候再喝一碗南诏的瑶茶，功效倍增。”

陈公公仔细捡着春盈手里的各样稀罕物：“怪不得韦妃那么喜欢你，你弄得这些东西，咱家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呢。难为你在秀女宫装的懵懂无知，差点连咱家也骗过去了呢。你刚说还有什么茶？”

春盈从怀中掏出一个黄绢包裹。交与陈公公：“南诏瑶茶，烦劳公公半刻之后泡了来，再添一点蜂蜜调味，还有这冲茶之水有八分滚就可……”陈公公努努嘴，示意春盈进去：“行了，行了。这点小事还要连番嘱咐咱家！”

春盈不敢再言，点头掀帘进入。

徐慧与武媚娘隔一屏风对谈。香肩雪肤在牛奶花瓣中若隐若现。徐慧常年苍白的脸上有了红润，武媚娘更是将长发梳散开，闭眼放松身心，静静享受着这一刻轻松。

只听得窗外传来九龙湖上宫娥侍卫笑闹之声。

媚娘：“徐慧姐姐，我们若是还在掖庭宫，哪能有这份悠哉享受，如若以未册封的身份随猎，最多也就和她们摩肩接踵，挤在一起，脏汤臭汗不说，还要被男人们调笑。到今天，媚娘算是享受到了帝王的恩宠，获封的好处。”

徐慧抬眼望向窗外，表情却无比怅然：“可你别说，我倒是羡慕她们的自得其乐，如今你我搬入藏书阁，倒是远离了是非，可若是无人眷顾之时，却也寂寞的可怜。”

媚娘莞尔一笑：“姐姐啊，我看你又在想——（低声）陛下了吧。陛下不是才赐你鹦哥陪你说话么，这还不够？不如你抬脚出浴，到星辰池与陛下共浴可好。陛下见姐姐如此打扮，形容，一定早就看痴了，绝不会怪罪于你。”

徐慧早已拿起莲花铜镜，端详起自己的面容来。只见一个清丽的美人素颜红颊，云鬓松软，颇有一份醉人的美态。但见媚娘说中自己心事，一时羞涩，放下铜镜。

“嘘。你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啊，看来我得重新认识你这个妹妹了。你今天不但杀了众人都制不住的烈马，现在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还有心思在这里说笑取闹。你那股彪悍劲儿，连姐姐我知你若此，都吓了一大跳呢！”

媚娘报以一阵浅笑，只听水花声泛起。媚娘出水理容正色道：“再烈的马，只要找到他的弱点便能治服它。不瞒徐姐姐。我从小爱马，最是与马亲厚，只是今日杀马之时，我眼中却无马，只有马背上的晋阳公主。这才下得去那一刀，救得了公主一命。”

徐慧捂住耳朵：“快别说了，远远的看不真切，听你这样一说，更是一身冷汗。”

武媚娘：“你不知道，后来狮子骢倒在河边，眼里看着我还留下泪呢。真是可惜了这匹宝马，只是没人懂它罢了。”而媚娘却一脸落寞，惺惺相惜之情油然浮现于眉间。徐慧听闻此言，不再搭话，眉间微颦，若有所思。

穿过一天然石泉洞，水清见底，蒸汽徐升，白雾缭绕，脚下暗道潺潺有声，出了洞口，豁然开朗，方是李世民星辰池，池壁造型南峭北柔，背靠温泉古源。泉水汩汩从山石泉眼中涌出，此池背靠山石，树木环绕，不但私密性佳且风韵自然。比之前九龙湖、少阳池又是一番绝然风景。因无顶遮挡，沐浴在此悠然自得可见天上繁星皓月，鸟啼山幽，虫鸣蛙跳。李世民独自一人在泡帝王星辰汤，半闭目养神，只见王德自洞口而入；“陛下，人我带来了，现在要见么？”

李世民眼未睁微微颔首。王德返身出洞。只见一丽妆女子，梳垂云鬓，朱唇星眸隐在面纱之后。赤脚丝袍，莲步缓缓从洞内移出，手捧鎏金掐丝多宝“降龙博山香炉”。此女见李世民形貌略有迟疑，缓步将香炉捧至李世民背后石几，又拿出怀内所藏香囊，火石，打开镂空炉盖，将香料缓缓倒入点燃，香烟袅袅而上。

女子这才起身站在一旁。

李世民头也不回的问到：“熏得是什么香？”这女子正是武媚娘：“是用甘松、苏合、安息、郁金、奈多和罗之属研碎，添二钱龙涎香混合而成，听公公们说，是有定神醒脑的功效。”李世民这才睁开双眼叹道：“都是些西域之物，不过今日，朕是该定定神啊。”媚娘答道：“是啊陛下，今天烈马惊驾，晋阳公主虽未受伤却惊魂未定。”

李世民转过身来斜靠望着媚娘：“怎么，带着面纱，是怕看朕还是怕朕看你。”

媚娘赶紧接起面纱，挽在云鬓上，露出绝美容颜：“媚娘不敢，是公公们说，熏香时要特别注意，不但要用清水反复洁手，焚香时也不能说话，拿面纱遮挡也是怕口中呼出的气味搅了香气。”李世民眼神一翻：“哪来那么多讲究，公公们哪懂野山上摘下的凡草怎比得过少女身上的幽香。”说罢突然将媚娘一把拽入池中。

媚娘冷不防跌入，衣袍尽湿，娇态万千。

媚娘尴尬不已怯怯道：“臣妾，臣妾已经沐浴过了……”李世民趁势欺近媚娘，将媚娘逼在池角：“与朕共浴用有何不妥，害怕什么，今天你在狩猎场上不是很大胆么。”

媚娘低头转脸不敢直视李世民眼睛：“请陛下赎罪，伤了太子献给陛下的宝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