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鹦鹉昭心(3)
武媚娘推拒：“不妥，那哪行？”萧蔷塞在她手里：“拿着，我往后多得是。况且，我也希望武姐姐和我一样，借此物的福，也怀上龙嗣。”武媚娘看看徐慧阴沉的脸，尴尬万分。
萧蔷又拿出一样显摆：“你再看看，还有这个，马上封侯的汉玉摆件，听说先帝也把玩过一阵呢。陛下有旨，这物件是赐给本宫父亲的。”
武媚娘接话：“是啊，这寓意多好，婕妤这次晋封可是给萧大人光耀门楣了。”
萧蔷还没玩够，又拿出金漆镶嵌的水粉盒打开给两位细瞧，只见膏凝雪莹，含液腾芳。徐慧不明就里，插言：“这莫不是紫雪丹、红雪膏？”萧蔷得意得：“算是你识货，这丹服下后能够焕发容光。膏呢，擦于面上听说可以消除病疵疤痕。”
武媚娘赞叹道：“就算这说法略有夸张之嫌，也是大大的稀罕之物了。这下婕妤不用担心生了皇嗣后，丽颜有损了。”
“武姐姐也是大美人，这些都用得着，来，咱俩一人一半。”萧蔷真是孩子心性，高兴起来，什么都愿意和武媚娘分一半。武媚娘更是尴尬推却：“使不得，使不得。”
萧蔷还待拆包献宝，随侍的珍珠玛瑙一脸不耐烦。
徐慧小声道：“媚娘，这怎么回事？”鹦哥却突然叫了起来：“陛下驾到，陛下驾到。”
众人皆是一惊，忙起身跪下接驾：“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见王德公公快步踏入：“萧婕妤身子不方便，快请起，二位才人也坐吧。这鹦哥乱嚼舌头，不过是老奴替陛下跑腿罢了。”
王德赶紧扶起萧蔷落座。
萧蔷出言讥讽：“连鹦哥都知道徐才人心思，天天盼着陛下驾到呢。”说罢掩口一笑。徐慧脸上顿时青白交加。
武媚娘给王公公端上一杯茶：“公公先喝喝茶润润嗓子，陛下有什么旨意，还遣公公特意跑来藏书阁。”王德端茶一饮而尽：“老奴一路寻来的，陛下去了乾祥宫，和韦娘娘等着见婕妤呢。”萧蔷听闻此言赶紧站起：“那我们走吧，武姐姐，陛下等着见我呢，改日得空再来。”说罢便抬脚走人，侍女们也将赏赐打包带走。
武媚娘和徐才人只好伏下身子：“恭送婕妤，婕妤慢走。”王公公回身：“二位才人留步不送。”
抬起脸来，徐慧已经泪眼盈眶，武媚娘却是神色坦然：“姐姐莫要生气，她的心性你我还不知么，刚刚封了个婕妤就如此招惹的后宫不得安宁，怎么能讨得陛下喜欢。”
徐慧含泪踱到窗前：“她封什么，得什么赏赐我徐慧都不会稀罕，只是不知怎么偏偏怀了龙嗣的是她？还有你和她是怎么一回事？我听当值的公公说，是你报的喜？”
武媚娘也解释道：“其实不瞒姐姐，我也寻思，咱们出掖庭宫之前，陛下封她为常在，又禁足不准出门，我就疑惑这其中有事，再后来陛下一次都没有翻过她的牌子，反而是姐姐和杨妃侍寝的机会最多，难道说就真是赶巧了？这不，多日前小端子来找我……”
武媚娘这才将连日来为萧蔷奔波之事一一道与徐慧，徐慧的脸上红白交替，却始终没有露出笑容来。
萧蔷卧在榻上，露出一只玉臂，周太医捏着她的玉腕把脉，太医面色不对。
李世民和韦妃在一旁坐着，足蹬椅踏，一副关切的神色。李世民出言道：“肚子都这么大了，才来禀报，韦妃，你都一直不知道么？还有你们，都是干什么的。”
王德、太医、侍女们都纷纷跪了一地：“请陛下降罪。”
韦妃：“回陛下，不怪她们，是臣妾疏漏。只是可恨掖庭宫的管事太监。自从她被陛下禁了足，就没少当苦力使唤她，这宫里的世态炎凉，陛下你也是知道的。”
李世民话不多，却一针见血：“世态炎凉，你这当姨母的，似乎也没有关照过吧。”
韦妃见李世民来了这么一句，赶紧回道：“陛下，萧蔷违禁，本就是臣妾之过。臣妾想管也不敢管呐。”说着拉着萧蔷的手期期艾艾起来。萧蔷想起自己连日来心酸不禁啪嗒啪嗒的掉起眼泪来。
李世民鄙夷地看看韦妃，也不再言语。韦妃又道：“她一个姑娘家，哪知是自己怀了龙嗣，还以为得了什么症候，也不敢言语。待到四个月上，见肚子突出才想到这层，却又不敢叫人知晓。将肚子层层缠起来，受了不知道多少罪。”
萧蔷默默垂泪。
李世民见她形容消瘦，也心软道：“这又是何苦？”
王德适时进言：“陛下你有所不知，请听臣斗胆一言。别说是掖庭宫一个品级微末的失宠常在，就是有些四品、五品的昭仪、修容怀了龙胎，也是先不与人知，悄悄养胎，待到万无一失，合适的时机才上报给内侍监，这消息传递到陛下您那就更晚了。咳咳，这里的缘故老奴不说也罢。”
李世民鼻中一哼：“缘故，不就是有些狠毒的妃嫔会想尽办法夺人所爱么。看来韦妃你协理的后宫，并非一派祥和啊。”
韦妃忙站起跪下：“陛下，臣妾冤枉，这一年，臣妾自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后宫有多少大事，都是去了贤灵宫禀报，臣妾这里早就门庭冷落，更别提什么协理六宫之职。自然，杨妃妹妹也是病弱之躯，怎能操心的过来这许多事？这一年来疏于管理，宫人松懈，方才出了王公公所言之事。”
李世民：“你也不用解释。蔷儿，你给朕说说后来。”
“后来臣妾就想尽办法瞒着所有人，一点也不敢声张。那日腹痛难忍， ……”萧蔷一字不漏得将自己的遭遇讲给皇帝。
天色微明，萧蔷却强忍着腹痛将绷带一圈一圈缠起来。她桌上还摆着绘好的花样子，是熬了一夜才绘好的，今日如此难受，想必是昨夜伤神之故。只听窗外一宫女叫到：“快点起床打水，摆什么常在的架子。没看看这都几更了。”萧蔷勉强答应了一声：“知道了，这就来，这就来。”萧蔷脑门上滴下豆大的汗珠，腹痛难忍。听萧蔷讲述，李世民这才真切的感觉到她受了不少苦。
萧蔷又说：“好在那日时小端子进了掖庭宫……
小端子见一个宫女迎面走来便问道：“姐姐，徐才人差我来取订做的花样子，不知道画好了没有？”宫女不耐烦的：“好了，好了。三天两头给我们找事，在萧常在屋，你自己去拿吧。”小端子讪笑轻车熟路的走到萧蔷屋门口：“常在，萧常在。”
屋里却无人应答。这天还未亮，不会就出去干活了吧。小端子一边寻思一边绕到窗户跟前，从窗缝里往里看去，只见萧蔷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已经晕厥了过去。小端子一惊，大叫：“来人啊，来人啊。”
见根本无人理睬，小端子只好自己推门进去。他扶起萧蔷，猛掐她的人中，半会，萧蔷才幽幽醒转过来。小端子急问：“这是怎么回事？”
萧蔷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小端子公公，你大人有大量，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萧蔷说着说着也是回想起这半年来所受之苦，垂泪啜泣，却没顾上身边的韦妃神色难看。 萧蔷泣不成声道：“再后来……陛下您都知道了……小端子告诉了武姐姐，是她半夜冒着风险来会我。后来不知怎么的……杨妃娘娘也知道了，王公公这才派人来接。”
李世民眉头一紧。众人听闻萧蔷提及武媚娘违禁之事，有人心惊，有人欣喜。
韦妃赶紧接话：“陛下，武才人虽违禁抗旨，毕竟，蔷儿的事儿也是她……”
李世民打断道：“行了，朕自会处理。”
萧蔷还不明就里：“怎么？我又说错什么了？我可是害了武姐姐？”说着泪珠又断了线般地掉下来。李世民一时见她可怜，也动了恻隐之心，上前用手将她泪珠抹掉：“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现在不是一切都好了么。”
李世民转头冲王德道：“掖庭宫、内侍监相关之人，王德你就替朕办了，不要手软，一定做到杀鸡儆猴，荡平后宫这不正之风。至于武媚娘，给她时间考虑，晚上宣她来甘露殿用膳，朕有话问她，韦妃你也一起来吧。”韦妃这才落座。
周太医看诊完毕：“回禀陛下、娘娘，婕妤珠胎暗结已有小五个月。但胎气不安，冲任（穴位）脉滑，况婕妤心火过盛，却又有阴气凝滞太虚（穴位），一热一寒。”李世民料到这胎养得不好，倒也不吃惊，只道：“婕妤受了那么多罪，这胎一定要保住。”
周太医：“回陛下，因不知阴气何来，臣建议萧婕妤不益起动劳累，需卧床休养，更不能过喜过悲，动气伤元。这为其一，其二，须用当归芍药散治血虚气郁，胶艾汤治冲任不固；再用附子汤治阳虚寒盛之症，以补、固、温、清等法逐月安胎。”
倒是萧蔷年轻人不经事儿，有些纳罕：“这么严重，不能下地？我一直干着重活，也没见怎么的啊。”
韦妃拉过她摇头制止：“蔷儿不要插言。”
周太医又道：“其三，还得再配以十二味安胎饮，用八珍去川芎加黄芪、阿胶、麦冬、牡蛎、枣仁，每日熬粥一日早中晚分三次服下。待霜降之后，婕妤若无腰酸、下红、腹痛之症候，胎儿方可保。”李世民听闻也叹气道：“不瞒太医，这阴滞太虚恐怕也是那日朕酒后……临幸之故。”
周太医点头问道：“婕妤那日是否也有饮酒？”
萧蔷点点头：“喝了不少。”
周太医似是找到了缘由：“这就是了，按脉相看，婕妤本就禀质虚弱，又恰是在大寒节气里受孕，再加酒气，必是胎床缺损而致。”
韦妃这才说：“依臣妾之见，蔷儿你就暂时不要挪动了，姨母将自己这寝宫留给你用，春盈、陈公公、本宫这就搬去西殿，蔷儿你安心住着，到龙嗣瓜熟蒂落之时再做安排，陛下看这样可否。”
萧蔷：“啊，这……不合礼数吧。”
李世民劝她：“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人命大过天。难为你姨母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你就不要再让了。在这里住着，有人照顾，朕也放心。”
徐慧听武媚娘道来，解了多日心结，道：“原来是这样，只是你们何苦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