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刀光血影(1)
秋夜,宗圣观老子讲经阁建于一崖之上,阁有两层,红黑二色,檐角高挑。
崖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上结白果百枚。
阁内,老子画像悬挂,高祖李渊等人牌位,供香。
德明皇帝 皋陶
圣祖 玄元皇帝 李耳
兴圣皇帝 李嵩
献祖 宣皇帝 李熙
懿祖 光皇帝 李天赐
太祖 景皇帝 李虎
世祖 元皇帝 李昺
高祖 神尧大圣大光孝皇帝 李渊
李世民面前摆满奏折,在几前小憩。突闻讲经阁外有人谈话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声音苍老却有一种超然世外的余韵。
李世民疑惑起身,恍惚而出。只见老人仙风道骨,骑青牛而至,周身紫气团团。老人行至银杏树下,拴牛于树上。从背囊中取一瓢,瓢中竟有水,用水浇树,水流不绝,口中振振有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其时李世民已然入梦,但人在梦中,不知是梦,只觉眼前一切栩栩如生。李世民知道此人正是先祖李耳,正要上前搭话,却见又一老人身着皇服,骑鹤而至崖边。竟是先父高祖李渊。 李世民上前作揖道:“世民拜见先祖,拜见父皇。”
只见二人似未看见他一样,行礼对谈起来。
老子一指树冠:“你看我亲手栽下的这银杏树如今已经结果了。”李渊伸手摸摸树干,树枝,找出两处结疤:“记得贞观元年,我上山问道,这树当时被雷劈去两枝,形状可怜。深以为它活不下去了呢,没想时至今日,又枝繁叶茂起来。”
老子抚须笑道:“如今天下大定,令子开创贞观之治,励精图治,人民百姓丰衣足食,你也可以放心了,又何必执着于往事,提起这不快呢。”李渊点头:“天下自有天下福,只是悔我当年若不以长幼繁文缛节所束,先立世民为储君,也许一家人都能有个善终。”
老子对答:“此一时,彼一时也。天命所定,人力不可违。所谓无为而治,你现在早应放下心结,修身养性才是。”
听至此,李世民呼喊出来:“父皇,世民心中有惑,望父皇明示。”
这声竟穿过紫气被二人听到。李渊一见是他,冲老子道:“我不愿见他,先走一步。所问之事,请老君代为回答,说罢匆匆骑鹤而去。”李世民见父皇远去,不免面露悲戚之色。
老子笑意盈盈冲他道:“不要往心里去,你父皇自是有他顿悟之时。你心中三问,我可一一为你解答。”李世民忙点点头。
老子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其一,李唐气数绵长,在你百年之后,还将盛极一时。但终究斗转星移,天下疆土,久合必分。”李世民问道:“有可解之法?”老子摇头:“人想长生,君图长治,然道法自然,历朝历代、世间万物不脱此律。”
李世民点头:“明白,世民不强求。”
老子又道:“其二,你忧心忡忡可是为立后之事?”李世民叹服:“杨妃身世复杂,韦妃品行不端,后宫嫔妃里再无一人与我同心,倒是有一个才人武氏有几分长孙皇后遗韵,只是……”老子追问道:“不必只是,我先问问你心中是否真有立后打算?”李世民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老子笑道:“答案你既已知,我就不用多言。这其三么,是你最想问的,因你已然彷徨,谁来继承大统,担当社稷?”李世民恭敬的:“请先祖示下。”老子正色道:“因果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致虚极,守静笃。顺其自然便是,我只提醒你一句。”李世民:“圣贤请讲。”
老子道:“此事是你的劫数,若能顺利度过此劫,复来与你父皇相见,才能解他心中之结。”说罢老子翻身上牛,悠然而去。
李世民追至崖边,忽得被人推了一把。
“啊……”
油灯倒,烛芯断,蜡油滴在李世民手上,将李世民烫醒。
李世民定神半晌,才知方才是场梦境。
窗外晨曦微露,李世民拿起一本折子,看罢,脸色不对。啪得一拍几案,角落里打盹的王德也被惊醒,赶忙上前伺候。李世民动了真怒:“堂堂太子,不学无术,气病魏征不说,现下居然当起了纣王,搞什么酒池肉林。狎妖人,****纲!大唐天下怎么敢交给他?王德!”
“在。”王德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看,只见李世民目露凶光,便不敢上前相劝。
“王德,请御史台袁公瑜速来此处。朕要好好问他。”李世民下旨道。王德惊醒:“是,老奴这就去办。”
李世民踱步老子像前,伏身跪下:“先贤,孽子玩物丧志,世民该如何处置啊……”
室内灯火通明,中庭悬挂之老子像,面带微笑,超然出世。
韦妃侧躺在榻上,珍珠玛瑙一个捶背,一个敲腿。
裘公公(裘让):“陛下昨晚回来了。”“知道了。玛瑙进去看看婕妤怎么样了。”韦妃摆手叫侍女进内室。
玛瑙走进内室。旋即,周太医慌张从内室卧房跑出,喘着粗气,说不上话来。
韦妃:“别慌,慢慢说。”周太医放慢腔调:“萧婕妤她——胎漏下血了!龙嗣恐怕是保住不了。”
珍珠听得一脸惊慌,不由停下手中动作。韦妃腾得起身随太医入内室寝宫。余下众人面色凄凄。韦妃哭喊声音传出:“我的好外甥女啊,你怎么这么命薄无福啊。无论如何,周太医你得将蔷儿救活啊……蔷儿啊,你让我怎么跟陛下交代啊……”
只见几个老宫娥端着热水、血衾进进出出,乾祥宫内哭声一片。
春盈闯入问道:“好好的,怎么回事?”珍珠接话:“武才人与婕妤一言不和,故意推婕妤落水。我亲眼看见的!”春盈疑惑的:“武才人?婕妤不是有你们二人看着,怎么会跑出去被武才人撞见?”此时韦妃携宫女太医出内室寝宫,厉声道:“怎么?春盈你有疑问?”春盈慌忙垂下头:“奴婢不敢。”
春盈心里却为武媚娘着急,还是着了道,武姐姐,叫你别管的,这下可怎么办。
陈公公带徐慧入:“启禀韦娘娘,老奴有事禀报。”
韦妃对着众人道:“人证物证俱在。武媚娘狼子野心,蓄谋已久。可怜蔷儿怀胎数月,竟遭了奸人暗害。徐才人你此番能够大义灭亲,本宫绝不会亏待你。”
说罢又环视众人:“你们统统给我听好了,在陛下回来之前,谁要是将婕妤落胎、武媚娘被本宫囚禁之事传出去,就试试本宫手段。”
众人拜倒:“遵命。”春盈神色痛苦,不解得看了一眼徐慧,徐慧避开春盈目光。只听房内传来萧蔷一声的尖叫,随后尖叫变成惨叫,连绵不绝。众人匆匆入内。
屋内血腥气甚重,只见萧蔷蓬头散发,面色可怖,如同厉鬼,滚落窗边,双手捧腹,神智不清如疯子一般。萧蔷见韦妃等人进,慌问道:“肚子呢,我的肚子呢。”
韦妃俯身下去:“蔷儿,孩子……没了。”
萧蔷突然面露凶光,挣扎着伸出一双蜡黄枯手掐向韦妃脖子:“是你,是你抢了我的孩子,还我孩子。”韦妃被萧蔷掐住,一时不能呼吸,双手双脚乱踢乱蹬。众人上前帮忙:“婕妤,别混闹,是娘娘,放了娘娘。”只见萧蔷两手如钳子一般掐住韦妃,掰不动分毫,嘴里叫着:“还我,还我。”
眼见韦妃就要没气,玛瑙抄起几上的一个瓷瓶,向萧蔷的头上砸了下去,萧蔷登时扑倒在地。韦妃这才挣脱出来,周太医赶紧上前给韦妃点穴按摩。韦妃说不出话,喘着粗气,连指着地上的萧蔷。周太医会意查看萧蔷伤势,搭腕道:“没事,死不了。”韦妃这才放心点点头。
周太医:“头上伤倒好痊愈,但经此大起大落,婕妤心智恐怕受了刺激,很难恢复了。”春盈见此可怖之事,心里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不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捂着嘴跑了出去。韦妃咽下一口唾沫道:“盯着点她。”
“明白。”珍珠早就看春盈不顺眼了。春盈冲到外殿,见徐慧漠然站立在陈公公身侧,又是一阵恶心。
春盈蹲在后院花圃地上呕吐,心道:“原来这就是泰哥哥和韦娘娘的一箭双雕之计,如此歹毒,难怪不愿说与我听。可怜萧蔷和武姐姐都是他们刀俎下的鱼肉,更可恨那徐慧竟是贪生怕死、落井下石之徒。春盈啊,春盈,你这已是第二次为虎作伥了,父亲说的对,泰哥哥叫我进宫,根本就是利用我,我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可是,他对我的养育之恩,我又何以为报。不行,我不能暴露身份,否则,若是泰哥哥和父亲来不及保我,此番必死在韦娘娘之手。”
春盈本性善良,这几日之事对她冲击极大,此时内心翻江倒海,呕个不停。
珍珠追出:“春盈,你在这干嘛呢。出了那么大事,你不去娘娘身边伺候。”
春盈抬头:“回姐姐,春盈见不得血光,一时头晕恶心。”珍珠见春盈面色难看,显然不是装的,于是道:“那你先歇着吧。”
春盈见珍珠走远,心中下了决断,当日武姐姐舍身救我,无论如何,春盈都要救她一命。
春盈偷偷跑来贤灵宫,在外墙边计算着距离,口中数着步子,确定了一个位置后,拿起火折子打着火,正要向院内扔去。珍珠闪身而出:“春盈你做什么。”春盈一时情急,什么也顾不得了,一甩手将火折扔进了贤灵宫。珍珠喝道:“你这个叛徒,我这就回去禀告娘娘。”
春盈:“珍珠……”
珍珠已然跑远了。
贤灵宫内苑, 墙内火折子落下之处恰好是珍禽园,茅草屋上火星四溅,火苗一下窜起,珍禽纷纷扑闪出来,发出怪叫。须臾,浓烟升起,只听院内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珍禽园走水了。”
春盈赶到贤灵宫正门口,宫门大开,春盈夺门而入,正碰上杨长史指挥救火。
杨长史:“春盈?你来贤灵宫干什么?”春盈急道:“火是我放的,我是来找杨妃娘娘求救的。”只见李恪也大踏步而出。春盈跪倒:“吴王爷,快去将韦娘娘的心腹珍珠抓回来。否则叫她到了乾祥宫,大家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