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文成出嫁(3)
媚娘不禁心头一酸:“陛下……”李世民喃喃道:“今夜我不是陛下,你也不是宫女,我们只是两个孤独的人偶然遇到,说一说心里的话,可好?”媚娘想起两人初遇的情形,不禁泪盈眼眶,她不发一言揽他入怀,李世民埋在媚娘的怀里,颤抖啜泣不已。媚娘抱着李世民轻轻地晃着,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宫城不似世人所说的天堂,怨毒会噬咬残存的美貌,如花的生命。金枝玉叶如公主,如花美眷如蔷薇。生命浮沉,都逃不脱这既定的命运。
纥干承基率领侯君集的侍从们巴巴等着,不一会儿,侯君集大摇大摆地出了天牢大门。众侍从忙一涌而前,跪地齐呼:“大将军!”已是衣衫不整满脸憔悴的侯君集因身上痒而扭着身子道:“老夫已不是什么大将军了,只是个狗屁的吏部尚书。”
纥干承基道:“不管大将军做何官,弟兄们都誓死追随!牵马!”侍从牵了马至,然后往地上一趴,竟用背而给侯君集当上马石。侯君集已一脚踩上侍从的背,却感觉身上太痒,道:“****的虱子,老夫怕了你了。”纥干承基已开始扒自己的衣袍道:“大将军,先着我的衣袍。”侯君集与纥干成基对视,心情复杂。
贺兰楚石骑一马前来,向侯君集道:“尚书大人,太子已在剑道馆等候。”侯君集不爽道:“尚书,真他妈不习惯。”
原本偏僻冷清的干将剑术馆入夜却热闹非凡,道馆门口的小厮将许多风尘仆仆的剑客游侠都挡在外面。更有许多官宦子弟试图用银两贿赂小厮,好放自己的亲随们一同进去看个热闹。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在门口停下,有眼力见儿的小厮们赶紧迎上来。小厮一边帮此人牵马,一旁恭敬的将其从侧门引入。
吴王李恪孤身一人,冷面走入剑术馆。剑术馆人声鼎沸,台边雅座都挤满了人。半数以上是剑客打扮的,也有少数贵族子弟,携家带眷,吃酒消遣。剑术馆小厮引李恪入雅座。
剑台上正有二人格斗,两人体格悬殊。一剑客孔武有力,筋肉结实。另一位蒙面剑客则身材娇小,但步伐轻盈。高大的剑客卖了个破绽,蒙面剑客却不上当,露在面纱外的美丽双眼露着冷笑。剑客见被轻视,当即拔出长剑,唰唰地连荡出三剑,都挑住蒙面剑客的面纱,却被她轻盈地闪避开去。
等到高大剑客出第四剑时,蒙面剑客这才出剑,未出三个回合,这高大剑客竟已落败,摔落场外。蒙面剑客抱拳回礼,出声道:“得罪了!”竟是一清脆女声。
这下,那位男剑客更是狼狈不堪。
一监台小厮举牌绕场一周,上书 “玖”字,再定睛一看,剑台边上还立有一块大牌子:对剑之决:卅日
观客一:“今天第九个落败的。”
观客二:“真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都一个月了,这京城的剑客就这么不堪一击。”
观客一:“何止京城的剑客,听说各地都来了许多高手,为了与这女剑客一决雌雄。不过可惜的是剑馆每日只允许十个剑客应战。”
观客二:“人多了怕小娘子吃不消,哈哈……”
这厢在众人的倒彩声中,落败的男剑客才狼狈的交银出了剑馆。说时迟那时快,待剑馆小厮鸣金敲锣宣告第十场应战,那厢便有几个剑客按捺不住,就要飞身上剑台,却见一道剑光掠出,蠢蠢欲动的剑客们不觉之间已经接应了一招。有的跌倒,有的后退两步,有的手中之剑竟已折断。待剑客们站定再想起时,剑台之上已经倏忽多出一个凌厉的身影。竟是风度翩翩的吴王李恪。
李恪仗剑拱手行礼:“承让了。”
角落的一个雅座垂着重闱门帘,内里几乎不见亮光,里面端坐着一尊黑影,即使走近了看,也难以看清此人的面容。见李恪上台,黑影起了身,竟不从垂着的门帘走出,而是从一扇后门闪身而出,悄而走掉。
女子蒙面剑客愣了愣,谦礼后挥剑先攻。李恪身形略动让了三招后,这才出剑而战。蒙面剑客剑术果然轻盈灵动,一时之间剑光闪闪,将李恪的身影缠在其中,看似险象环生。激斗之中,李恪的眉宇一跳,他余光看见了那边雅座有微光一闪,接着雅座又陷入黑暗之中……
剑术馆密室,侯君集与太子承乾对谈,贺兰楚石侍立一旁。刚刚从外间雅座进来的纥干成基双手抱拳禀道:“人已经在剑台之上,须臾便见分晓。”承乾饮酒笑道:“大人果然好计,三弟最是好勇斗狠,听说有剑客在擂台之上三十日不下场,岂有不来应战之理。”
侯君集:“太子,这得感谢纥干啊,老夫一直在狱中,都是他筹划的,你看到的这些剑客,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台上那个,更是从小就选了来,今日方才派上用场。”
承乾赶紧示意贺兰给纥干倒酒:“人我见了,果然对三弟的脾气。来来来,喝上一杯,他日我用人之际,绝不会相忘今日之事。”纥干忙道:“不敢,不敢,为太子殿下与大将军出力,是属下应尽的本分。”侯君集置酒叹:“大将军这个称呼你也就私下叫叫吧,今后是上不得台面了。”
承乾会意:“侯大人……”
连战了十数回合后,女剑客的面纱终于被李恪快如闪电的剑尖挑开!剑台四周呼声骤起,不全因李恪高超的剑术,还因没有了面纱遮挡的女剑客的确至美,就连见惯美女的李恪也不由心神一震。
只见此女子负剑拜倒:“公子剑术精湛,林苏苏甘拜下风,愿终身为奴为婢,随公子差遣。”李恪却将剑并入刀鞘,然后朝林苏苏道:“得罪!我府上仆婢众多,不必劳烦女侠。”
众人又是一阵惊愕。
观客一:“这么漂亮的美人……不想要,应什么战?”
却见剑台之上,有横幅一条上书:“输赢赌注纹银三百,胜者兼得此奴。”
观客二:“不要人家为奴为婢,不如送给我好了……”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这位公子……”林苏苏尴尬咬牙道:“公子既已应战,就该知道……”
李恪竟未等林苏苏把话说全:“本人并不知剑道切磋,竟有负者为奴为婢的规矩!”
说罢竟已飞身下台,欲离开剑术馆。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林苏苏竟不顾难堪,提剑急切的挡住李恪,李恪只好回身应剑,二人在打斗腾挪中向门口掠去。林苏苏口中道:“剑道有剑道的规矩,擂台有擂台的赌注,你若不要,又何必……挑了我的面纱。”前两句色厉内荏,后两句却已语带娇嗔,众人见二人一躲一追,开始嬉笑起来。
李恪深感尴尬,只见他晃过一剑,脚步一点,已到了剑术馆门口,眼角又向角落的雅座一瞥:“人我是不要的,告诉你们馆主,若要因此滋事,上吴王府找我!”
这一声吴王府震得场馆内鸦雀无声。
娇云却依然不依不饶的:“你……不能辜负了我……”李恪反手一剑,力道很大。林苏苏向后飞出,鹞子翻身后方才站定,气息调匀,李恪已经不见人影。剑道馆内,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剑客,狠狠得盯着林苏苏,面露恨意,此人正是男装打扮的杨长史青玄。
杨妃宫里又弥漫着浓厚的中药味道,一排几个宫女红旗托盘,捧着不同的药材让杨长史过目。杨长史一边挑拣着上好的药材,一边对闭目养神的杨妃汇报。
杨妃面色不好,略有痰气。
杨长史道:“娘娘要奴婢盯着王爷,果然没错。这才出宫不多日,就已经招出这等是非来。”杨妃咳了一阵说道:“干将剑术馆是什么人在经营?查出来了没有?”
“还没,听说馆主很神秘,不好查。”
杨妃睁开双目:“咳咳,越是神秘,越是可怕,你差人查查它是什么时候开的,什么时候又故意设此擂台打赌,引起京城官宦子弟的注意。在时间点上我们也大略有个判断。”
杨长史若有所思点头:“明白了,那个女人也要查!”杨妃看了看杨长史,她自是心虚,赶紧低下头去。杨妃嘱咐道:“棋子而已,不要打草惊蛇。依本宫之见,这个剑术馆背后不是太子,就是魏王的党羽,擂台之赌,明显是冲着恪儿来得。林欲静而风不止啊。”
杨长史点头:“娘娘说的是。”有宫女报:“娘娘,武才人给娘娘送药膳来了。”
杨妃浮上一丝笑意:“快叫她进来。”武媚娘携漆盒素衣款款而入。武媚娘跪道:“奴婢给娘娘请安,给杨长史请安。”武媚娘此时已被削了俸禄,空有才人之名却无才人之实,因而有此一拜。杨妃勉强坐直身子:“你们都下去吧。”又冲杨长史:“你也去吧。”
武媚娘从所携漆盒中取出一盅药膳汤,盛出一小盅自己先尝了一口,才递与杨妃。
杨妃接过,用银勺一搅便道:“今日是什么汤?”武媚娘答道:“这是用西南上贡的鸡棕、黑虎、牛肝菌,配以陈皮、蜜枣、老鸭煲了三日。有化痰理气平喘的功效。”
“近日腻烦饮食,也就你烹得药膳汤我还喝得两口。”杨妃边小口喝着边道。
武媚娘劝道:“所谓药补不如食补,娘娘一年三百多天,****进药,羸弱娇躯,如何受得了,少进一些汤品,也无非补补营养,身体底子上来了,再进药才会得益有补。”
杨妃将小盅汤喝毕:“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不知你这样在本宫身上用心,是所为何?”武媚娘听闻一惊:“媚娘绝不是别有用心,我们母女多番受娘娘恩惠,而这次又多亏娘娘与王爷斡旋,奴婢才有沉冤昭雪的机会,娘娘贵体欠安,媚娘只是存一片感恩之心,才****为娘娘煲汤问药,这……只是人之常情啊。”
杨妃道:“好,我就承了你这份人之常情。我问你,可还记得你与我的十年之赌。”
武媚娘点点头:“冷宫之事,当然记得。”杨妃问道:“如今可有后悔?”
武媚娘迟疑片刻便道:“后悔谈不上。只是……媚娘越想独善其身,就越难远离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