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再生波澜(2)
薛仁贵也上前：“李将军过奖。高将军，阵前狡降得罪了，小子仁贵在此向将军一拜。”高延寿扶将起来：“快起，快起。”又摸摸后脖颈淤青之处：“只是阵前还有一名白袍小将，下手真狠，怎么今日在这降军大帐不见其踪影。”
知道他问的是武媚娘，李勣、薛仁贵对视一笑。李勣道：“延寿，此事乃亘古奇闻，恐怕一时之间，你很难得知真相了。”
月挂树梢，一场大捷过后，唐军营地又恢复了往日士气。
几个薛仁贵的亲兵正轮番敬酒薛仁贵。
李勣帐中，李勣宴请高延寿及其副官，二人推杯换盏，交换攻城略地心得。
李勣招呼道：“请请。”高延寿此时已换上一身唐军装束，道：“先干为敬。”
说罢将杯中酒饮进：“不瞒李将军，杨万春入编之前乃塞外草莽，江湖绿林之辈，最善使毒。”
李勣又给高延寿满上。
高延寿接过道：“客气，客气。他自幼习武，又有天生弩力，拉弓射箭准头极佳，不似常人。”难怪！李勣说道：“毒物的确难缠，箭术却未见其效。”高延寿也是不得其解：“说来也怪，我之所以如此托大，便是因为接到他的传书，说什么唐主已被其射中，并箭淬剧毒，让我抓紧时机，趁群龙无首，在城外攻下唐军再与他汇合。”
李勣不动声色：“哦，有这样的传言？”
高延寿道：“可不？我军三万余众，无人不知，都以为天可汗……谁知今日一战，见陛下北山之上擂鼓振军心，毫无任何重伤之态，军心一失，这才惨败至此。”
李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道：“估计是误传了，陛下前日的确有亲临攻城之战，但并无毫损，杨万春恐怕是过于相信自己的箭术了。”
高延寿摇头：“未必，他为人阴险，如今看来，甚有可能是他希望我们先行交战，耗费唐军的主力。奶奶的，拿自己的人当炮灰！”李勣心中暗爽：“这样看来，这几****军营地得严防其趁势偷袭。”高延寿与他碰杯：“也对！”
李勣对副官：“传我的令下去。全营戒备，严防偷袭，停止一切庆贺活动。”
副官：“是！”
卸去戎装的李恪与林苏苏盘坐军营旁的一棵大树下，李恪吹笛，羌笛声悠扬传入军营，对面便是军营，帐内星星点点的灯火照耀在二人略有所思的面容上，李恪眼神一直未曾离开中军大帐。
内帐中，只有李世民和媚娘二人。帐右角凳上，熏炉燃香正在燃烧，帐中药香弥漫，笛声悠然传入。李世民依靠床榻，手中翻阅敌军降将名单：“高延寿，高慧贞，孙代音……这笛音？”媚娘在一旁用针线缝补李治所赠丝棉甲：“音色清脆明亮，略有壮志未酬的悲凉之感。”
李世民仔细品味：“倒不似中原乐曲的悠扬婉转……”媚娘笑笑：“是羌笛。想必是吴王，今日多亏了有他才能完胜。”李世民放下名册，抬眼观后道：“媚娘，今日你太过冒险，恪儿上北山是咱们商量好的。可你一介女流，又从未带兵打仗，怎么能擅带兵上阵，还佯装薛仁贵以身犯险。”
媚娘放下手中针线，贴近他：“陛下，太医不嘱咐你也知道，思虑过多不易于养伤。”李世民搂住她：“顾左右而言他。若不是这丝棉甲帮你挡箭，今日你便与朕一起躺在榻上养伤了。”
“陛下，可媚娘一点都没有伤着。”武媚娘笑靥如花，与白日里英武之姿又判若两人。李世民佯怒道：“言辞诡辩，武媚娘，擅自出战，你以为朕不敢降你的罪吗？”媚娘虽感李世民语气严厉，但此时二人关系早已与往昔不同，她不仅不应，反而笑盈盈道：“媚娘不怕，李将军跟陛下出生入死多年，本可在朝享福，但陛下有难之时，关键时候多次相助。”
李世民接话：“李勣他戎马一生，以征战为业，你怎么能跟他比呢。”武媚娘又说：“还有啊，薛仁贵年纪比媚娘还轻，血气方刚，今日媚娘亲见其为诱敌深入，血染战袍。”李世民点头：“自古英雄出少年倒是不假。”
武媚娘靠在李世民的臂弯里：“陛下你以一国之尊，也冲锋陷阵，阵前杀敌，以一当十。大家都不怕，媚娘区区一宫女，又有何惧之。”
李世民双手扶住媚娘的双肩，凝视她的双眼：“你此言差矣，李将军、薛仁贵还有朕，本是九尺男儿，又肩负一国重任，血战疆场，本是理所当然。正如你所说，你是一介女流，带你随军出征，朕现在后悔了，明天就着人将你送回长安去。”
媚娘拿起手边缝补完毕的丝棉甲，披于身上，将带子系好，起身捧药到李世民身畔，喂他饮下，道： “许是媚娘与别样女子不同，自小与父亲射箭骑马，跋山涉水。入宫后，行动所居，虽锦衣玉食，然身心束缚，宫中人事复杂，时时赔小心，活得十分不自在。”
李世民喝下药饮：“我知道你在宫里受尽了委屈。”
“所以媚娘真心感谢陛下，不顾前嫌，携媚娘同行，今日山谷中见众军合力一心，上阵杀敌，山呼万岁，更是热血沸腾。万众之人为你赴汤蹈火，一同保卫疆土……媚娘这才能够体会陛下常向媚娘提的金戈铁马，驰骋沙场之快意。”武媚娘坦荡说出心内所想。
李世民放下药碗：“不管怎么说，也不能不顾个人安危。”武媚娘靠近李世民，看着他的眼睛深情道：“能够与陛下同生共死，媚娘区区一条性命，何足挂齿。”
李世民听闻媚娘如此说，抚摸媚娘秀发，思索片刻才道：“媚娘你的确并非一般平凡女子啊。朕心里也知道此次降敌三万，大半是你媚娘的功劳，可惜你非男儿之身，若然朕必加封于你，封侯拜相，为朕掠阵带兵。”
媚娘褪去外袍，坐在榻上，倚在李世民怀内道：“我才不要封侯拜将，只要能****陪着陛下便好。你真舍得明晨便送媚娘回宫里去？”李世民搂住媚娘，在其额上叩下一吻：“说句心里话，舍不得。”
“那我就放心了。”媚娘放下一头青丝。李世民将媚娘紧搂在怀中：“就连朕母仪天下的长孙皇后，也不可能与朕一同上阵杀敌。朕这几日冷眼旁观，媚娘你的韬略胸襟不在朕的任何一个皇儿之下。”媚娘见他言至此，怕他想起伤心之事，忙道：“陛下咱们还是早点睡吧，明日还要与李将军议攻城之事。”
说罢将烛花剪灭，帐帘放下。黑暗中，李世民执起媚娘的手道：“媚娘放心，回长安后，朕一定会给你一个名分。这次不管谁来劝阻，朕都一定要随你心愿。”
明月高悬。笛声阵阵。
唐军井然有序，大营内外，一队队士兵手持长枪，警卫在各个帐篷之间巡逻。
远处安市孤城，高丽军守夜士兵被月色照耀，连面孔都清晰可见。
一城一营成对峙之势。
半月后，安市城外已挖起百里壕沟，壕沟外十米，更竖起了一座高大的土城，数百个唐军士兵正在土城下面挖土装包，然后递上土城顶部，以增加土城高度。阎立德、阎立本兄弟二人正拿土城图纸，向将造总管傅伏爱吩咐着什么。
阎立德：“一定要将地基夯实了，不然地基不稳，容易倒塌。”
傅伏爱回到：“大人，全用土夯，倒不是难事，只是这时间……”
阎立本问道：“大哥，为何一定要与安市城头齐高？况且全用土夯，的确费时甚久。”
阎立德正要回答，一威风凛凛的白袍小将（薛仁贵）拱手道：“各位大人，土丘必须与安市城楼齐高，这样待土丘建成，攻城之战时，派一队人马登上土城，眺望城内敌军，就能对其何时放毒，如何布阵，洞若观火。这样一来，才能在绝对高点指挥大军，以免冒然攻城，损兵折将。”
李世民携媚娘与李勣二人从土丘背后转过来。李世民唤道：“二位爱卿、傅总管，不但要高，还要快！”众人跪拜：“陛下！”李世民抬手：“都起来吧，离上次山谷大捷已有半月，高延寿援军虽破，但杨万春的确是个棘手的人物。不知他城中有多少毒物，几次攻城都被毒物所阻。修筑土山与城齐高，虽是个笨办法，但可窥探城中局势，目前也只有一试了。只是这工事缓慢，令人心焦。”
武媚娘插言：“时日一久，再不攻城决战，恐失了全军士气。”李勣道：“臣也着急，眼看临近寒冬，若是土城还未完工，再拖延下去，恐怕于我军不利。”
阎立德、傅伏爱面有难色，阎立本脑筋一转，捧着图纸道：“陛下，若想土丘尽早夯成，臣倒有一个计策。”
“好，你说。”李世民道。
“若他日攻城之时，土丘之上人数控制在二十人内，臣便有办法在半月之内完工。”
李世民看看李勣和薛仁贵：“二十人之内？”薛仁贵点点头：“应该可以。”
阎立本正色道：“回禀陛下，臣需要三根巨大结实的木柱！”
土城北面，数百余人连夜抬巨大木柱至土城边，又有两根木柱已经竖起来，夯立在中空的土城之内。李世民、李勣、李恪等亲自传递土包，夯实地基。众人手起冻疮，媚娘在一旁为众将发药。李世民放下土包，接过媚娘药膏，对身旁李勣道：“运粮水军，为何还未到。”李勣回禀：“臣也正为此事忧心，已经有多日未收到水军传递的消息了。”
媚娘跨入土城地基，将一封信函与药膏一起递与正在指挥工事的阎立本,道：“阎大人，天寒地冻，小心别起了冻疮。”阎立本接过药膏，摸到信函，心中一喜，他避开众人问道：“春盈的信？”
武媚娘点头微笑：“总之一切安好。”阎立本收好信函：“谢武士官关心，遂将药膏涂抹在手上。”媚娘拱手：“阎大人辛苦了。”土城地基内另一侧，傅伏爱趁人不注意，对照图纸，在木柱横梁处用炭笔做了一个记号。
媚娘与李恪、林苏苏三人在营中巡视，所到之处，见士兵虽已到寒冬，却衣衫不整。林苏苏问道：“棉服怎么破成这样？”
媚娘眉头蹙起：“今冬的棉服随粮船一起，还未运到，这些棉服都是去岁发的，打了这么多场仗，自然就破烂不堪了。”
李恪亦是满面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