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神仙奏对
待到望见黑沉沉的太阳外城正门时,鬼魂少年突然在贵福哥意识里说话了;
“凶人哥哥,天王爹爹这回可是动了真怒了,你想好怎么办了么?”
“有什么可多想的,见面尽量说服你那个神棍老爹就是了。”
“哎呀,我那老子可不听人讲说道理呢,宫里人惹他生气只能认错受罚,我记得原来有个挺倔的小王娘因琐事被父王爹爹骂了两句,结果因为她辨解了就拖到外面打板子,打到后来她也拒不认错,最后竟然被点天灯了耶!”
鬼魂少年对他老子洪秀全的赫赫婬威可谓是记忆尤深。
“你爹是神不是人唉,所以特么的早没人性啦。”贵福哥在意识作答;“所以我也得用神仙语言跟你老爹说话,他才能听呢。”
“可是,除了天爷(上帝)和天大伯(耶稣),我那天王老子哪个神都不信哩。”鬼魂少年回答。
“呃,那我就客串一下你天爷,当一回你老子的老子吧。”
“你作死哩!”鬼魂少年大骇;“我老子最恨别人装他天爷了,原来那个跋扈东王杨秀清动不动就神上身,然后我爹爹就得下跪,可是恨惨那姓杨的哩,结果最后把他挫骨扬灰了!”
“放心,这回我有分寸滴。”
“你为啥不紧张呢,难道你真有把握?”鬼魂少年追问。
“没把握,不过我有你这张大王底牌,我慌什么啊,实在不行你就来个鬼上身,直接魇倒你那个神叨叨的天王老爹就得了呗。”
“啊····我不敢,也想这么做啊···”
“我管你敢不敢,到时候你老爹暴跳如雷,指不定对你肉身作出什么疯狂举动来,不过那也好,一死百了么,咱们也就一拍两散,谁也奈何不了谁了。”
“···呜~~呜~~呜呜呜····”鬼魂少年又悲悲切切的哭起来。
“闭嘴!别打扰,老子正在想一会要应对的台词!”
“···好的,我不哭啦,你不要那么凶嘛,凶人哥哥。”
贵福哥一边和鬼魂交流着,一边走过金龙内城的圣天门,这时候他发现内城穿堂甬道两边多了很多带刀的侍卫女兵,四名女官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恭谨行礼后从上到下把他全身细细搜了一遍,确认他没有携带任何违禁品后,才左右分开放行,贵福哥咧嘴冷笑了一下,看来蒙得恩这御状告的不但很详细,也很险恶啊,此时如果从他身上搜出任何兵刃,他都洗脱不了刺王杀驾的嫌疑。
不过贵福哥早想到了这点,后世他作为文物大盗平时却一直过着市井隐居生活,身上从不携带任何枪械,到欧洲各国盗窃文物时,他都是入境后再因地制宜,现场制作弓弩武器和作案工具,事后再彻底销毁,他如此小心,就是坚信人生险恶危险无处不在,实在疏忽不得,需要时刻提防啊。
这回他的小心谨慎又起作用了,他不但身无寸铁,而且一个亲随也没带,那蒙得恩就是想进点谗言,都找不到借口。
······
这一次天王洪秀全没在深宫,而是在金龙殿的三殿召见自己的儿子,这也说明有其他臣子在场。
贵福哥刚进殿门,就听一个暴躁的嗓音正冲冲大怒,发火的正是洪秀全。
“跪下!你个败家仔,衰蹦虾子搵堂鸡!你硬是要气死老子哪····”洪天王真火了,操着广东广西杂合腔的土话狠骂贵福哥。
贵福哥赶忙跪倒,眼角四瞅之下,发现两熟人,一个是正掌率蒙得恩,另一个是险被他砍了脑袋的冬宫又正丞相黄章桂,感情这俩亲家合伙告他御状来着,幸亏旁边还坐着一个天姑娘娘洪宣娇,让他顿时放下了一半心。
洪天王用家乡话激烈痛骂儿子,期间毫不止歇也根本容不得别人插嘴,足足数落了六七分钟,才在咳喘之中止歇,女官们连忙奉上茶饮给天王润喉,这时候蒙得恩和黄章桂才开口劝慰天王洪秀全,并假惺惺(差点砍人脑袋能真心么)为幼主求情。
贵福哥半晌没有作声,其实他从洪秀全的怒骂声里听出了恐慌和无奈,这位昏招频出的低能帝王自知在广大臣工心目中威信不断下降,为防大厦倾覆,没有办法他只能用大肆封官拜爵来拉拢这些老臣子,为了取得他们的支持,洪秀全在仅在天京城里就封了大大小小一万多个官爵,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王亲国戚和洪秀全起事时的功勋兄弟,平日里争奢赛富,铺张浪费,自然个个寡廉鲜耻,贪腐成风。
比如舆马定制,最底层的管辖二十五人的“两司马”就可以乘四人抬的黑轿,以上官员的规格层层加大,到前东王杨秀清时,每次出行要乘四十八人抬的大黄轿,夏日乘轿下设玻璃器皿注水养金鱼的水轿,每次出行时前后仪仗长达数里。
而这种争吃争穿争排场的现象是全国范围内的,到了后期洪秀全除了分封了二千七百多个王爵外,朝里朝外文武各级官僚队伍总数达到三十一万多人!如此庞大的蝗虫队伍,很快就把掠夺来的金山银海挖空吸干,而被如此空前的奢靡风气所笼罩,太平天国想不亡都难啊,而这一切的一切,根源都来自于洪秀全这奇葩领袖‘共享人间小天堂’的吃大户理论,这就是他江山永固的统治基础。
所以,当听到洪秀全要自己回幼主寝宫闭门思过,不得允许不得踏出宫门时,他只好高声叫起来;
“父王爹爹且息雷霆之怒,小子天福贵有重大事情要禀报爹爹!”
天王洪秀全声威赫赫的吼道;“你个蹦虾仔能有甚么事情掰扯,还不给老子滚回寝宫左殿,省的再给老子招惹是非!”
可贵福哥怎肯安生,于是用更大的声音坚持叫道;“父王爹爹,小子今日所作所为都是有缘故的!皆是因为小子昨日做了一个怪梦,梦见天爷他老人家给我传话来着,命孙儿斩妖除魔,扶保天朝!”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将殿上所有人都雷住了,被雷得最狠的是天王洪秀全,他蹬蹬蹬连退五六步,脸上青筋直跳,眼如老豆,目呲欲裂,颤抖着戟指贵福哥,嘎声问;
“你!你你你说的哪个?”
贵福哥一本正经的郑重道;“我说的是昨晚梦见了天爷爷了,他老人家白发白须,白衫如雪,脑门上还闪闪发着灯泡光,手里拿着痒痒挠法杖,还不断轻拍着我的肩膀和我说话呢!”
蒙得恩和黄章桂互相张望了一眼,眼中都是透着惊恐和诧异,然而他们又抬头望望天王洪秀全,再用眼神交流一番后,一致决定保持沉默,这时候要是说错一句话,脑袋可能就被盛怒的天王当场咔嚓喽!
在另一旁落坐的洪宣娇也惊骇的欠起身,使劲瞪大眼睛瞅着贵福哥,厉声叫道;“贵娃子,莫敢胡说天爷公!你娃子是不是撞邪了,哎呖呖呀,了不得哩,什么都敢拿来讲!”
“是真的!”贵福哥大叫道;“天爷爷还亲手交给我两本书,让我牢记呢!”
“书呢,在哪里?”洪宣娇追问。
“天爷爷把书往我脑袋瓜上一拍,书就不见,但是书的内容我全记住了。”
“哪两本书,书名叫什么?”洪宣娇问话毫不停顿,眼睛紧紧盯住贵福哥的双目、。
“一本叫奇门遁甲术,乃三国时蜀国丞相诸葛孔明所著,上叙天文下绘地理,包罗天下万国风土人情,奇闻异事,而且还专门记载各种神兵利器,弓弩器械的制造图册,另一本叫武穆遗书,乃是大宋无敌元帅岳飞编著的兵书秘籍,天爷爷说两本书融会贯通之后,我就可以轻松的治国平天下包打全世界了!”
贵福哥这回是想忽悠的大一些,不但编纂出上帝托梦,而且还顺势学会了天书~~~这样以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瞎掰解释了,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和超前见识~~一句天书记载,省心省力省口舌,还给自己套上了一层超级神棍的灯泡光圈圈,忽悠死人不偿命啊,太美了。
“真有这么厉害?”洪宣娇目光微凝,用怀疑声调问道;“伮记得二天兄讲过,天父上帝好像住在外国天堂的草甸子花园里么,那里怎么会有咱中土的书呢?”
贵福哥闻言心里一咯噔,形象我怎么把上帝他老人家是洋人这茬儿忘了,好在他脑子快随机应变,马上一笑道;“天爷爷还教了我一首诗,说是念一遍你们就全明白了。”
“什么诗歌,说来听听!”洪宣娇的问话毫不停顿。
“主坐天宇儿莫愁,今传爱孙天书全,华夏须要汉人管,兵书秘籍怎是妖,万样都是正为贵,速练正正福滔滔,练成百战无敌兵,天下一统万世传。”
贵福哥模仿洪秀全的打油诗风格,张口就胡诌了一首,谁实话作这种烂诗真心一点不难,因为这位洪天王打金田起义做了五百多首诗歌,那水平就如猴拉稀坏了肠子,一泡还比一泡稀啊。
果然,这首诗刚一吟完,那洪天王眼不瞪手不抖了,哈哈大笑几声站起来道;
“好诗啊好诗!不亏是我的好兄弟呢!”
说着这位洪天王猛然抽出身边一名带刀女侍卫的腰刀,大喝道;“去死吧!”
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只见洪秀全大踏步扑向自己的长子贵福哥,面目狰狞着举刀就剁!
······
在这钢刀落下的数秒之内,好像时间如电影镜头一样被刻意放缓似的,贵福哥在意识里急忙给鬼魂少年一个信号;“快啊小鬼!快魇住你老子!”
然而鬼魂少年几乎在同时惶急的回复;“不行啊,我魇不住他,他魔障了,意识里一定要劈死你,快躲!”
‘···这是命么,难道一开始就要结束了么?奇怪,我怎么有种不甘心的感觉?”贵福哥没作躲闪,因为那没有意义,他只来得及略微抬眼看看劈落的雪亮闪光,就瞑目等待毙命···
“当啷!’一声兵器交击的金属音,贵福哥睁眼一看,原来千钧一发之际,是洪宣娇抽剑架住了洪天王的钢刀,斥喝道;“三哥,你发日昏了么,贵仔是你的亲生仔哩!”
洪秀全血红着眼吼道;“你莫管!他分明是杨逆作祟!邪降在身,老子非劈死他不可!”
洪宣娇也瞪眼道;“伮怎么管不得!贵仔是本姑奶奶嫡嫡亲的亲侄子哩,就是三哥你也动不得!”
“你!你发痴哩!”洪秀全用手中刀点指着洪宣娇骂道;“老子就知道你对杨嗣龙这个野汉子念念不忘,要不你怎么如此护着他?”
“你!你!啐!啐啐啐!我看三哥你才是发痴哩!不要以为你做了天王,姑奶奶伮就怕了你,大不了伮不要你的荣华富贵,老娘回老家种地去!”
洪宣娇撒起泼来也无所禁忌,她一把拽起贵福哥,扳着脑袋展示给洪秀全看道;“你睁大眼睛瞅瞅!瞅瞅!咱贵娃子眼神清澈,口齿又清脆又伶俐,哪有半点中邪的样子,你真要斩死你的亲生仔,那你斩!给你砍!现下就斩下你娃儿的脑壳,伮看你这辈子良心得不得安!”
贵福哥自然是眼神清亮,面容沉静,不过他眼角却慢慢流下一滴泪,这滴眼泪是鬼魂少年流的,这位百年来对家人痴念未熄的洪天福贵,伤心了。
洪秀全看到自己的长子默默流泪,好像才霍然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当’的一下丢了钢刀,然而为了顾全自己的天王威仪,他犹自强喝道;
“就算这小子没有中了邪降,他胡说什么得了两本奇书,能造什么神兵利器,奇门器械,难道不是妖言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