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恶魔之父
想起父亲的冷血，想起这五年来纪磊承受的煎熬，看着纪磊痛苦的表情，纪弘这才发现这辈子他唯一能替弟弟做的事，竟然就是亲手杀了他……
泪流满面的走向书房里摆放着的交叉大斧，纪弘颤抖着手，拿起那沉重的斧柄……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死的人是他而不是纪磊……这五年来，纪弘已经快数不清他到底祈祷了多少次，希望上天能让他替纪磊分担一点痛苦，那怕真的只有一丝丝也好……
“直到最后……你还是要哥哥替你善后啊……”
发现纪弘正拿着斧头接近水槽，纪磊痛苦的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轻声说道：“哥……谢谢你……磊儿一点都不会怨你的……”
“可是我会怨自己啊！”狼狈的抹了抹脸，纪弘的话音随着眼泪的滴落渐渐消失，不舍的敲下斧头。
看着眼前模糊的水槽四分五裂，汹涌的水流顷泄而下，纪弘的心几乎纠结。
不顾迎面而来的玻璃碎片和水流，纪弘赶紧接住掉下的纪磊，自责的自打起巴掌，说道：“弟，摔疼了没有？都怪哥太冒失了……”
“哥……谢谢你……希望磊儿可以在天堂照看着你……”摇着头，离开水槽的纪磊虽然努力的想露出安慰哥哥的笑脸，可是却还是抵不住身边空气的侵蚀，慢慢的化作一团散沙，就这样渐渐消失在纪弘的怀里。
想起那个他从小和纪磊说的故事……那个两人母亲在离去后，仍会在天堂照看着他们的故事，纪弘歇斯底里的大吼着。
望着从手指间流逝的散沙，纪弘紧握住拳头彷佛奋力的想抓住些什么。
他不要！他不要就这样失去唯一的亲弟弟……不要！
可是不论纪弘如何努力，纪磊还是一点一滴从他的指间消逝，直至最终完全消失在他怀里了。
那个总是在阳光下向自己笑得灿烂的弟弟，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永远消失了……
也不知道纪弘到底就这样，声嘶力竭的抱着纪磊化作的散沙哭了多久，只是当他再度抬起头时，血红的双眼写满了憎恨。
那股对纪煌的嗜骨憎恨。
捡起手边的斧头，纪弘嘶哑的说着：“弟，哥发誓，哥会替你杀了所有让你痛苦的人……”
一路上，纪弘毫不犹豫的血洗了纪家，举凡和这次实验有所关连的人，全都无一幸免的死在纪弘的斧下。
现在的他就像是个想藉由杀戮来证明些什么的恶魔，全然没了人性和理智，在因为飞溅的鲜血而染红的衣物衬托下，纪弘就像是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招魂使者般，让人恐惧──
就在纪弘杀的正兴起时，纪煌回来了。
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纪家大院，纪煌怒吼道：“纪弘，你到底在干嘛！”
在纪弘转身的那刻，和他四目相接的纪煌突然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悸。
因为现在纪弘那血红的双眼，就像是嗜血的野兽般，让他开始无法控制的涌起恶寒……
“是你！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他！”大吼着，纪弘在发现纪煌身影的同时，愤恨的将手中的斧头掷向纪煌所在。
看着那在空中缓慢旋转而来的斧头，纪煌只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然后随手一挥，试图摆脱斧头的威胁范围。
纪煌原以为他可以轻易的打退眼前近在咫尺的斧头，但却突然发现他撞上的竟是一股雄厚的力量，当场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代价。
“怎么可能？你的经脉根本不可能练好武功，你是怎么做到的？”紧抓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左手，纪煌难以置信的吼道。
“你想知道为什么？”缓缓的走向受伤单跪在地的纪煌，纪弘的脸上露出疯狂的神色。
此时的纪弘嘴角微扬的笑容映在纪煌眼里，让他除了恐惧之外，竟再也想不到任何情绪表达他的心情了。
如实质般的杀意从越来越接近纪煌的纪弘身上溢出。
纪煌生平第一次真正感觉到恐惧和死亡，而让他有这种感觉的，竟然是他一直以来最不愿正视的儿子……
‘恐惧？现在这种情感是恐惧吗？我竟然从纪弘身上感觉到恐惧？不！不可能……’
还没等纪煌在心中整理出他对纪弘的感觉，他突地感到呼吸一窒。
原来他已经被纪弘给抓着衣领，单手提到了半空中。
“为了杀掉你，这答案你满意吗？”几乎丧失理智的纪弘，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了仇恨，那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仇恨。
只有杀了纪煌……对！只有杀了他才能让纪磊真正解脱……
“等等……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现在你想起你是我爸了？那你在把磊儿丢进实验水槽里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他也是你儿子？”纪弘没想到这个时候，纪煌竟然还想和他谈亲情，想起书房内惨死的纪磊，他就忍不住痛彻心扉的吼道。
“我是为了他好啊……你看……我这不就从没阻止过你去看他吗？”讨好似的放开试图挣扎的手，纪煌脸上堆满笑容，只希望儿子能够放他一条生路。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会去看磊儿？”
“当然，我不就是希望你能唤醒他吗？只要他醒了，他就会变成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了。”挥舞着双手，纪煌彷佛早就被自己编的谎言给彻底洗脑了，此时说起未来的憧憬，不仅没有丝毫心虚，脸上反而还露出向往的渴望表情。
“你希望我去唤醒他？哈哈哈……可笑啊……哈哈哈……”听到纪煌的话，纪弘悲痛的大笑着。
想起纪磊在他手中化作流沙的那一幕，他就无法抑制的感到悲哀。
唤醒？这对纪弘来说无疑是一次更加沉重的打击。
要是他能够让纪磊解脱，那他又何必亲手夺走弟弟的生命呢？思及此，纪弘本就濒临崩溃边缘的情绪终于彻底瓦解，再也无法思考的放开纪煌，仰天大笑了起来。
与其说他是在笑，一旁的谢歆和海灵却更觉得他的笑声听起来像是哀恸至极的悲鸣……
他不禁亲手打破水槽，更亲眼看着弟弟就这样在他眼前化作了细沙，可是他却什么也无法改变……
这不是在讽刺他无法救助他唯一的亲人是什么？
纪弘那凄凉的笑声在空旷的纪家大院里回荡着，映衬着满地血淋淋的尸体更让人感到一股寒意，现在哪怕是旁人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他那无法言语的悲伤……
看着纪弘歇斯底里的样子，纪煌心中隐约涌起一股不安，丢下兀自笑的发狂的纪弘，他奔向书房。
在看见书房惨状的那一刻，纪煌无力的跌坐在地，失神的呆愣着。
纪磊的死并不足以让他感到心痛，真正让他难受的是──他这些年来的努力，全都随着纪磊的死去而白费了！
他已经没有再一次重来的时间了，而他在这场实验中耗费的心血和精神更是他人难以想象的耗巨，这次损失怎么能不让他绝望呢？
因为这代表着他一直以来的苦心，全都像眼前的水槽般四散碎裂，再也不复存在了。
“啊──”就在纪煌痛苦的怒吼着时，从他的身后传来纪弘的声音。
只是比起刚才，此刻的他竟感到一股更明显的杀意和怒气。
“你的痛苦是因为磊儿的死，还是因为你的实验没了？”
缓缓侧首望向眼前沉稳平静的纪弘，这时的纪煌终于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差异了。
因为即使修为如他，竟也没发现纪弘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后的……
看着纪弘已然静默的表情，纪煌反倒希望他像刚才那般疯疯癫癫的。
竭力忍住心中兴起的杀机，纪煌知道要是留下纪弘，以后不仅做起事情来绑手绑脚，他的存在对自己而言更是一种威胁，于是虚伪的正色道：“当然是因为磊儿啊！我费尽心力想让他成为世上最强的存在，没想到你……唉──”
说完，纪煌还状似惋惜的叹了口气，情境的营造气氛十足。
年轻气盛的纪弘哪会是纪煌这种老狐狸的对手呢？在听到他的解释时虽仍满腹怀疑，口气却已经放软不少：“你说你是为了磊儿好？那你怎么忍心看他那么痛苦……你怎么忍心那样虐待他？”
“弘儿，磊儿也是我的儿子啊！人说虎毒不食子，我再怎么狠也不会伤害他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可是却被你给打乱了……’眼看已经成功吸引纪弘的注意，纪煌再接再厉的说着。
满脸的哀恸表情，就像是纪弘真的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般。
“真的？”看着眼前表情沉痛的父亲，纪弘动摇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太过冲动，这才害死了纪磊？
可是想起纪磊在水槽内那痛苦的模样，他仍感到难以释怀，正想回头向父亲问明原因时，却正好感觉到纪煌那续力已久的掌劲，仓皇之下纪弘只来得及避开要害，可这一掌却也打的他内息翻腾。
“你……”愤恨的直指着纪煌，纪弘才一说话，一阵腥甜就涌上喉头，让他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口血。
看着眼前表情狰狞的父亲，纪弘不禁恨自己刚才竟因为一时心软放过他。
缚虎容易纵虎难，现在要再杀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在乎亲情，只要是挡在他要走的路上，即使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也可以杀的毫不犹豫，就像纪磊那样──
纪煌走到他的近前，此时脸上早已经恢复自信的表情了。刚才的那一掌，绝对足够打得纪弘毫无还手之力。
“还有什么想说的遗言，就说吧！”
“我只想问，六年前大妈和妈的死，是不是你下的手？”因为纪煌的创伤，纪弘被仇恨给冲昏头的思绪总算清晰了些，一边检查着自己的伤势，他一边拖延时间似的问道。
“是又如何？”毫不在乎的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在纪煌的观念里，他压根就不觉得杀了一两个人有什么关系。
即使那一两个人是他最亲密的枕边人，但只要是可能阻碍在他前进道路上的，全都跟可恨的绊脚石没什么两样。
“你怎么下得了手？她们那么爱你……”原先或许是为了拖延时间，这才问起母亲和大妈的死，可是在听到纪煌的话时，纪弘还是忍不住满腔怒火的追问道。
和大妈及母亲朝夕相处的他知道，两位母亲对纪煌的爱，已经到了不求回报也甘愿付出一切的地步了，可是即使如此，他竟还是狠得下心杀害她们？
“因为她们太碍事了！你大妈知道我对磊儿有企图，时时刻刻将他保护的密不透风，甚至还动用起家族势力，如果不想要秘密被揭穿，你说我能不除掉她吗？”一听纪弘的问话，纪煌似乎也来气了，忿忿不平的开始说起那年的转变。
“可是你当初不是因为爱她才娶她的吗？你怎么舍得……”
“爱她？别傻了，要不是因为想接收她家的势力，我根本不可能娶她。”纪弘无法置信的话都还没问完，就被纪煌轻蔑的打断了。
不耐的挥了挥手，纪煌转身负手道。
直到这一刻，纪弘才终于真正看清自己的父亲。原来──除了自己，他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