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陪我去医院
公交上的人很多，挤得武含春觉得浑身都透支了一样，她忘了回家的路，自从认识了何方，她似乎都不安定了，不管做什么都踏实不下来，她就是回家，都想着何方吃什么喝什么自己一个人住在陌生的环境里适应么，于是赶着再飞回去，看见何方坐在客厅里安静的看电视，她就会长长的松一口气。
武含春觉得自己都不像她了，以前她从来不会如此患得患失，即使和希宁在一起，她每天都想着他，可是也不至于把日子过得跟做梦似的，也许吧，何方就不是她这个世界里的人，她觉得习惯，他们怎么会认识呢，还住到了一起，她讪笑的同时，就把时光过了很多。
武含春下了公交给黎艳艳打了一个电话，她说我到你家门口了，下来接我吧。
她等了大约十分钟，黎艳艳的身影就出现了，武含春看着她走过来愣了一下，这段时间她发现不只是她自己，身边的人都跟疯了似的，以前黎艳艳出门儿不用一个小时都打扮不完，今天她竟然素颜就跑下来了，不过好在她是天然的美人，不施粉黛也美得不像话，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摸着自己的胸口。
“我正好要找你呢，我打算给你打电话，你就打过来了。”
武含春点头，“你是不是也猜到了我处境很惨，对，我无家可归了，你快点收留我吧，暂时的，几天之内，我都跟你住了。”
武含春说到这儿恍惚间想起了什么，“你现在跟别的男人住么，我住过来的话，方便么？”
黎艳艳点头，“半个小时前，他刚走，去上海出差，大约十天回来吧，你来住没问题，但是现在先陪我去医院。”
黎艳艳说完了就摇晃了一下手里拿着的钥匙，“我开车，快点，时间紧迫。”
武含春被她说得乱七八糟的，她赶紧跟着上了车，看着她特别焦急的脸上，还有一直没坐在位置上悬空的屁股，觉得很纳闷儿，“你这是干什么呢，练瑜伽啊，高难度呀。”
黎艳艳脸红了一下，“我身体里，有个套儿。”
“啥？”
武含春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继续问，“什么套儿？”
黎艳艳有点没好气，“武含春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什么套儿，那种套儿，小雨衣！还没懂？”
武含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天啊，那是抽出来的时候太慢了，还意犹未尽呢是吧？快着点也不至于啊。”
“老男人，你以为跟小伙子似的，折腾那么半天还能那么迅猛的把家伙抽出去？你以为是你那个年轻气盛的小白脸？”
黎艳艳说完已经到了医院，她把车停在停车场上，然后拿着包下来，把墨镜摘了，武含春也丝毫不敢怠慢，这可是大事，多耽误一会儿有可能就出问题，黎艳艳还没孩子呢，这不能懈怠了。
武含春跟上她进了医院大门，并排走到了挂号处，主任医师没有挂照片，名字也没写全名，只有一个姓氏，下午轮休，现在还看病的只有两个男大夫，黎艳艳随便说了一个，然后拿着号条儿往电梯里走，武含春跟着她，说话都磕巴了，“男大夫啊，好火爆，你好意思说么？”
黎艳艳笑着扬眉，“有什么不好意思，男大夫有什么神圣的，他们就不跟女人做么？不想要孩子也要戴套，这很正常，全国每天平均很多这样的病情，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我阅历男人无数，我能不好意思？你太小看我黎艳艳了。”
这倒是句实话，黎艳艳到目前为止不敢说千人之数，最起码比起吴利群的女人之多，也是好不孙色的，黎艳艳很美，高中大学全都是校花，追求她的不只是学生，老师，教授，主任，还有街坊邻居和每一个见过她并且认识的男人，武含春问过她，你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黎艳艳翻着白眼想了半天，“嫁个不爱我的。”
武含春就愣住了，“为什么？重口啊你。”
黎艳艳就笑，“因为十个男人十个都爱我，我想找一个不爱我的，这样我才觉得新鲜，才有征服欲。”
于是武含春只能怪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像武含春这样倒贴都没人要的剩女，实在理解不了她的傲娇。
进诊室的时候，黎艳艳看见了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专注看电脑的男大夫，她愣了一下，脚步顿在原地，武含春捅了她一下，“怎么不进去啊？”
听见声音那个男大夫也抬起头，看见黎艳艳的霎那整个人都僵硬了，俩人面面相觑大概五分钟，武含春实在熬不住了，“喂，一见钟情啊？”
黎艳艳回过神来，扭头瞪了她一眼，大夫好像也挺尴尬的，“坐吧，哪儿不舒服？”
黎艳艳有点难以启齿，但关键她不是这么含蓄的人，她忽然特别隐晦了，武含春都有点不习惯。
“我下面……下面有点东西。”
大夫愣了一下，“下面？”
黎艳艳脸“腾”地就红了，武含春抢先了一步，“BY套，落在下面里了，下午做的，这不立刻就来了么。”
大夫看着黎艳艳，抿着嘴唇，“脱了裤子躺床上我给你检查。”
黎艳艳特别不好意思，没动劲儿，武含春挠了挠脸，“麻烦问一下，医院里没有女大夫么？”
男大夫愣了一下，也有点愠色，“我们是医生，不是流氓，我们只是检查病情例行公事，如果不好意思不做就得了？”
黎艳艳咬着嘴唇，“春儿，帮我拿着包。”
武含春接过黎艳艳手里的包和墨镜，她走到床边儿，把帘子放下来，然后就是脱衣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大夫走过去，拿着手电筒，武含春能听见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但都是一言不发。
大约过了三五分钟吧，两个人都从床后头走了出来，黎艳艳提好了裤子，脸红的跟什么似的，武含春赶紧把外套递给她，抚了抚她的脸。
大夫坐在椅子上写了诊断报告之后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你老公来了么？”
黎艳艳摇头，“我跟我闺蜜来的。”
“这种事怎么不把老公带来，我得嘱咐他几句，怎么做的这么激烈，新婚？那也得顾及点儿啊，这是套脱落了留在里面，要是再深入到内部的话，你就得做手术你知道么？大手术！”
黎艳艳吓了一跳，“您别吓唬人了，这种脱落的不是很普遍么？我听说那些做夜场的女孩，三天两头来这儿取。”
大夫愣了一下，“你们能避免的为什么不小心点？非得出事儿了才知道危害是吧，我不吓唬你，我吓唬你干嘛啊，你越危险我赚的越多，我是告诉你一声，这种东西也是化学物质，对身体伤害很大。”
黎艳艳撇撇嘴，朝着背过身去开单子的大夫轻轻啐了一口，武含春捅了她一下，朝她摇头，“别闹。”
大夫开了单子，武含春陪着她去了手术室，就是一个小手术，用药取套都算上没用半个小时，黎艳艳下来的时候还心有余悸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多疼呢，没事儿，没啥感觉。”
武含春提着药袋子跟她往医院外面走，武含春满脑子还是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大夫，“至于么，一个当大夫的，病人什么情况碍着他什么事儿了，管好自己的不就得了，不够他得瑟的。”
黎艳艳笑着打开车门钻进去，系好安全带，看了一眼武含春，“他是我前男友。”
“啥！？”
武含春愣住了，半天都没把目光从黎艳艳的脸上移开，“你说他，是你前男友？你那么多前男友，你还记得他？”
黎艳艳开动车子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医院，然后不带丝毫感情的拂尘而去。
“是，他应该是我动过感情的一个吧，可惜，当时我很需要钱，我爸爸身体不好在医院，我妈生病的时候就已经用了全部存款了，到我爸的时候，我不赚钱已经没法看了，他还只是个医学研究生，哪里给得起我？我就只好选择了一个特别有钱的男人，就跟他分手了，但是我一直没忘了他，现在我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而且事情也过去很多年了，我基本上不太记得了，刚才看见他我蒙了一下，你没看出来？”
武含春回想了一下，“看出来了，只以为他是你曾经的追求者，我没想到，你还能找一个工薪阶层，在我心里，你跟的男人都是千万富翁以上级别的。”
黎艳艳没说话，脑子有点断片，想的还是刚才的那个前男友，她握着方向盘开得飞快，路上闯了一个红灯，武含春拉着她胳膊，“你不怕扣分罚款啊？”
黎艳艳咬着嘴唇，“你看，他还喜欢我么？”
武含春愣了一下，“谁？那个小白脸大夫？”
黎艳艳没说话，仍旧目视前方紧踩油门，武含春看着车窗外倒退得都看不清楚的风景和耳边呼啸的风声，死死攥着拳头，“我不想死啊……”
她咽了口唾沫，“我觉得他还喜欢你，听他说话就听得出来，挺生气的，男人么，觉得这种事儿很尴尬，不只是遇见前女友，而是前女友身体里有这么一个象征着****的东西……啊——”
武含春话还没说完呢，车子又猛地颠簸了一下，她吓得闭上眼抓着安全带喊出来，黎艳艳骂了一声“你他妈喊什么！”
武含春吓得睁开眼，嘴唇还在哆嗦着，“我害怕，你慢点开。”
黎艳艳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径直走下去，武含春赶紧跟上，进屋之后黎艳艳直接奔酒柜去，拿了一瓶红酒，然后打开，端了两个杯子，放在茶几上，看着武含春，“喝么？”
武含春喘了口气，“酒不醉人人自醉了，你还喝什么啊。”
黎艳艳愣了一下，然后咯咯笑，“还是你了解我，说实话春儿，我都到现在三十岁了，我有过太多男人，我有时候都害怕我将来生不了孩子了，最开始我不懂，男人也不愿意戴那个，我为了要钱，就顺着他们，于是我算了一下，我做了不下五次人流了，每次大夫都说，你再做就怀不了，结果每次又怀了，所以我也不信他们，我就觉得大夫都吓唬人，春儿，如果你问我，我这么多男人，我爱哪个，我可以告诉你，我就爱过他，刚才那个大夫，除了他，我谁也没爱过，我都是和男人做金钱交易，有时候累了，我翻翻以前照片，发现我真正爱过的，真正享受到的爱情，只有他给过我。”
黎艳艳说完仰起脖子把酒一饮而尽，红色的液体跟血一样，看着武含春浑身都冷了一下。
“你以前需要钱，你现在还需要么，你为什么不回去呢，你为什么不肯摆脱现在这样的生活，你就不要过了，踏踏实实找个男人感受一下爱情然后结婚生孩子，你非得继续么？你现在也不需要照顾你爸妈了，他们不是都死了么，你还这样继续，你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黎艳艳！”
武含春气得把她手里的酒杯夺过去，怒不可遏的顺着她的脑袋浇下来，黎艳艳闭上眼，用力呼吸着，脸上也分不出来是泪水还是酒，总是全都湿了。
武含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愤怒，黎艳艳对她而言，比陆夏夏和焦伟伟还要更重要更深情，因为她们是最初的闺蜜，是多少年的姐妹儿，黎艳艳最困难的时候，武含春陪着她，也想尽一切办法给她凑钱，那也是武含春第一次茫然无助的恨自己不是个千金小姐，帮不了黎艳艳多少。
后来黎艳艳有钱了，从男人身上不住的搜刮，她过得纸醉金迷没心没肺，她也帮武含春，请她吃最好的餐厅，凡是出去武含春就没掏过一分钱，武含春问她你现在幸福么？黎艳艳就笑，拿着大把的钞票咯咯乐，“幸福啊，有钱还不幸福，还要多贪婪？”
黎艳艳窝在沙发上，光着脚没穿鞋，整个人都意兴阑珊的，脸上还挂着点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很滑稽，也很凄惨，武含春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也许吧，今天那个男大夫，的确触动她了，她明明知道刚做了手术不能喝酒刺激，还是不拿身体当回事儿，武含春想劝她，可也知道没用，黎艳艳特别倔强，她宁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只要她想，谁也拦不住。
她总说，人一辈子才几十年啊，老了想疯狂也不行了，趁着年轻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儿，而不能委屈自己，委屈别人。
武含春挺敬佩她的，自由、坦诚、轰轰烈烈的，如果问武含春活着呢么，她肯定摇头，她觉得自己跟死了没区别，可是黎艳艳，那才是真正的活着。
“我不想要了，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可是行么，谁允许我回头是岸，谁会接受我这个已经被烙印了小三标签的女人？从良是过去了，现在，没有人接受你从良，你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女人，你打算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么，呸！你也配！小春儿，你真单纯，我觉得你太简单了，你怎么活了三十年呢，你真是太奇葩了。”
黎艳艳一边说着一边就哈哈大笑，继续往嘴里灌酒，看着跟自暴自弃一样狼狈。
“我能么，不能，一旦选择了这条路，也许就做不到回头了，你说，当小 姐的回头了，好男人敢娶么，敢么，呵呵，不敢吧。”
武含春搂着她，“胡说八道什么，你比小 姐干净多了。”
黎艳艳仍旧咯咯地笑，笑声让武含春觉得头皮发麻，“别闹了，睡会儿吧。”
“小春儿，我要是有一天，真的从良了，你说，会有好男人愿意娶我么？”
“会。”武含春点头，“一定有，我要是男人，我要是好男人，我就娶你。”
“那他呢，会么。”
黎艳艳的手指在武含春的胸前画着圈儿，“他会么？我现在要是跟他说，我想做个好女人了，我想跟他，就像从前那样，他会要我么？”
武含春抿着嘴唇不说话，她不知道，男人的心思，她哪里想得明白呢。
“不会对吧，肯定不会。”
黎艳艳把酒瓶里最后的一点红酒也喝了下去，然后砸吧了一下滋味儿，笑呵呵的，“其实我也知道，我就是有点不甘心吧，我也想爱一个人，肆无忌惮抛弃一切的去爱，可能我也不再年轻了，不能跟小孩子那样似的，但是我也想试试，找谁呢，小春儿，你说我找谁呢，我爱过的，也就他一个了。”
黎艳艳昏昏欲睡的，武含春搂着她的肩膀，她就彻底安心了，然后软在她怀里，轻轻的哼着，慢慢的就睡着了。
武含春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现在是五点十五分了，外面的太阳变得很红，很柔，黄昏到了，是不是一切都变得不想真的了。
最是黄昏让人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