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想忘而终没有忘
为什么我想忘掉你,却终是忘不了。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然将这曲他曾经吹过的曲子烂熟于心,轻松演译,才发现他在我的心中竟然从来都没有淡去,反而随着日月的累积,越来越深刻于心。[]
握着短箫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直到一阵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我才倏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
举袖轻扶发间的扁钗之时,不经意便用指尖拾去眼角的泪珠,再看向宗伯孤注时,已经是笑语嫣嫣,“皇上,感觉如何?”
宗伯孤注由衷道:“好!吹得好,跳得也好!没想到你们两人对这曲燕燕竟然都诠释的如此精彩,似乎能够探到当时作曲者的内心里去。一时间,朕竟无法判断是贵妃吹得更好,还是嫣儿跳得更好!”
皇甫嫣然这时自也回到桌前。
她脸上的郁郁阴霾也是在刹那间一扫而空,“皇上,当然是贵妃吹得更好!今日若不是亲身经历,真不知道恭贵妃还有如此精湛的箫技,想来前次在上林苑,评说皇上箫技倒也是情理之中了,原来贵妃的箫技竟然与皇上难分伯仲。”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宗伯孤注的怀疑,“贵妃,上次你说有个人箫技比朕更胜一筹,不知是否你的恩师?有机会的话,朕倒也想结识于他。”
我笑道:“臣妾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还是因为绮婕妤的绝美的舞蹈衬出了臣妾的箫声而已,臣妾又哪有那福气得遇良师?不过是自己揣摩而已。”
也确实,只是因为念着那夜吹着箫的他,便勤练此曲而已。有话句说的好,凡事只怕有心人。
又道:“反而是绮婕妤的舞蹈,与平日所见女子舞姿的很不一样,真真令人大开眼界!”
皇甫嫣然笑道:“这却是有迹可寻,在嫔妾进宫的半年多前,我父王特地请了南越国在民间非常有名气的舞师班捷做教习,嫔妾虽未得班舞师真传,但也学得了十之七八,有此成就全赖班舞师,皇上如果想结识班舞师,嫔妾却可介绍其与皇上认识。”
大概听说班捷只是民间舞师,宗伯孤注说:“好吧,如果他现在还在荆北的话,朕倒真的想见见她,是否也如嫣儿这般国色天香。”
皇甫嫣然娇笑道:“皇上坏啊!又想到哪里去了!不过,班舞师确算得是国色天香,皇上如果见到班舞师,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听他们的语气,这位班舞师竟然是真的要到皇宫里来,与宗伯孤注见面了。不知那又会是个什么样的美女?看宗伯孤注的神情,仿佛也很向往似的。
果然是个滥情的男子啊!不知他会不会渐渐地淡忘恭辛子,心里暗想着,但愿能早早地忘却了那个人,却又担心,只怕他淡忘了恭辛子的时候,也会同时淡忘了赤雪……
三人直聊到黎明时分,才从兰陵殿散去,宗伯孤注自然是宿在兰陵殿,皇甫嫣然倒没有计较,反正天也快亮了。
宗伯孤注离开的时候,却拥着我问了句:“你的箫技不像是没有明师指点的,你为什么害怕提起那个人?是否那个人曾经伤害过你?”
我连忙摇摇头,“没有……”
他却又柔声打断我的话,“不想说就算了,朕不会逼你的。不过那个人如果真的存在,朕迟早会知道他是谁的。”
我拉住他的手,“皇上,为什么你总不信我?”
他淡淡而笑,“因为你本身就是个谎言。”
……我觉得我快要崩溃了。
除了回到炼丹房熟悉各类草药的药性,看那本恭辛子留下来的手迹,我几乎没有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宗伯孤注的那句话如此介意,他说我本身就是个谎言!
多让人痛心的话,难道他忘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谎言?难道他忘了我们一起走过的每一段日子?
至于皇甫嫣然送来的那套珠饰,当然是不敢配戴的。或许是因为自己在送给她的紫珊瑚上动了手脚,便很固执地认为这套南珠珠饰定也被做了手脚,隧让云喜把它们锁入箱中放在库房深处。
午膳之时,哆公公奉命送来一盅百花酿。
望着那盅百花酿,我不由地思绪万千。久久地看着,却并不饮下去。云喜在旁看得郁闷,“娘娘,您即不吃东西,只望着这盅百花酿发呆,却是为了什么?”
我淡声道:“这可真是百花酿吗?”
云喜说:“当然是真的!皇上这百花酿不是随便赏人的,当初平妃娘娘也只得过一盅赏赐而已——”
说到这里,仿佛是觉得说走了嘴儿,立刻住声。我漫声问道:“你却是从哪里知道此事的?”
“奴婢听说的,只是听说的,呵呵……”
“那关于百花酿,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了,只知道这些呵呵……”
我叹了口气,“云喜,你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云喜走出去没多久,却又在门口道:“娘娘,夫人来了!”
我眼睛蓦地一亮,“快请她进来!”
据上次她来兰陵殿,差不多又是近一个月没见面了。她还是老样子,只是这次仍如上次一样,带着几只精致的漂亮盒子。上次盒子里装的都是银两,这次却不知又是什么。
我笑着说:“娘亲,现在禁足令已经取消,虽然仍在罚俸期间,但是皇上的赏赐时有,却是不缺银两用的。”
她把那些盒子一一地摆到桌上,“这次不是银两。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要给你带些香粉来。这些便是。”
打开盒子,果然里面都是各种颜色的香粉,她又道:“这些都是直接用香料研磨而成,以便入炉。辛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娘亲向来知道你喜欢这些东西,所以特意地给你送来。”
听到入炉二字,我便明白了,这些香料是用来合成更有用、更香醇,各具特色的香粉的。恭氏竟是也想将我由内到外地变成恭辛子,知她忆女成狂,这一切不过是对女儿的疼爱罢了。想到这里,虽知她所疼爱之人并非就是我,却也有种酸涩的幸福,将那盅百花酿推到她的面前,“娘亲,这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娘亲尝尝,感觉如何。”
她端起水晶盅在鼻端闻闻,忽眼睛微微地睁大,惊喜地说:“这可是传闻中,皇上亲自调制的百花酿?”
我点点头,“应该是。”
她喜道:“辛子,我的女儿,你终于盼得君倾慕之。虽然娘亲不常进宫,但是关于百花酿的事情却早就有所耳闻。这百花酿却不是宫中饮品,而是皇上亲自蒸馏泡制调配的花酒,将百花汁液加入到各种酒中去,混合出很好的味道,而且特别适合女子饮用,能够活血养颜。但皇上忙于政事,却不常常调制此酒的,以此酒做为赏赐给妃嫔更是很少有的事情,听说最早晋为妃的平妃娘娘,尚且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求得一杯。”
原来平妃求取百花酿的事情,连恭氏都知道,对于刚才忽然对云喜起了疑窦之事稍感愧疚,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我也变得如此敏感多疑了?
恭氏说到这里,又道:“这杯却是如何赏来?”
我暗自猜测,这杯百花酿定是他清晨离开兰陵殿时,因为说了那句——“因为你本身就是个谎言”的话,感到伤了两人感情,所以特地送来此酿以平我心中的悲伤。
但说出的话就如泼出的水,心里早已经布满细细密密的伤口,却是痛的有些麻木了,即使没有这盅百花酿,我也不会觉得真的伤害了两人的感情。
因为我与他之间,或许一直以来都是合作的关系,而没有男女之情。昨日一曲花殇,更使我确定,埋藏在心中,占着最重要位置的那个男子,竟然是那个我一直想忘而终是没有忘却的人。
恭氏见我久不搭言,又问道:“辛子,这是皇上第几次赏你百花酿?”
我笑道:“或许传闻都只是传闻而已,百花酿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难得,说起来我却不知道到底已经喝了几盅百花酿了!”
当初在寒香馆时,每日中午的那顿饭食中,总是有盅百花酿,当时只以为是普通的饮品,甜甜香香,喝入肚中有股暖意,喝完后便会有微熏的感觉。今日再见此酿,却不正是当日所饮的那香甜液体吗?
如果真的如此难得,当时我只是个差点没命的宫婢,他又何必如何费心?
恭氏叹道:“皇上对你,果然是不同的。辛子,你要好好珍惜皇上这份情谊,趁机稳稳地立足于后宫,千万不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等到君恩流去时,要后悔不及。”
随便地应了声,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问起恭博延的情况。恭氏却有些难过。原来恭博延向来很疼爱唯一的妹妹恭辛子,当她为给宗伯孤注制解药而搭上性命却不能得到厚葬的时候,他就非常不乐意,直至知道现在宫中有人代替恭辛子活着时,更加地不能理解,如果不是恭氏阻拦,便要闯入宫里来问个清楚。
我听得也是震惊,“现在呢?”
恭氏道:“再过半个多月,皇上要去燕山猎兽场打猎,而你的哥哥恭博延正好负责那里的外围护持,已经带领着几万大军出发去燕山了。我已经好好劝他了,想来他暂时也没有时间再来问这件事,以后希望他能够想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