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书函
有战争的地方就有血。
宗伯孤注听到我的叹息,道:“辛子,你在想什么?”
我说:“皇上,如果这世间没有皇位,没有名利,没有战争该多好啊!如果人人都能以最单纯真实的感情面对所有人,你说这个世界会有多么的美好啊!”
他只是听着,并没有说话。我知道他虽然理解,但未必赞同,隧觉得自己说的这番话未免太幼稚天真了,当下就住了口。只暗暗地想着,假如有一日,我能够与澹台那速再见面,假如他还是像从前那样,能够记得他对我的承诺,那么我是能够要求他带着我去远走天涯海角,避开所有纷争,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开开心开地生活一辈子?
虽然尚不知他是生是死,我便尽管这样希翼着吧。
我以为宗伯孤注已经睡着,谁知道他却喃喃自语地说:“如果有一天,朕能遇到那个很单纯的,真心爱着朕的女人,朕便愿意与她远走天涯,找个没有人的地方,与她二人过幸福美好的生活。”
我听得心里咚地跳了下。
黎明的淡青色中,感觉到他将脸转向了我,双眸盯着我的眼睛,我的心跳得更加快了,我从未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很好笑,哧地笑了起来,“不过朕的身边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女子的,辛子,你说是不是?”
我能怎样回答呢?
他此时已经知晓,我并不是全心全意爱着他的那个女子。
我实在没有资格对他的感情和他身边的其她女子,做出任何的评论和推测。只希望他能够兑现承诺,尽快地放我出宫,让我能够与澹台那速早日相见,而他也能够早日找到那个真心爱她的女子。
翌日。燕山猎兽园。
那位操琴极好的闽女烙儿并没有出现,闽后一身戎装,浓眉下的黑眸放射出无限的活力,很显然,她今日是要在猎场上找回昨日里失去的光彩。没有赢,于她来说便是输了吧?而皇甫嫣然也早就准备好了,细腰被软甲裹得越发纤细,头发便如男子似的,束在头顶,一身的干净利落。
皇甫鹿鸣的马便在她的身边,兄妹二人齐上阵,一方面也是为了保证皇甫嫣然的安全。
我也换上戎装,但此时此刻,我却仍在宗伯孤注的身旁。
关于昨日的和谈,宗伯孤注略略地透露,原来这闽皇和昶在来到燕山与荆北和谈之前,竟然接到边界新近掘起的小国歧国书函,书函中很明确地表示出歧国愿意与闽国同气连枝,文武互交,结最好友谊。并且岐国有最强的军队,可助闽拓展疆土,到时候可平分荆北界地。
这歧国竟然要灭荆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更让宗伯孤注气恼的是,岐国国富力强,但国君据说是个文滔武略俱佳的君子,而岐国久未战乱,很明显是要休养生息,与其国君所立国泰民安宗旨吻合,如何能够越过荆北而给闽国致函?
这件事很明显的有问题。有可能是闽皇不愿签属和谈条约的借口,但若是借口,这借口未免过于夸张,一旦坐实,便立刻会引起荆北和岐国的战乱。岐国虽是富饶力强,但毕竟建国不到十年,十年前扩展疆土时也曾大伤元气,十年后虽然元气有所恢复,实际情况却与荆北有几分相似,如此战下来,只能是两败俱伤。
我道:“照这样说,书函肯定是存在的,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宗伯孤注赞赏地说:“辛子说得不错,当时闽皇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其实大家都在怀疑这封书函的真假。如果不是有所怀疑,相信闽皇根本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朕想,他之所以推迟好些天到达燕山,必是回复了这封书函,在等岐国的回书。”
“但是他最后还是来了燕山,难道是被歧国国君证明此书函为假?”
宗伯孤注摇摇头,“倒也未必是这样,说不定书函根本未达歧国,所以闽皇等不到歧君的回函,最后不得不选择到燕山和谈。只是这封书函,却让他多了几分自信,他竟然不但要求和亲,要求昭阳嫁给他,他甚至还要求荆北年年上供给闽,如此弹丸小国,居然因为这莫须有的书函而理直气壮地狮子大开口,他可真敢!”
说到这里,他道:“辛子向来是最聪明的,这时可有什么办法吗?”
他那眼神,仿佛我真的是那个惊才绝艳的传说中的恭辛子,真的在期待我的办法。不过此事虽然有点令人啼笑皆非,那闽皇不该以一封书函就笃定会有边疆列国与之同气连枝,成为牢不可破兄弟国,若论地理位置,闽国之侧是蜀地,那才是个危险之地,闽现在最好的选择当是与荆北联合。
这甚至可能是唯一的选择。相信闽皇自己的心里也是明白。
而这个问题在接下来的和谈中,根本也不能成为问题。以宗伯孤注的聪明,定不会被难倒,但他既然问了,我这里却正好有个好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下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宗伯孤注,他听了觉得这个办法甚好,便要在今日演场好戏给闽皇看。
这时候,闽皇正坐于台上,目光不停地来回穿梭,仿佛是在找什么人。
我与宗伯孤注互视一眼,会心而笑。
宗伯孤注问闽皇,“不知和兄是在寻找着什么人吗?”
闽皇略显尴尬,“呃,那日有个侍酒小婢,叫做媚人的,这几日怎么都不见呢?本君见她乖巧可爱,甚是喜欢。可是宗伯兄小气得很,肯定是看穿了本君的心思,故意不让那小婢露面。”
他用玩笑的语气,缓和他真正的责怪之意,宗伯孤注做出大感惶然的模样,“原来和兄竟然是看中了那个小婢,只可惜,那小婢就在和兄到来那日犯了大错,此时正关在燕山行宫的暴室中,恐怕这会儿已经小命不保矣!”
闽皇大感诧异,“是吗?她犯了什么错?”
宗伯孤注欲言又止:“这……”
我忙向闽皇施了大礼,“启禀闽皇,请您一定要救救媚人!皇上无缘无故将媚人关押在暴室受苦,也不告诉臣妾原因,只说犯了大错,但是媚人向来都是最听话的,又是臣妾身边最得力忠心之人,此时落得如此下场,叫臣妾于心何忍?幸得闽皇还记得媚人,请闽皇代臣妾劝劝皇上,能够放了媚人。”说着,我轻轻地啜泣着。
好在面纱遮面,要装做哭泣的模样并不是很困难。
闽皇眉头微皱,“竟然是没有任何原因理由的吗?听说宗伯兄对恭贵妃可是相当敬重,这次怎会如此没有交待?”
说到这里,大概心里也颇为好奇,对宗伯孤注道:“宗伯兄,这你就不对了,无论何事还是需要有个原因有个理由的吗!如此没有交待,任谁也会感到伤心难过的啊!”
宗伯孤注顿感为难,“这,和兄,这件事确实是,确实是……”
闽皇一摆手,“就算那小婢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都请宗伯兄看在本君的面子上放她一码,免去弟妹伤心!”
“可是她这次所犯的错误真的太大了!”
“什么错误?难道还是倾国倾城的?还是天能塌下来?……”
“这样吧,不如和兄与我同去一探如何?”
宗伯孤注说走就走,将猎场的事交给恭士成,便要与闽皇暂时离开会儿,走下高台时又道:“贵妃也一起来吧!”
……到达暴室,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息,只见面前的大铁笼里有堆已经腐烂的稻草,灰扑扑仿佛里面藏着许多不知名的小昆虫,令人望而生畏。光线幽暗,闽皇看了好半晌,疑惑地问宗伯孤注:“媚人小婢在哪里?这笼子是空的啊!”
宗伯孤注咳了两声,“这个,媚人可在!”
立刻那灰扑扑的稻草像被惊了下似的抖了抖,接着慢慢地从稻草中爬出个人,却正是宗伯云霞假扮的媚人,她头发凌乱,衣衫上沾染着血迹,要多惨有多惨,奇怪的是,脸上却仍旧干干净净,白的漂亮。
闽皇的眼睛亮了亮,继而痛心地往前奔了两步,“唉呀,宗伯兄啊,你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她不过是个女孩子,能犯多大的错误,竟然将她折磨至此?”
宗伯孤注仍是咳咳两声,却做为难状,微蹙眉头不肯说。我见爱婢如此受苦,忙含泪到了大笼子前,两手绝望地攀在笼子上,“媚人,闽皇来救你了,皇上不肯说出真相,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皇上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她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好像再来一股小风,她马上就能跌倒,也做绝望状,攀着笼子悲悲切切地流泪,“谢谢娘娘来看奴婢,只是,只是娘娘不必再替奴婢费心了,奴婢犯了大错,必死无疑,只是,只是枉费了闽皇的一片好心……”
闽皇听得眼睛一红。
我与宗伯云霞却是相视而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况且闽皇又是个连留花丛的帝君,天下女人欲求欲索,好色至此,更难过这美人关了。
闽皇道:“你告诉本君,到底犯了什么错,有什么大不了的,本君给你做主!”
他自觉在和谈之事上略压宗伯孤注一头,因此脸上摆满了假如宗伯孤注再与这小婢为难的话,便会要动真格的不甘休模样。
时机已到,宗伯云霞做感动至极状,“闽皇对小婢深情厚义,无以为报,只求来生能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