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成了废人
我微怔了下，已然明白他的意思，而这，其实也正是我自己的想法。
释然而笑，“是。谢谢鹿鸣。”
……恭士成终是忍耐不住，“皇城里还有能够让皇上相信的人吗？还有吗？”
我冲着他淡然一笑，“有，当然有！”
众人的目光都移到我的身上来，我走到皇甫鹿鸣的身边，“去请援兵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皇甫鹿鸣点点头，“好，这件事就交给你。我已经写好了一封信函，你将此信交给皇上，他自然会明白我的诚意。不过雪儿，虽然我会派皇城内最好的精锐侍卫一路随行，但为了不引人注目，反而引来歧军阻截，所以他们只能暗中保护。此去路途遥远凶险，恐怕远非你能够想象。你真的愿意吗？”
我肯定地点点头，“我愿意！”
皇甫鹿鸣于是从怀里取出那封信，交到我的手中，“即是如此，立刻出发吧。”
我点点头，“鹿鸣，你也要小心保重。”
他仿若是深吸了口气，才能够压下心中的酸楚，却仍旧微笑着道：“放心吧。我会保重自己。因为，我还有许多事没有来得及做。”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向宗伯云霞看了眼。我立刻明白他的心，此时是真的已经系在宗伯云霞的身上，心中不由感到一阵莫名的开心，终于，他能够幸福了。
……
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话，都是经历过生死劫难的人，对人生的真蒂想必已经有了大同小异的理解，直到这时候，才真正地发觉我们之间竟然可以是很好的朋友，而不是其他。
离开的时候，我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句话，“鹿鸣，虽然你败了，但你仍是我心中的大英雄。因为一个人承认失败比宣告成功更加困难。我相信，你也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并且永远都是。”
在我的马车悄悄地从皇城后出城的时候，我遥遥地看到已经有人将熬好的汤药装在桶里从城上递将下来。而与此同时，五花大绑的宗伯云霞也被缓缓地拉上城楼。
我知道他们的交易成功了。
现在便看我的了。我能够多争取一点时间，他们就能多一分生存的机会。
赤雪，加油！
好在，自己早已经有了驾马车的经验，所以一路策马狂奔，犹如在飞腾。而且有人在每个栈点给我安排新的马车。累了便在车里小休片刻，然后就继续上路。如此两天两夜，已经到了一处荒凉的冰川之处，只见触目便是皑皑白雪，原野阔大空旷，除了放羊人和羊群踩出的凌乱的脚印，根本就不知道路在何方。
甚至于这样在强烈的阳光下盯着这雪原看了片刻，便觉眼睛里出现了许多黑点。连忙闭起了眼睛，曾经听说过，有人进入雪原后不适应雪和阳光映和出的强烈光芒，结果变成了短暂或者永远性的瞎子，谓之雪盲。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听到身后似有隐隐的马蹄声。
连忙跑到车厢的后面去看，只见一群穿着铠甲的歧军已然打马追来！我心蓦地沉了沉，也不管前方是如何的模样，只将鞭子扬得啪啪响，“驾！”
视线已经在强烈的跳跃中模糊，只见得一团一团的白亮和两匹马上随风扬起的鬃毛。如此慌不择路，只希望方向是没有错的。但是身后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他们都是征战沙场的战士，无论是马术还是体力都更胜我许多，我知道被追上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我怎么能够就此放弃？
荆北城里的人们还等着我搬去救兵，亦是不能就死在这荒郊野外，从此对那速哥哥全无交待。
是以只是卯着劲儿继续打马前行。
然而很快，便有箭矢在嗖嗖地从身边滑过，那些人只管想办法杀了我，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内心里很绝望，我怎么可能是身后那些歧兵的对手呢？就在我以为肯定要死在这里的时候，却忽然看到斜刺里冲出来七八骑威风禀禀的荆军铁骑，马蹄踏起飞雪，他们仿若是天兵天降，打马经过我的马车旁，只听其中一个道：“赤妃娘娘快走！让我们来解决他们！”
我眼睛蓦地一热，他们就是这些天来一直暗中保护我的那些人。只可惜我虽能替皇甫鹿鸣送信向宗伯孤注求援，却终究于自保方面太差了些，要害得他们替我拼命。
想到这里，反而更坚定了要到达定难国荆军部队的决心。
否则，那么多人的希望，那么多人的牺牲就白搭了。
这样一来，便狠下心不去关注身后的战况，一心一意地往前而去。果然，没有多久便再也听不到后面的打斗声和马蹄声。
这样，便又过了一日。
第四日是在一处很偏僻的小村庄留了一会儿。说是小村庄，其实也就只有一间客栈，两间酒铺和一处打马掌的店子而已。因害怕歧军也有人在此庄中停留，所以犹豫着，不敢进入客栈里去。但是摸摸干瘪的肚子，深吸了口气，还是准备去买些馒头啥的。
进入客栈里，只见竟然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吃饭。两个伙计正爬在桌子上打盹。我想这也是跟地域有关系，应该很少有人在隆冬的天气里经过如此的荒郊之地。没有打扰那些快要睡台的伙计，直接到了掌柜前，“老板，请给我些馒头和牛肉，打包带走。”
我的声音立刻惊起了店里仅有的几人，他们都蓦地站了起来，“唉呦，这位女客官，请坐请坐！”
伙计将板凳扫扫，示意我坐下来。
我摇摇头，“老板，我想立刻就走。”
说着丢了两绽碎银子在柜台上。
老板是个方脸貌似忠诚却长着对死鱼眼的奸滑之人，见状忙将银子收了起来才道：“本店没有馒头米粥牛肉，只有煮好的风干肉，客官可要吗？”
我闻到厨房里传出阵阵的菜香，肚子立刻咕咕地响了起来，老板耳尖马上听到了，“女客官，我们这个客栈，如此隆冬本来是不做生意的，只不过前段日子有个特殊的客官在这里长宿，所以我们必须要好好招待，不过也只招待他一人而已，外人吗，就算有钱也未必能在我们这儿买到东西，看您是个女孩子，外出不容易，才打算分点风干肉给你，其他的，没有。”
有肉吃当然也好，我道：“好吧。那将风干肉打包，我马上要出发。”
老板却依旧不为所动，手指在柜台上轻轻地敲着。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又从怀里拿出几绽碎银，“如此已经足够了吧！”
老板将银两收起来，这才向伙计道：“二斤风干肉！”
就在这时候，却忽然听到令我浑身颤抖的声音，“掌柜的，今日外面是否下雪？”我蓦地转目看去，便见到那一袭红影正从楼梯上缓缓地走下来。眉间如远山清幽，目如寂寂空中的星辰，唇角始终挂着一抹淡笑，而他的手中，那柄长萧似乎从未离身。
泪水倾刻纷纷滑落，我咬着唇，忍着恸哭。
我早就提醒过自己，如果再次见了那速哥哥，一定不要像没长大的小女孩那样伤心哭泣。但还是忍不住哽咽，恨不得立刻扑到他的怀里去，就在这时候，他却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向楼梯下跌来。
我大喊了声那速哥哥！便冲过去想要抱住他，然他终是没有完全跌倒，袖中丝绦滑出来，挽住了楼梯拦杆，险险地站稳了脚步。掌柜拍手赞道：“呵呵，好功夫，好功夫！可惜啊，这样好的功夫，便也只能用来做这些事啦！”他的语气里充满着讥诮。
而澹台那速竟然是毫不介意的模样，神情未变，仿佛是掌柜的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噢，原来真的下雪了，怪不得好冷的感觉。”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那速哥哥，你很冷吗？”
果然触手冰凉。
掌柜只是不再加以理会。
更让我奇怪的是，他似乎并没有看到我，感觉到我握住了他的手后，有点诧异而且固执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你是谁？”
“那速哥哥！”
我的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似有所觉，但那目光，分明就是什么也看不到。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悲声，“那速哥哥，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澹台那速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蓦地缓和，“是否他让你来接我回国，他好吗？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将我留在这里？”
“那速哥哥，你怎么啦，为什么你会看不到我？”
掌柜的嘿嘿冷笑，“他何止看不到，他根本也听不到，听说他中了毒，毒性发作，即聋又瞎，整个成了废人。就是这样的废人，竟然有个大贵人愿意出钱买下整个客栈专为伺候他，姑娘，看样子，你是认识他的，那你知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寄养在这里？”
他说的那个“寄养”，简直就要刺穿了我的心，转目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他能够屈居于你们如此的小店，是你们的荣幸，再如此薄嘴薄舌，便让我那速哥哥把你们全部都杀了！”
大概澹台那速久未等到我的回答，便又道：“不是？或许只是同情我的路人？想扶我一把？”
他已经不能够清楚地认知这个世界了。
这世界于他，变得寂静，陌生，没有色彩。
我的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样。抓起他的手，他的手中中写道：“我是雪儿！”
他竟然一下就猜到我在写什么，但是目光中却流露出诧异的神色，继而摇摇头，“不可能的。雪儿就在楼上，我刚刚才和她分开，她怎么可能这样快的到了楼下？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雪儿？你有什么样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