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还没结束
他说着,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跳下车去。我紧缩着身体,不敢往外面看,只听到有一队马蹄声越来越远……
我的脑海很混乱,一时想到楚烙儿和澹台那速,便想着,与他终究是情深缘浅,只要他幸福,我便一生不介入他的生活又如何?一时又想到宗伯孤注,我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或者本来就没有爱恨之分,他已然是我生命中刻骨铭心之人。
就在这时候,忽然又传出一阵马蹄声。
我本能地以为,是宗伯孤注又回来了。蓦地拉开帐幔,却赫然发现来者并不是宗伯孤注,而是定难国圣君。他也一眼就看到了我,阴郁的目光里满是杀意。我乍然感到就像被封在冰雕里似的恐惧,扭头大喊一声,“王将军救我!”
可是已经晚了,圣君扬起手中的绳子,便如套马似的,眨眼间那根绳子便套在了我的身上,再眨眼间,我的身体已经腾空而走,然后准确落到了圣君的马上,双手也被他迅速地缚住。
而跟着他来的也不过七八个人而已,但他们的速度奇快,所以虽王逸尘所领十万大军,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我掳走。我知道,他是要为皇甫嫣然报仇来的,他肯定觉得是我害死了皇甫嫣然。
果然,他很快便将我带到了一处空旷之地。
而王逸尘他们也已经追了过来,面对着黑压压的军队,定难国圣君一点都不怕。他跳下马,同时也很镇定地将我扯下马,“哼哼,你们再走向前一步,本君便杀了这个女人!”
我转目看他,只不过是一日不见而已,他比我之前所见之时憔悴多了,而且再也不是那种睿智冷静的模样,眼里赤红着,闪闪烁烁着不可掩饰的杀意。原来这位传说中很冷酷残忍的君王,也有其死穴,那就是皇甫嫣然(妞儿),她死了,他便也垮了。
他现在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个君王,只不过是因为爱侣亡故而变成疯子的一个普通男人。
王逸尘道:“堂堂国君,难道只有俘虏一个女人的本事吗?”
定难国君道:“王逸尘,这是本君与这个女人之间的私人恩怨,你不要插手!”
“她是我荆北的赤妃娘娘,您觉得你们之间会有私人恩怨吗?”
是的,以他是定难国圣君的身份,无论是谁跟他发生了恩怨,都会被提升到政/治、国家的高度。然而我却明白,这确是私人恩怨,而他也绝不会轻易地放过我的。他竟然冒着有可能被敌军所擒的危险将我抓来,足以证明他对皇甫嫣然的爱,已经超过了他对天下的热爱,他的爱足以使他做出为嫣然倾国的决定。
这便是他注定要失败的原因啊。
忽然想到了宗伯孤注,他仿佛是没有死穴的,任何时候,他都能够看似冲动,内里却冷静地处理着所有事情。大概也正是如此,使我对他的爱又是渴望又是害怕。
我竟然,在渴望吗?
也就是这时候,忽然远处一辆马车飞奔而至。而马车之上,便是澹台那速和楚烙儿。而另一边,队伍也蓦地分开,得到消息的宗伯孤注也已经匆匆赶来。宗伯孤注甚至没有看我,便转目望着澹台那速。他正在楚烙儿的掺扶下,慢慢地向圣君而来。圣君蓦地喝道:“速兄,你不要过来!本君知道,你想救这个女人。”
但澹台那速并没有停下来,他还是径直地走了过来,因为他听不到,也看不到,在楚烙儿没有给他手心划字的情况下,他根本就不知道圣君说了什么。而楚烙儿仿佛也看透圣君不会杀了澹台那速,所以并不理会圣君,直到圣君的大刀搭在澹台那速的脖子上,两人才停了下来。
不用楚烙儿说,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圣君,要如何才肯放过她。”
“本君要她给妞儿抵命,不会放过她的!”
“圣君,放过他,李速做什么都行。”
圣君的面容忽然有点悲凄,“李速啊李速!本君为什么要救你回来?!你现在竟然一点都不将本君放在眼里?!本君的女人,爱着你!本君的国家,要靠你来保护!如此的话,本君生存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我心里一惊,忙喊了声:“那速哥哥快逃!”
楚烙儿大概也没有想到圣君已经在失去皇甫嫣然的情况下万念惧灰了,她拔出贴身短刃的同时将澹台那速猛地向旁边一推。澹台那速是躲过了,然而圣君的大刀也已经插入楚烙儿的身体,而楚烙儿的短刃离圣君却尚有一段距离。楚烙儿震惊的眸子看着插入自己身体内的大刀,再看看圣君,然后目光很自然地转向了澹台那速。
澹台那速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手无意识地向虚空里张着,“烙儿……烙儿……”
风,那么禀烈……
他的手几乎就要触到她的身体了,楚烙儿脸上的震惊变成了怨绝天地的痛楚,她一边向着澹台那速悲怯惊鬼神的大声唤了声,“速哥哥!——”一边却用尽所有力气忍着剧痛将自己的身体扭向另一边,口中鲜血泊泊地流出来,在澹台那速差点要触到她的时候,她却猛地将自己从那把大刀上抽离,竟然躲开了澹台那速的手,跌跌撞撞地两步硬是到了我的身边……
我双手被缚,没有办法抱住她,便只能在她完全跌倒之前,跪在了地上,于是她跌在了我的怀中。
与此同时,澹台那速的脸色已经如雪苍白,他感觉到发生了什么大事,袖中两把双剑蓦地滑出,茫然地紧惕着,并且仍然唤着:“烙儿……烙儿……”
而圣君的大刀,已经很恶意地,悄悄地向他送去。
“那速哥哥!”
我求助的目光看向宗伯孤注,而他其实已经在此刻飞身而去,手中长剑便如闪电一般,击在圣君的大刀之上。圣君被震的身体一倾间,宗伯孤注已经与圣君战于一处。而这时候,我也终于完全脱离了圣君的控制,王逸尘等人冲过来,很快便将圣君所带着的七八人制服,我的双手也获得了自由。而这时候,澹台那速依旧茫然地站于原地,“烙儿……烙儿你怎么样了?”
我的泪滴大颗大颗地落下来,“烙儿,你怎么样了?”
血,不断地从她口中溢出,她几乎说不出话来,而我分明感觉到她的体温正在迅速地下降,我知道生命正在离她而去。她努力地保持着清醒,深深地望着我,眸子里那么多的祈求,“不,不要让速哥哥……知道我已经死了……他,太苦了……求求你,替我照顾速哥哥……他总说,欠着圣君的大恩,今日,今日我替他还完了,希望你们在未来的日子里,开开心心地……生活……”
她再次把如水的眸子移到澹台那速的身上,看到宗伯孤注飞身而起,一脚将圣君踢到澹台那速的长剑上,他看着那把穿心而过的长剑死瞪着澹台那速倒下的身影,楚烙儿的唇角忽然牵起一抹明媚的笑容,“他,该死……”接着便蓦地断了声息,长长的眼睫毛轻轻地阂上,如一块清新美绝的白玉,彻底地沉睡了……
这时候,这场战斗终于结束了。
澹台那速已经摸出撞在自己剑上死去的人正是圣君,诧异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烙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而这时候,宗伯孤注也已收剑,站在那里望着澹台那速。
我抹了把眼泪,走到澹台那速的身边,扶住了他的胳膊。澹台那速一喜,“烙儿,是你吗?”
我向宗伯孤注看了眼,发现他意识到什么似的,面容渐渐紧张起来,并且手中的长剑又缓缓地拔了出来。我知道他想杀了他,杀了他,便不用管是不是有烙儿,是不是有雪儿。但是,我怎么能够让这种事发生?再抹了泪水,我向他道:“这是你欠他的,这是宿命。烙儿能替他还了圣君的恩,那么便让我替你还了你于他的血海深仇!”
说到这里,我扳过澹台那速的手,用烙儿平日里写字的笔迹,边说边在他的手心划道:“速哥哥,雪儿已经得救了,但是她要赶回去救荆北皇城里的人,所以就不向你告别了。圣君也死了,他刚才,要杀了你,你和他的恩情完了,我们走吧,不要帮他了,我们走到属于我们的地方,过我们想过的日子……”
我听到哐啷一声,宗伯孤注的剑掉到了地上,失声道:“笨婢,你——”
他的眼神那样悲伤和恸哭,如果不是有十万大军在前,恐怕他立刻要哭了出来。他其实从来都不知道,他一流泪,我就没有办法招架,只有妥协。
澹台那速却似乎有点疑虑,“雪儿,走了?”
他忽然紧张起来,“她没事吧?她真的没事吧?”
我终是还得要求助于宗伯孤注,他面色惨然,走到澹台那速的面前,注视了我好半晌,“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的,我决定了。”
他再痴望了我好半晌,终在澹台那速的手心里划道:“我是宗伯孤注。”
澹台那速面色有点古怪,却终究也没有再提报仇之事,只是问:“雪儿呢?我知道你深爱雪儿,你说的话我信。”
此时此刻,真是讽刺。
宗伯孤注仰起脑袋,将泪逼回到眼眶里,“放心,雪儿,她还活着,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
澹台那速这才缓缓地吁了口气,“那就好,请你一定好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