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病重
“小雪，你们不知道，一个月前，你爸爸就在职工医院看过了，是那的医生推荐的，说这儿是治疗肾病最权威的，我们也不懂什么，就想着重新检查一下，万一误诊了呢……”说到这里，妈妈的眼圈又红了。
难道职工医院已经出诊断了？莫小雪也急了，“我爸爸到底生了什么病啊！”
“不用担心，只是糖尿病。”寻声看去，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堆化验单，这颀长的身形，好熟悉。他抬头，撞上了莫小雪困惑的眸，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起来，高傲地问道，“你是……家属？”
真是倒霉，这样也碰得到，这医院真是太小了！莫小雪沉默地点了点头，妈妈急忙扑了上去，“医生，真的只是糖尿病么，可是，我们在职工医院……”
张文轩拍了拍妈妈的肩膀，“您先别着急，没事的。”她转眼看向莫小雪，“你——跟我来一下。”
余彩蝶和妈妈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医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妈，这人怎么看怎么不靠谱，这么年轻怎么能是主任医师呢，一定是走后门的。我们可别上当了！”
张文轩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足够骄傲的弧度，带着莫小雪走进了办公室。莫小雪终于发现，原来泌尿外科是他的地盘！
“患者是你父亲？”张文轩把那一堆化验单摊在桌子上，头也不抬，“我怕你母亲情绪过于激动，所以，没说实话。”莫小雪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默默地等待着张文轩砸来的噩耗，“你父亲是糖尿病不假，还有……肾结石，但这些都是小问题，重要的是糖尿病治疗不及时，已经诱发了并发症——”他终于抬起头，露出他冰冷的眼眸，“尿毒症。”
“尿毒症……”莫小雪喃喃自语，没有多少医学常识的她也知道尿毒症是多么严重的病，“需要换肾吗？我愿意。”
张文轩挑了挑眉，露出一抹讥笑，“就算你愿意，能不能配型成功还两说呢。”他站起身，“你先去做个检查吧，还有，准备三十万。”他高傲地看着莫小雪，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莫小雪蛮不在乎地回应着他的傲慢，“没问题”。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张文轩有些失望，“当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十万足够了，但是，万一你配型不成功，或者有了排斥反应，那可就不是三十万的事了。”他斜着眼睛，继续期待着什么。
莫小雪皱着眉，怒不可揭，“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她的脸上忽然间露出了挑衅的微笑，“哦，我明白了，你是在变着法的跟我要红包吧，不给你红包，你就从手术用药上拿回扣，真是龌龊无耻到了极点！”她眉毛一扬，“别说三十万了，就是三百万，我们家也拿的出来！满大街到处是医院，你想从我这捞好处，门都没有！”
张文轩张了张嘴巴，竟然无言以对。他会向家属索要红包？他会稀罕什么红包？开什么玩笑！他冷冰冰地甩给莫小雪一张单子，“你先去做检查，结果出来再说。”
莫小雪一把扯过单子，逃出了这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的地狱。
其实，他们家到底有多少钱，莫小雪并没有概念。不过，爸爸妈妈都是国有企业的小领导，爸爸在零七年的时候运气好，买了几套房子，翻了好几倍，妈妈业余炒股，没有三百万，一百万应该还是有的吧。碍于家庭环境太过复杂，她从来没问过，这一次不得不涉足了。
爸爸在做血液透析，需要两个多小时，莫小雪三人在医院的走廊默默地等待着。莫小雪张了几次嘴，终于还是说出了一个字，“妈……那个……”
“你这孩子！到底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自从你从张医生那回来，就吞吞吐吐的，什么也不说，是不是你爸爸……”妈妈抓着莫小雪的手，从那力道上，莫小雪已经感受到了妈妈的紧张和担忧。
她咬了咬牙，早晚都是要说的。“妈，你们在职工医院应该已经出结果了吧？”
妈妈放开了莫小雪的手，开始抹泪，“难道真的是尿毒症，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莫小雪叹了一口气，“妈，你不用担心，尿毒症又不是什么绝症，我明天就过来配型，给爸爸换肾！”妈妈看着莫小雪，双唇颤抖着，从那噙着泪花的眼睛里竟然看到了感激的神色，莫小雪心里暖暖的，不论如何，她是真心爱爸爸的。“妈，还有个问题，张文轩……就是刚才那个医生让咱们准备三十万，但最好还是多准备点，以防万一……”莫小雪再次面露难色，“咱们家拿的出来吧？”她尴尬地笑了笑，低下了头，“这么些年，我也不知道咱家到底有多少钱……”
“拿的出来，拿的出来！”妈妈破涕为笑，只要能把人救活就好。可是，转瞬间，妈妈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看向余彩蝶，余彩蝶目光闪烁，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彩蝶，上次你跟我要了五十万做投资，情况怎么样了？”
余彩蝶刷一下红了脸，从小一起长大的莫小雪很清楚，她准是又要在妈妈面前撒谎，“收益还不错……”她轻轻笑着，“不过要等到年底才能回款，现在撤不出来……”看上去，她一定有事瞒着妈妈。可是，她们二人是亲生母女，莫小雪也不好说什么。
妈妈嘟囔了两句，就把头扭到了一边。看上去，家里应该还能拿出钱来的，莫小雪稍稍安了心。
余彩蝶咬了咬唇，“妈，我忽然想起单位还有事情，我处理完了就过来。”
一个药店的营业员，能有什么要紧的事！五十万，她竟然敢跟家里要五十万！做投资，她还不被骗的血本无归！莫小雪忽然觉得事有蹊跷，便跟着余彩蝶走出了医院。
“姐，你是不是把钱给王宏博了？”
余彩蝶又拿出她不可一世的姐姐姿态，“什么叫给呀！他公司周转不开，我是借给他了。打好欠条的，到时候连本带利还我，一分都不会少的！”
虽然她还像往常一样伶牙俐齿，可莫小雪却觉得明显底气不足。“王宏博从山东回来了？”莫小雪旁敲侧击，老奸巨猾的王宏博不会是拿着五十万跑路了吧？
“对呀。”余彩蝶晃了晃手上巨大的钻戒，“他这次回来送我的礼物。”
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象征着婚姻的戒指！也许是因为爸爸的病情心烦，莫小雪这一次毫不客气，“他终于跟他妻子离婚，要娶你了吗？”答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莫小雪皱着眉，“五十万也不知道能买多少这样的戒指！”
余彩蝶目瞪口呆，从小到大，莫小雪什么时候敢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神来，“你能不那么庸俗么！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这代表的是爱情！”余彩蝶翘起她的无名指，“又岂止是这一个戒指……”她摸了摸她的耳朵，她的脖颈，她的手腕，“都是真金白银！包括我身上的每一件衣服，从里到外都是王宏博买的。”她骄傲地看着莫小雪，讥笑道，“你呢，跟了刘磊三年，最后换来了什么？还不是光秃秃的一片！”
到底是谁庸俗呢？爸爸的病还没有头绪，她却在这里跟自己攀比用青春和身体从男人那换回了什么，真看出来不是她的亲爸爸了！俗话说不作就不会死，余彩蝶这样作下去，也只能自求多福了。莫小雪白了她一眼，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转身回了医院。
“小雪，你先在这等着爸爸。妈妈回去做点吃的，顺便把钱取出来。”
妈妈总是这样客客气气的，看上去和蔼可亲，实际上却给莫小雪一种距离感，时刻提醒着她，妈妈不是她的亲生妈妈。在余彩蝶面前，妈妈时而温柔，时而凶悍，发脾气的时候甚至会骂她，打她，而这样的母爱才是真实的存在，那是莫小雪可望而不可及的。
病房里，莫小雪给爸爸剥着柚子，得了这个病，也只能吃苦柚了。
“小雪，这些年也真是苦了你了。”爸爸叹了一口气，“还记得小时候爸爸给你办的那个存折吗？存的都是你每年的压岁钱。现在，你也长大了，爸爸也该把存折交给你了，就在门厅柜上面的瓷马里面……”
爸爸是在交代后事吗？不，她不要听，不要听！“爸，你别说了，快吃柚子吧！”莫小雪掰了一块柚子递到爸爸嘴里，泪水模糊了双眼。病来如山倒，没想到一向伟岸的爸爸也会憔悴成这副样子。她真后悔，这段时间因为刘磊和余彩蝶的关系一直没有回家……
想起小时候爸爸偷偷往她书包里塞零花钱的情景，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爸爸，你怎么说老就老了？
“莫叔叔，感觉怎么样？”张文轩突然来查房，莫小雪来不及擦干泪水，瞥见他那鄙夷的神情，转身走出了病房。
等了老半天，张文轩才从病房里出来，想不到他还挺尽职尽责的。为了避免与他碰面，莫小雪大步朝病房走去，却被张文轩轻而易举地抓了出来。
“该交住院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