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发烧
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遗失,若然韦素别有目的,那自己岂非……岂非让荣家的产业都落在了旁人手里?到那时……
帷幔翻飞,荣彦晞一拳砸在栏杆处,谁知栏杆处的倒刺却在她的手背上,划拉出一个大口子,登时鲜血直流。
咬着牙,荣彦晞便坐在这里等,她倒要看看韦素到底是谁,到底意欲何为。这么大的庄园,总不至于说弃便弃,总该有回来的时候。
坐在木台阶处,荣彦晞凝着眉,目光清冷如外头缠绵的细雨。
一场雨,直到夜幕降临也没能停止,荣彦晞的心寸寸凄寒。难得相信旁人一次,却不料是这样的结果,她不甘,她气恼,只恨自己轻信他人反倒害了自己,也耽搁了秦风幕的大事。
静静坐在木台阶上,荣彦晞面色微白,眼底的光呈现清浅的溃散。
肩上一沉,荣彦晞骤然起身,谁知因为久坐导致双腿麻痹,身子一颤便往水里仰去。腰间盈盈一握,瞬时将她捞进怀里。她愕然瞪大眸子,却迎上那张银色的面具,微微抿起的薄唇。
不觉脱口而出,“师傅?”
脚下陡然飞旋,他已席地而坐,顾自将她揽入怀中。
荣彦晞这才回神,却已躺在他的双膝上,被他一如既往的拥着。羽睫颤了一下,却抿唇不语,顾自垂眉。
“不知廉耻的东西,这是在等着哪个野汉子?没瞧见外头下着雨吗?冻得浑身哆嗦还敢在这里停留,真当是不长进的二愣子。”鬼面人边说边伸手扣住了她的腕脉,打从看见她第一眼,他便知晓她的身子有些异样。
果不其然,荣彦晞刚要开口,却听得他阴冷邪肆的声音从顶上传来,“哼,发着烧还敢出来嘚瑟,活该你要冻死在这里。早知道你是在这里等着野汉子,本尊就该让你摔下水去呛死得了,倒也省心省力。”
荣彦晞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乏力,冻得不行。
原以为只是外头风雨的缘故,所以觉着冷,如此才知晓,是因为她发了烧。定是昨儿将被褥给了温骅,所以自己却着了凉,如今吹了风雨,便开始发烧。
该死的韦素!
她心底暗骂。
若不是所谓的千杯醉佳酿,她何至于落得如此狼狈。人都说酒后乱性,如今可好,她是贪杯误事,还误了大事。
“怎的不说话了?”见她垂首不语,他的眼神不由的凝起了流光,急忙探她的额头。
见他略带焦急的模样,荣彦晞不知为何,眼眶突然红了一下。她方才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情,却教他以为她越发严重了,所以才会这般担心?!
身处异乡,他虽然不见得是什么好人,终归也救过她多回,每每逢着危险,总有他出手相助。他美其名曰是为了她体内的血魄珠,原是初衷,可是如今……她渐渐觉得,事实有些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师傅不是说要出远门吗?”她觉得脑袋有点懵,大抵是发了烧的缘故。
见她说话,他才稍稍放了心,径直抱着她走在回廊里,“你从大云出来,本尊便瞧见有人跟着你,一时不放心便跟着瞧瞧。谁知你这瞎了眼的东西,竟敢学人家贪杯误事,错把豺狼当良善,如今可算是自食其果。”
“你分明看见,为何不帮我?”她凝眉,这么说,他看见自己的书信被韦素拿走。当下攥紧了他的衣袖,目光灼灼。
“死丫头,一说起帮忙就眼放精光,你当为师是你谁,竟也听你使唤?”他冷哼两声,走得格外稳当。
荣彦晞眸色微转,胳膊环住他的脖颈,“自然当你是师傅,当你是自己人。师傅,你可看见有人拿走我身上的东西吗?”
“休要讨为师的话。”他扭捏的哼哼两声,纵身跃出高墙。
“那师傅可曾看见这家人去了哪里?”荣彦晞不甘心,横竖他知道的应该比自己多。
他顿住脚步,细雨绵绵中低眉看着她羽睫上凝着水珠子,目色寸寸阴凉,“休要多问,自己去查!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敢喝酒!”语罢,直接将她抱进一家医馆。
荣彦晞扑腾着从床榻上起身,脑子里犯了迷糊,头晕得厉害。却是凭着感觉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口齿有些含糊不清,“师傅别走……”
脚下一软,竟然跪在了他的身前。
鬼面人唇角紧抿,当即便道,“不成器的东西,寻日里要你臣服便是死活不肯,如今遇着难事便当师傅是活菩萨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丢在医馆的床榻上,顺势将银子丢给一旁呆傻不知作甚的大夫,“治好她!”
语罢,便往外走。
没走两步,却发觉迈不开步子,却原来他的衣角还被她死死拽在手里。虚弱的女子眸色涣散,口中却还喋喋不休,“真是小气,帮一帮会死吗?难得求你一次,竟也不肯!还口口声声为师为师的叫嚷,真当老不知羞……”
他恨得险些一掌劈碎了她的脑袋。
谁知她脑袋一歪,手松了松,散开了他的衣角。
心咯噔一下有些微沉,若不是病得迷迷糊糊,想必也不会说这番话。只是这话听得教人心酸,也教人不忍。
床榻上的女子,面色微红,因为发烧的缘故,唇瓣微微裂开,渗出不少血丝。许是因为觉得冷,她下意识的蜷缩着身子,柔弱的模样与一贯的倔强浑然不同。
不由的定住脚步注视着她,眸色缓和了不少。
返身坐在床沿,望着病榻上安然的女子,指尖掠过她滚烫的眉心。这丫头……一声轻叹,终归不够心狠,否则绝然不会沦落到今日。
敛了眉色,鬼面人头也不回的走出医馆。
外头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他走在雨里,数名黑影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后。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他冷声,冰冷的口吻如同九幽地狱的勾魂铁索,能破开皮肉取心,仿佛瞬时便可鲜血淋漓。
身后的黑衣人跪身在地,皆沉默不语。
良久,鬼面人幽然转身,“说!”
“护法说以防万一,还是小心着好!”为首的低低作答。
“哼!”他冷哼,眸光杀气腾然,“以防万一便要下毒?”
众人霎时垂首,“属下等未曾下过毒。”
掌心骤然捏拳,鬼面人目光阴鸷,透过密集的雨帘,清晰可见里头至冷的肃杀,“没你们的事,按计划进行。”
语罢,纵身消失在雨幕中,无影无踪。
等着荣彦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大夫开了几帖药给荣彦晞,说是她体内热毒未退,还是要小心将养。如此尔尔说了不少,荣彦晞正觉得乏力,也不消理睬,道了一声谢便走出了医馆。
雨后的大街,一片潮湿,荣彦晞抬了抬头,照旧没有太阳。
该死的韦素!她又在心底暗骂了一顿!
想着昨儿个夜里好似看见墨门宗主了,应当是他送了自己来医馆吧!横竖欠了他多回,也不消多这一回。大不了来日他讨还时,破腹取珠与他便是。
也不回客栈,荣彦晞开始四处问人,这杏花春雨酒坊的主人去了何处。然而问了几条街,也没有人知道。只说这一家人来得突然,数日前做起了酒坊的买卖,其他的一概不知。
这厢正气恼不休,街市那头却传来细碎的吵闹声,原是有个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抓着一个民女要带回家去。
荣彦晞本不想理睬,横竖天下间这种事情多了去,她哪里管得过来。
谁知那边撕扯,那女子竟然一下子挣脱冲到了荣彦晞脚下,苦苦哀求,“公子救命啊……”
荣彦晞当下就愣住半晌,自己虽说是个翩翩少年郎,但也不至于长得如此正义凛然啊!
这厢正犹豫,那头的纨绔子弟却嚷嚷着教人包围了她,果真是祸不单行!荣彦晞很无奈的看着这场无妄之灾,分明她什么都没做,却要惹得一身骚。
只得搀起地上的女子,淡漠道,“姑娘保重。”
也不顾及旁人的诧异,转身便走。
“公子救我……”那女子死缠着不放,竟扑上来抱着她的脚踝不撒手。
荣彦晞一股无名火便上了脑门,“放手!世间不平事多了去,何至于要我管!那些个两条胳膊两条腿的多得是,你只管找他们!你看我这幅样子是行侠仗义的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打抱不平了?如今连个刀都没有,何谈拔刀相助!赶紧松开,我这厢还指着旁人救命呢!”
说着,竟然推开了那女子。
如此一来,倒教旁人觉得是荣彦晞在强抢民女。
思来想去好似有些不对劲,荣彦晞敛了眸色又道,“相逢便是缘分,你若换份心肠,或许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些。”
如此行径,连带着那个抢人的纨绔子弟也跟着目瞪口呆。
上下打量着荣彦晞一身的清朗明亮,唇红齿白,难得的俊美少年。墨发白裳,羽冠翩然,便是男子见了,尚且要妒忌三分,遑论女子。
莫怪这小女子要扑上他,想来这样艳绝的男子,也算世所罕见。
眉目将荡漾着女子的娇媚,凝眸却英气逼人,转身间视一切如无物。
荣彦晞嫌恶的看了那公子哥一眼,也不消多言,如今还是找着公子嘉要紧,若然有人拿着自己的书信找上门去,自己就百口莫辩!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那公子哥眯着眼睛,笑得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