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安慰
梦境再次缠上伊萨。
他站在一处悬崖上，安洁莉娅站在他身前。
伊萨微笑一下，伸出一只手，一道金芒闪过，安洁莉娅抽出一把金剑刺向他的心脏。
呼，伊萨坐了起来，身下冰凉的水晶让他身体微微有些抖，长长地沉默了一会之后他又复躺下，看着洁白的，宽宽的屋顶。
这间房间正是伊萨所熟悉的伊迪丝的工作室，房间中应该满是各种或大或小的架子——不过以前存在的那些物件都不见了，取代而之的是惨白惨白的墙壁、地面和天花板。
这间屋子真大，伊萨这样想着——原本堆满了物资的房间看起来非常狭窄。
再复躺下的伊萨脑袋上方出现了一张极度柔美，没有一丝表情的面容。一缕苍白的头发拂在伊萨的脸上，让他觉得有些痒。
“伊迪丝，是你把我带到这儿的么。”伊萨语气低沉，似乎受伤之后浑身的力气都失去了，碧绿的眼睛也有些没有神采。
伊迪丝点点头，她伸出一只近乎于透明的手，将那一缕白发收到脖子后面。
双方就这样沉默着，银色双眸对着碧绿双眸。
似乎过了很久，伊萨闭上眼睛，一脸疲倦：“伊迪丝，有什么事情么？要是帮我疗伤的话就不用了，我的身体我很清楚。都是小伤，没有什么大碍。“
伊迪丝继续像是审视一件物品一样看着伊萨——后者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有了一丝愤怒：“伊迪丝，到底有什么事情？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想再睡一会，我很累。”
伊迪丝点点头，让伊萨感觉有些心烦和温暖的脸移去了，传来了细微的、赤足在地面上行走的声音。
伊萨再度闭上眼睛，不过经过刚才一段时间的“对峙”，他是再也没有办法睡着了。伊迪丝刚刚挪开审视的目光他就坐起身子下了水晶台，身子有些晃荡，似是对受伤的身体有些不适应。
足下冰凉的地板让他火热的脑袋清醒了许多，有些迷糊的双眼看清了正在离开的伊迪丝，不知为什么，他就挪开脚步跟随着她向前走去。
这时候伊萨才发现伊迪丝站起身子来也并不怎么高——她仅仅比伊洛琳高上半个头，从背后看去非常纤弱，甚至比伊萨所熟知的普通女孩子还要柔弱一些。
不行，思绪至此，伊萨的想法已经抑制不住了——甚至忽视了伊迪丝恐怖的缜密思维和手段了，也忘了她是他在那加城中唯一畏惧的存在了。
话说，似乎有很多厉害的人都认识伊迪丝，而且看起来她已经成名已久了，那么她究竟有多大了？
还有一点，伊迪丝以往因为身体过于羸弱都是坐在轮椅上的，今天怎么能够行走了呢。
伊萨的眼睛向下飘去，注意到了包裹在伊迪丝修长端庄双腿上的水晶长靴——是这件东西让她可以行走了么。
晶莹的裸足让伊萨的双眼从水晶上滑下来，目光停留了好一会。
伊迪丝似是有些累了，她行走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蓦地，她身子一软，向旁边的白墙倒去。伊萨向前一步，试图接住她的身子，却发现伊迪丝已经坐进了墙中弹出的一张轮椅上。
两个人继续向前前进，伊迪丝没有一丝感情波动，但却让人感觉有些舒服的声音响起：“你见到她了？”
伊萨停住脚步：“你说的是谁？”
“你说是谁。”
伊萨接着迈开步子：“她啊，她不是她，至少我感觉不是她，她已经死了。”
过了一会，伊迪丝停住了脚步，她在一面白墙上敲了一下，打开一扇门：“她是不是她不是话语能够说明的，关键在于——你心里认为她是不是她。”
伊萨犹豫了一下，随后语气坚定。
“不是。”
“嗯。”伊迪丝应了一声，进入了那扇门，“进来吧，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说；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问我，我们有一整个晚上时间。”
这个房间很小，跟伊萨之前见过的伊迪丝的房间都有所不同，里面也只简单地摆放着一张放满了充满芳香气味食物的桌子——他注意到了一张似乎是为什么人设立的朴素椅子。
虽然伊萨的精神极度不好，但身体的本能告诉他，他需要补充一些食物。
“坐下来吧。”伊迪丝淡淡说道，轮椅移动到桌子一旁，“你最好吃一点，从时间上来算你已经两顿没有吃过东西了，放心，都是清淡的。”
伊萨恍惚了一下，坐了下来，伊迪丝拈起一棵圆形的水果，手僵硬地将这个水果掰开，一半留下，一半推给身旁的少年。
伊萨抓起这半个水果，胡乱地塞进嘴中咀嚼着。接下来也是，伊迪丝扔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
这些水果味道非常好，如果是平时，伊萨一定会对这细腻滑润的感觉赞赏不已，而现在，他只是负责消灭食物。
伊迪丝也没有任何说明，两个人就这样机械地消灭着桌子上的水果和其他食物，当食物被消灭了一半时。伊萨犹豫了一下，声音低沉：“伊迪丝，其实你们知道的吧。”
伊迪丝拈起一颗拇指那么大的果子，塞进有些苍白的嘴唇中，细细地咀嚼一会后说道：“如果说不知道的话，我们不知道的是她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接下来被怎样处理了。不过现在我们知道了。”
“被神圣教廷带走了。”伊萨的声音更加低沉，“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不记得那些事情了。”
“她是米斯提科家族的人吧，被誉为家族五十年一出的天才，左眼和右眼的能力连那几个天才都为之惊讶——这一次你注意到了她的眼睛么。”伊迪丝拿起一个水晶开瓶器，试图将桌子上一瓶透明的酒打开。
对了，她原本碧绿的双眼现在已经是漆黑如墨的了。伊萨拿起一个刀叉，看了一眼里面映出的碧绿双眸。
“对了，她最后在我脸上绘制了一个魔法阵，‘传承’。”伊萨回忆了一下他永远也不想回忆的那段日子，想到了一个地方，“会不会是？”
“传承，是米斯提科家族在战争年代发明的一种手段——他们全盛时期虽然成员很多，但分支血脉稀薄，之中的很多人甚至没有办法开眼。不过，再怎么稀薄的血脉也存在着继承米斯提科家族力量的可能性。后来为了应对战争时期的需求，传承这种魔法阵被开发了出来。”伊迪丝尝试了数次，还是没有能够将瓶塞打开。
伊萨伸过手去，将酒瓶接过，手握住开瓶器轻轻一拧就打开了。
伊迪丝说道：“一人一杯。”
伊萨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有两个很简单的，看起来是用竹子制作的杯子，他给自己倒上一杯，伊迪丝的杯子则要少上许多。
“战争时期，米斯提科家族天分比较高的会出现极大的伤亡率，当这些家族成员即将死亡之时，他会将力量传承给下一个家族成员，让自己的才华流传下去。不过，后来遇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伊萨的手抖了一下，险些将酒洒出来。
伊迪丝端起杯子，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很简单的问题，传承既然可以给血脉稀薄的人使用，那么可不可以给血脉之外的人使用呢？实际上有人这么想也这么试过了。”
“结果呢。”伊萨拈起一颗水果，放进嘴里狠狠咬下去。
“强迫米斯提科家族部分成员做这件事情的势力被屠灭了——而那些被传承者，都因为体质的不适应而死亡了。”伊迪丝淡淡说道，“经过长时间的研究，人们才发现了一种可以有效继承米斯提科家族力量的方法——移植米斯提科家族的眼睛，同时使用‘传承’。”
“西瓦达的做法么。”伊萨冷冷说道。
“不。”伊迪丝又抿了一口，将杯子子中的酒喝干，“这种方法在这个世界中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能够进行操作的更少，西瓦达不可能知道这个方法——自以为聪明的他偷走了一个眼睛并按照以前的资料进行了移植，却不想眼睛给他带来的负担远远大于带给他的力量，原本灵域五阶往上的实力被折损地不到一半，甚至连普通的凝聚魔法元素也极为艰难。从某种方面上来讲，这是他输给你和那个小狐狸的主要原因。”
小狐狸，指的是班么，伊萨默想了一下，班也的确符合小狐狸这个称呼，他还想到了另外一点：“伊迪丝，这么说也是不对的——在世界所有的炼金术，医学，魔法资料中，人体移植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近亲。”
“米斯提科家族例外，从神圣教廷那边传来的资料显示，米斯提科家族的人体似乎适应任何人——除了眼睛之外。”伊迪丝说道，手指费力地抓住已经快要空了的酒瓶，又给伊萨空了的杯子中倒了一杯酒。
啪嗒，伊萨险些站了起来：“这么说，现在的她是……“
“将一棵树砍到，过一段时间，在那棵树的底座上长出了一棵树。你觉得，这两棵树是不是同一棵？”伊迪丝将面前的半杯酒喝掉。
伊萨也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是，也不是。”
伊迪丝沉默了一会：“哦，这就是你真正的决策么。”
伊萨站起身子，向着伊迪丝鞠了一躬：“谢谢你。”
“报酬的话，我现在就要收了。”伊迪丝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表情，不过这也可能是伊萨的错觉，“你也不用谢我，因为我从来不做吃亏的买卖。”
伊萨突然感到了头晕，同时一种口干舌燥的特殊感觉向他袭来，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伊迪丝来到伊萨身前：“这也是未来的我所要的一件筹码，而且对你也是一件好事——迟早有一天你要迈出这一步。在某些方面，你真的不如那只小狐狸。”
“伊迪丝，怎么。”伊萨的视野倾斜了，随后面前出现了她柔美的脸，感知到柔软的手触上面颊。
就好像全身投入一面纯净的湖水一样，非常奇妙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