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激战前夜

又过了两个日出日落，在第三天的中午，北庭城遥遥在望，高仙芝和郑德诠已经望见了城头袅袅升起的炊烟。

高仙芝不知道，他离开的时间不长，高府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就在高仙芝回家的前一个晚上，高夫人娘家的管家周宏已经从洛阳跑到了庭州，报告了千牛卫中郎将李国大人的家被抄了的消息。

高将军在前方血战，家里没有拿主意的男人，高夫人担心丈夫受到牵连，乱了方寸，整整哭泣了一夜，在第二天的一早，就安排人到边城给高将军送信，让老公早作准备。然而，管家厚德没有回来，府中吃饭的人不少，高夫人连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都没有。

高夫人无奈，派人接回了正在折罗漫山温泉疗养的老管家郑德林，让他勉为其难的跑一趟。

折罗漫山就是现在的天山，古名白山，又名雪山，因冬夏积雪不化，才有此名。以后，匈奴谓之天山，一直延续到至今。

郑德林就是郑德诠的父亲，因为在冰天雪地中冻坏了腿，得了严重的风湿病，于是光荣下岗，去温暖的地方疗养，将管家大权交给了厚德。

郑德林为高家打了几十年的工，忠诚是没得说的，听说高家大难临头，当即强忍住病痛，收拾好行装，赶回来接受主母的调派。

因为现在正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风餐露宿的，好身体的都很难熬。高夫人担心郑德林熬不过严寒，特意让人连夜制作了一辆暖车。

暖车用保温性极好的骆驼皮包裹，内设软床，人可以在里面躺着睡觉，脚下放着炭火铜盆，炭火燃烧，能够抵御外面的严寒。

在高仙芝和郑德诠冲进北庭城的同时，这辆暖车和另一辆拉着粮食草料的大车从他们身边掠过，消失在茫茫的雪野之中。

暂且将高仙芝撂到一旁，还是说说老管家郑德林的事情吧。

郑德林看似就是一次旅行，然而，这次旅行可实在不容易。西域地方广大，轮台距离北庭有千里之遥，好人都架不住这么折腾，何况一个病恹恹的老人。

老管家郑德林不顾病体，让车夫快马加鞭，一定要尽快赶到轮台。

经过了六个昼夜的昼行夜伏，说不得山重水复，轮台终于遥遥在望。

随着车夫一声兴奋的呐喊，郑德林爬出了暖暖的车厢，睁开昏花的老眼，极目向远方看去。

一座大城伫立在戈壁荒滩上，在黄褐色的城墙上面，一面唐字大旗迎风飘扬。

郑德林激动的捻着佛珠，一遍一遍的念叨着：“到了，到了，终于到了..”

车夫受到了老管家兴奋的感染，一甩马鞭，两辆大车一前一后的向城市疾驰。

车轮缩短了距离，大城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终于，郑德林看到了城门上的两个遒劲的大字：乌垒。

古轮台国地处西域中部，为丝绸之路北道要冲，位于天山南麓，塔里木盆地北缘，汉代是西域36国中的城邦之一。汉代为轮台、乌垒国地。西汉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轮台国被汉武帝的大舅子李广利所灭，汉武帝下令置使者校尉屯田，宣帝本始二年（前72年）复国为乌垒国。

开创了最高领导自我批评的先河，对后世产生了巨大影响的汉武帝著名的《轮台罪己诏》就是针对戍守“轮台之戍”，劳民伤财而颁布的。

汉武帝虽然残暴，但他有错了会认，这样的品质很让后代敬仰。可惜的是，我们现在的很多领导人没有继承祖先的优点，错了也说是对的，反正没人敢管他们。

东汉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于乌垒（今策大雅）境内设西域都护府，历时72载，统领西域诸国。魏晋南北朝时期属龟兹，隋属西突厥。唐为安西都护府下的乌垒州。

住在大草原上的人都知道一句谚语，这就是“望山跑死马”。

远处的景物看着很近，实际上还很远，这一次也不例外，从中午时分，一直到太阳快要西斜，肩负重要使命的郑德林一行才赶到轮台。

郑德林进了轮台，一口热汤都没有喝上，马上被防守北门的队正李涵带到了中军大营。

高舍鸡打开了夫人的密信，看罢不发一言，让卫士将郑德林送到后宅休息。

听说了有信使到来，高舍鸡的谋士李同凯悄悄地走了进来。

高舍鸡将夫人的密信扔给了李同凯。

李同凯打开了密信，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放到了一旁，端起高舍鸡的茶杯喝了一口。

高舍鸡沉吟着问：“大战将至，今京中出现变故，不知李兄何以教我？”

李同凯字斟句酌的回答道：“皇上春秋已高，疑忌执掌兵权的各位皇子，李中郎将池鱼之殃，将军在外执掌兵柄，皇上自然不能放心。我判断，不日就有天使到来，将将军逮捕。”

高舍鸡微微点头，背着双手在房中踱步。

“为今之计，将军不能坐以待毙，应该采取主动应对的措施了。”李同凯劝说道。

高舍鸡停住了脚步，对着李同凯说道：“李兄胸藏锦绣，算无遗策，必有应对之策了。”

李同凯苦笑着说：“同凯蒙将军收留，无以为报，为将军出力，责无旁贷。妙计谈不上，粗浅的法子到有那么几条。”

高舍鸡非常感兴趣，问道：“说来听听。”

“此次吐蕃倾兵而来，志在必得轮台。吐蕃大军一万，在城外虎视眈眈，而我军只有一千，外加葛罗禄和回鹘军队二千余众，军队最多只有三千而已。以乌合之众抵抗吐蕃精锐主力，我军胜算无多。”李同凯侃侃道来。

高舍鸡皱了皱眉头，这样的战略对比，自己何尝不知道，岂止是胜算无多，而是必败之道。李同凯的废话太多了。

李同凯说道：“现在，唯一的胜算就是安西都护府派来援军，然而，吐蕃已经在城外休整多日，援军却迟迟不到。将军是北庭都护府盖嘉运的战将，却在安西都护府听命，地位是很尴尬的。安西大都护是皇上的第二十子延王李玢，安西都护府的真正领头人才不会着急救援，要知道，不管是谁胜谁负，安西都护府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李同凯说的是实情，点出了其中的利害，高舍鸡哑口无言，唯有喟然长叹。

李同凯小心翼翼的说：“吐蕃也了解到将军的处境，因此没有极力攻城，而是竭力劝降。为今之计，上策是接受吐蕃封赏，马上命人接回夫人，全家进入青海，可以保得将军一族平安。”

高舍鸡摇摇头，说道：“我高家已经亡了一次国，在这里很好，不想再一次了。”

李同凯微笑着说：“将军精忠报国，自然不能行这苟且之事。下策就是封存府库，等待天使到来，全家引颈待戮。”

高舍鸡笑了，因为他知道李同凯肯定有一个能保命的中策给自己，于是也不催促，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

李同凯说道：“中策亦有上下之分，上策是天使一到，我军背城列阵，引诱吐蕃攻城，众军合力破贼，演一出阵前破敌的好戏给天使看看。下策是将军可与吐蕃虚与委蛇，然后派出探子，侦查天使到来的时机。等到天使到达城下，我军立刻集中全部军队，奋力攻打吐蕃大营。如果天可怜见，吐蕃失去警惕，必然为我军所败，天使必然垂青将军，在万岁面前为将军开脱。如果天不佑将军，我军战败，城池失守，天使返回京城，必然上达天庭。将军虽死，将军一族得以保全。”

高舍鸡沉吟不语，夜袭吐蕃，确实是死中求生的办法，然而，吐蕃背山列阵，营寨防守的十分的严密，如果被吐蕃的游骑发现，势必变成攻坚战，那么，这支军队的溃败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不行！高舍鸡否定了夜袭敌营的方案。那么，背城列阵是不是可取呢？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户计，打赢了的希望很大。然而，如果吐蕃按兵不动怎么办？假如吐蕃军队应战，葛罗禄军队和回鹘的军队都是刚刚降服的，一旦这些军队溃败，剩余的唐军绝无生路。

高舍鸡想清了这两条计策都有很大的漏洞，因此难于取舍。

李同凯看到了高舍鸡的疑虑，于是说道：“将军肯定是担心吐蕃军队不能应战，还担心葛罗禄和回鹘军队不能尽力死战。我有一计，吐蕃必然前来挑战，回鹘、葛罗禄军队也必然要决一死战。”

高舍鸡闻言大喜，一拱手请教道：“舎鸡愚昧，请李兄教我。”

李同凯笑着说道：“好办的很，吐蕃劝降特使正在馆驿等待将军答复，这些家伙已经等了七天了，都有些不耐烦了。将军附耳过来，我对你详说一二……”

这招够损的了，可是不损的招办不了大事！高舍鸡闻言大喜，说道：“就按李兄的主意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