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英雄末路
尽管塞外春来晚，总是比中原晚了一个节气，但是，随着太阳向北移动，大地依然可以感受到春天的热情。在懒洋洋的春风吹拂下，兴都库什山脉的春天冒芽了，干枯的草地已经有绿色冒出，平添了一丝温暖。
大地万木回春，也是野兽发情的日子，岩羊和麋鹿特别的活跃，狐狸更是精神百倍，努力的捕食着幼小的动物。沉睡的原野彻底的苏醒了，在这一刻活力十足，林间不时出现这些精灵的影子。
高仙芝疲惫的躺在高坡的岩石上，他的旁边堆放着几条岩羊和肥大的野兔。
高仙芝守株待兔很多日子了，没有碰到一个突骑施人，整天和兔子和岩羊打招呼，都没有变样的，精力因此变得懈怠。
在荒野中待了好几个月了，部队变的疲倦，高仙芝很想率领军队回家，但因为没有接到撤军的命令，只好在这里坚持。茫茫荒野之中，精力无法发泄，唯有对这些无辜的野兽动刀子。
太阳的热量在岩石上蔓延，好似高句丽人的火炕一样。高仙芝沐浴着正午的阳光，头枕着大地，感受着大地母亲的温馨，这一刻，物我两忘，天地如此多情。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而麻烦总是不期而至。突然，高仙芝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他紧贴着岩石细听，震颤越来越强烈。他翻身坐起，向着远处瞭望。
席元庆经常生活在野外，对细小的声音都很敏感。他也发现了情况不对头，极目远望，很快发现了在乱石间的小路上，有一队人马正在向着他们的方向快速移动。
马蹄声踏破了空谷的寂静，这一队人马变得逐渐的清晰起来，已经可以看到黑色的旗帜。
席元庆轻声对封常青报告说：“高将军，是突骑施人的帅旗。”
高仙芝“砰”的一声站起来，向远处的山路俯瞰。
在高仙芝的视野之中，一队人马渐行渐近，大约有三四千人。在队伍的最前列，一个强壮的汉子骑在一匹雄峻的战马上，他的身后是一面迎风招展的大纛旗。
这个汉子风尘仆仆，但目空一切的气势依然不减分毫。高仙芝立刻认定，这个家伙就是苏禄可汗。
高仙芝的内心一团火在燃烧，大网撒下了这么久，头发都等白了，终于等来了大鱼。
高仙芝轻声的下达了命令：“元庆，我们召集人马立刻回去，布置阻击，在谷口消灭这伙家伙。”
席元庆会心的一笑，轻轻地打了一个呼哨，在附近的几名将士迅速赶了回来。
山路蔓延曲折，山脊平直难行。高仙芝带着这几个弟兄，踏着山脊往回赶，在突骑施人还没有到达之前赶回了伏击阵地。
高仙芝想得不差，他等来的确实是大鱼，而且是整个西域最大的那一个。
经过连续多日的躲藏跋涉，苏禄可汗终于来到了山口。越过了这座山，前面就是丘陵地带，碎叶川和弓月城就在那里，还有伊利水和珍珠河，可以洗涤落满尘垢的马靴。那里是突骑施人赖以生存的故地，只要到了那个地方，自己振臂一挥，就会有无数的牧民集合在自己的大旗之下。
曙光就在不远处，似乎已经看得到了。苏禄可汗精神为之一振，立刻夹紧了马腹，战马加快了脚步，迅速向高坡上攀行。
山路难行，战马快要到达了谷口，累得接连打着喷嚏。苏禄可汗是马背上的英雄，非常爱惜战马，见战马疲累，于是挥手让队伍停下来。
苏禄可汗是卓越的军事家，虽然接连吃了败仗，但这并不证明他是笨蛋。他在这一刻就看到了谷口的重要性，必须立刻进行控制，于是，挥手招呼阙。伊难如，命令他带领二百名骑兵抢先占领谷口，掩护大部队过去。
阙。伊难如得到了命令，立刻招呼自己的部下，全力以赴占领谷口。
阙。伊难如一马当先，手执弯刀，头顶大盾，率先冲向了谷口。在战马踏上谷口的一霎间，一声雷鸣般的战鼓声轰然响起，随即，铺天盖地的箭雨遮盖了蔚蓝的天空。
死神来的如此突然而猛烈，阙。伊难如的二百名骑兵弟兄，还没有从打击中醒来，就一头栽倒在地，然后，成片的尸体翻滚着滚下了深渊。
苏禄可汗如遭重击，茫然的看着不远处的山谷，那里冒出了一大片唐军的旗帜。
苏禄可汗的内心五内杂陈，自己狼奔豚突了好几天，绕着人群走，都不敢见光，让手下的弟兄们嘲笑。一个爷们儿装怂到了这个地步，让自己都觉得恶心，就是这样，也没有躲过这一劫。
苏禄可汗举棋不定，手下的将士们可就不干了，纷纷要求上山决一死战。
苏禄可汗悲哀的说道：“山路陡峭，人马拥挤一团，根本无法体现我军长处。唐军以逸待劳，我军长途疲惫，已不堪再战，事已至此，天要亡我，夫复何言！”
突骑施将军们集体失声，他们都是血与火拼杀出来的，都看得明白，情况确实如此。然而，后退是不可能了，数万唐军在拉网式搜索，回去活命的机会等于零。
苏禄可汗仰天长叹，被高原紫外线晒得通红的脸上泪水横流，哽咽着说：“兄弟们，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我们已陷入绝路。为今之计，你们唯有提上我的人头，向唐军请降，或许才能活命。”
苏禄可汗此言一出，军中顿时哭声一片。
谷中的哭声震天撼地，突然，一名突骑施大将拔出长刀，对着将士们大吼道：“弟兄们，苏禄可汗对我等不薄，今日陷入死地，唯有力战，死中求生。拼死才能不死，不怕死的，跟我步行登谷，和唐军决一死战。”
苏禄可汗抬眼一看，这员大将就是自己最信任的亲信，部落酋长安胡处半泥。
安胡处半泥从士兵手中抢过一面牛皮圆盾，挥舞着长刀，率先向谷口攀爬而去。随即，一大群将士跳下了战马，手握长刀和大槊，尾随着他成为一列纵队，向谷口方向开进。
苏禄可汗的苦肉计成功了，目视着将士们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道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