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逃出生天

太阳的影子变得很长，已经进入了下午。

高仙芝冷笑着俯瞰着谷底，突骑施人的身影逐渐在放大。突骑施人爬到了谷口附近，狰狞的面孔都变得清晰起来。

高仙芝数了数突骑施人的队伍，队伍蔓延看不到尽头，大约有一两千人。

看来，突骑施人已经要玩命了，嘿，我喜欢！高仙芝暗暗高兴，挥手命令开火。

唐军将士得到了命令，立刻砍断了在谷口堆积滚木的绳索。巨大的原木失去了束缚，缓慢的滚落，随即逐渐加速，迅速汇成了滚滚洪流，铺天盖地的向谷口下方坠落。

滚木的冲击力有如山洪爆发，横扫一切碰的着的东西，突骑施人血肉之躯，如何能挨得过这样的雷霆一击。滚木所过之处，几乎是压路机开过，一片鲜红。

突骑施汗国瞬间死亡了数百人，受伤的更是无计其数，惨叫声在山谷中此起彼伏，震颤得人心发冷。

苏禄可汗目睹着这一场屠杀，内心几乎疼的出血，几十年的征战，让他的心变得比铁还硬，数万人的死亡都没皱过眉头。然而，今天不一样了，这些人都是汗国硕果仅存的精英，死一个，他的力量就少一分。

安胡处半泥侥幸逃生，失魂落魄的跪倒在苏禄可汗的面前，叩头不止，嚎啕大哭。

“罢了，罢了，你们还是砍了我的头去吧！”这样的地形是兵法中的绝地，上一个死一个，上两个死一双，绝对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苏禄可汗满脸无奈，不过，这一次可是发自肺腑，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汗国的另一位部落酋长哥德都耽，一直冷眼旁观来着，见状马上走上前来，单膝跪地施礼说道：“可汗，事情还没有绝望，如何轻言必死。臣刚才远处瞭望，看到指挥唐军的，正是几个月前，在庭州突阵的唐将。”

这时身处绝地，有一根稻草都是好的。听到了这一席话，苏禄可汗非常感兴趣，马上说道：“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出来听听。”

哥德都耽说道：“可汗，当初，艾洛丽亚放走了这员唐将，看来他们之间感情不菲。可汗为了汗国大计，没有杀她，依然让她在军中效命。现在，可以让艾洛丽亚戴罪立功，说服唐将，让他网开一面，放我们一条生路。”

这是什么狗屁主意，你以为这是流氓打架么！苏禄可汗刚有点儿闪光的眼睛黯淡下来，摇头说道：“唐军对我志在必得，区区一个女人，如何能让唐将改变主意！再说了，我堂堂可汗，竟然以一个女人要挟，传出去丢不起这个人。此事不妥，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哥德都耽内心苦笑，现在已经山穷水尽，死马都要当活马医，能有一个招法就不错了，还犹豫什么！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于是好言劝道：“艾洛丽亚违反军令，按法当斩，可汗当初没杀她，现在用用她也无可厚非。当初，汉高祖尚有白登之辱，也是靠着女人活命的。可汗如此做，效法汉高祖，天下人谁敢说三道四？”

汉高祖白登受困时，汉军打不过匈奴，数十万大军无计可施。无奈之下，陈平献计，贿赂匈奴冒顿的老婆，汉高祖才得以逃出生天。这样的糗事流传了一千多年，天下无人不知。苏禄可汗久在汉地，自然也知道这个典故，自己和汉高祖一比，觉得还是矮了一截子，丢点儿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此，内心变得活泛了。

哥德都耽看到苏禄可汗动了心思，也就不多说了，立刻下令：“竖起白旗，我要亲自到谷口和唐将谈判。”

太阳落山了，落日余晖将山峦丘陵照得血红。

苏禄可汗等得焦急，正在这难耐的时候，哥德都耽兴高采烈的返回了，对他说道：“可汗，唐将高仙芝传话，让您和艾洛丽亚到谷口，有话要说。”

事到如今，不低头是不行了，苏禄可汗无奈，只好带着几员大将，裹挟着艾洛丽亚，徒步来到了谷口。

这时，天色已经黑的透彻，唐军将士在谷口点燃了熊熊火把，将狭小的谷口照得亮如白昼。

高仙芝站立在谷口中间，腰悬宝剑，一身白袍，外罩乌黑的铁甲，显得神采飘逸。

苏禄可汗站定了脚跟，冷冷的看着高仙芝，等着他说话。

苏禄可汗虽然落魄，但一身霸气依然不怒自威，高仙芝不由得肃然，严肃的说道：“苏禄可汗，大唐天子册封你为毗伽忠顺可汗，又把阿史那怀道的女儿册封金河公主，可谓恩比天高。你不记着朝廷的好处，兴兵犯我大唐，至有今日之耻。现在，竟然挟持一弱女，你还是男人么？”

苏禄可汗冷冷一笑：“突骑施人纵横西域数十年，为大唐抵抗外辱，牺牲了无数的战士，保得边陲无虞，伊斯兰教不能东传，居功甚伟，大唐朝廷的赏赐是应该的。大唐边将辱我使臣，劫我宝货，理亏在先，我兴兵报复，于情于理都合情合理。今日之败，是我调度无方，与将士们无关。高将军但要复仇，苏禄别无怨言。”

苏禄可汗义正词严，高仙芝听得一愣，但往细里一琢磨，觉得牵强附会的成分居多。因此，很不客气的回敬道：“苏禄可汗挥军大进，沿路烧杀，所过之处，几无活人。这是**裸的罪行，不知苏禄可汗还有何说？”

苏禄可汗不屑的说：“按你们圣人的说法，‘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过后，必有凶年。’你们汉人进入了我们的国土，也是****烧杀，缺德的事也没少干。高将军，你指责我，不是太过分了吗？”

苏禄可汗所言不虚，冷兵器时代，破坏敌方的经济，就是毁灭敌国的政治基础。因此，交战双方，对于敌国的人民和土地，能不放过的都不放过。这样的事层出不穷，就是历史上的仁君，如唐太宗、赵匡胤之流，手上的鲜血也不少。

高仙芝无奈的转移了话题，说道：“今日战败，不知苏禄可汗如何能买得自己的命去？”

苏禄可汗慨然说道：“既然今日落到你的手掌，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苏禄可汗话音未落，哥德都耽在一旁接言道：“高将军，所谓有来有往，大丈夫恩怨分明。昔日，艾洛丽亚救得你一条命，今日，我们拿艾洛丽亚的命换可汗的命。”

高仙芝的目光向他们扫视着，看到了在黑暗中静立的艾洛丽亚。

高仙芝的眼睛亮了，说道：“苏禄可汗一方雄主，今日竟然靠一个女人活命。不过，艾洛丽亚曾经救了大唐将士，我同意放你们过去。”

“好！”哥德都耽喝一声彩，说道：“真是好汉子，爽快，艾洛丽亚是你的了。”

艾洛丽亚没有挪动脚步，冷淡的说道：“高将军，你放过了突骑施将士，我自然喜欢。不过，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不能留下。你要放苏禄可汗走，我就走，你要是不放，我就和他一起死。”

高仙芝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很快，明白了艾洛丽亚的心意，目光黯淡下来，泱泱说道：“艾洛丽亚，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挡着。我答应了放苏禄可汗走，自然不会反悔。不过，苏禄可汗的人马必须解除武装，赤手空拳的才能活着离开这里。”

赤手空拳，岂不成了待宰的猪？哥德都耽很不高兴，大声地抗议。不过，苏禄可汗马上止住了他的话，让他不要再说了。摘下了腰中的宝剑，扔到地上，说道：“大丈夫光明磊落，既然高将军如此条件，我们遵命就是。传令下去，所有的将士放下武器，物资和贵重物品留下，牵马在谷口通过。”

高仙芝没有言语，冷眼旁观着，但心中却暗暗喝彩，也有了一丝担忧：一代枭雄自是不同凡响，拿得起放得下，敢于冒险，赌出生命亦是坦然，这样的人早晚是国家的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