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小小“猪又叫”
“爹……你可得给儿子做主哇……”张志轩进了屋就跑到县太爷张云和的床前,趴在床沿上嚎啕大哭。二十多岁的人哭的声泪俱下,三吼吼一后勾。
处在暴怒中的张云和这才从服饰上认出眼前的不速之客却是自己的亲儿子,见自己的儿子的脸肿的跟猪头一般,张云和的怒气先消了一半,张云和可能是缺德事做的太多,家里妻妾成群却一连生了五个姑娘之后才得了这么一根独苗,这个儿子虽然不争气,那也是他爹的心头肉,自小娇惯的不得了。
绣春楼的头牌名妓香坠儿女士早被这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从业五六年了,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种事,在交易的时候被人破门而入,弄的香坠儿颇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半晌,才惊觉自己应该表现的娇羞一些。
于是香坠儿女士嗷嗷尖叫两声,急忙扯过一旁的锦被把自己白花花娇媚的**盖住来遮羞。
“行了。别嚎了!”张云和怒气冲冲的扯过自已的衣衫一边穿戴,一边怒道。
“说!你怎么弄成这副德行了,到底怎么回事?”张云和穿戴停当之后,心神稍定,问道。
张大少正哭的声嘶力竭,见自己老爹发问,急忙制住大哭,说道“今日十五是大集的日子,儿子无事便上大街上溜达,没曾想碰上两个混小子,上来就把我打了一顿,对方两个人,儿子抵挡不住,就被人家揍成这副德行了,如果不是对方人多,我还真不服他。”张大少恶人先告状,把自己说的很无辜,还特别表明,若不是对方有两个人的话,自己还真不含糊他们。
“行了!你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是不是又欺负人去了,平时爹是怎么教你的,就是不听。不过竟然有人在我县城行凶伤人打的还是我儿子,也忒不把我这个县太爷放在眼里了,对方的底细摸清了没有?”张云和嘴里说的倒是挺正气凌然,可心里已经在盘算如何报复对方,如何借此事捞上一把银子,最近在白玉霜身上可是花了不少钱,弄的张云和颇为肉痛。
“我让人跟着那俩人去了,估计稍后便能回来。”张大少哭唧唧的说道。
“行了,回去再说。”
县太爷带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回了县衙后宅,招来郎中,给张志轩上了些跌打药酒。从小皮绞肉嫩的张大少哪吃过如此苦头,坐在椅子上一直哎吆了一个时辰。就在张大少疼的哼哼唧唧的时候。那俩跟着韩延凌二人打探虚实的打手回来了。
待听说对方是进了韩家庄,县太爷心中大定,韩家庄虽然是个宗族庄子,可是没出过什么官,若是整治他们,也就不必有什么顾虑了。张云和虽然唯利是图,可是深谙当官之道,做事之前必要三思后行,指不定对方有什么关系后台,那么麻烦就大了,如今既然对方没什么后台,自己大可放手而为。
见自己的老爹不知道在那琢磨什么,张大少坐不住了,嚷道:“爹,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找人去抓人啊,这口气出不来,儿子心里憋屈啊……”
县太爷想想也不过是打了自己儿子一顿,最多把人抓回来,让牢里的狱卒把人好好折磨一番,再看看能不能从对方那里榨取些钱财,这事也就算了。
县太爷招来县里的捕快头金大日,让金大日带了几个快班的差役,跟着张大少的那俩狗腿去韩家庄拿人去了。
明朝基层政府都有三班衙役,即皂、壮、快三班衙役,是州县衙门一个庞大的阶层,最低级的组织。一般来说,皂班值堂役,快班司缉捕,壮班做力差,其实也没有截然分开,皂、壮二班共负内勤、站堂、行刑、警卫、呵道等责任;快班又分步快和马快,专管缉捕。所谓“三班衙役”也只是个概称,实际上也不只三班,除了皂、壮、快以外,还有民壮、弓兵、粮差、门子、禁子、仵作(即今之法医,女的称稳婆)厨夫、伞扇轿夫等,也属这个阶层。他们是衙门的役使人员、力役,也是广义的吏员,由衙门额定工食银(每年约六两)。县官与百姓的联系必须依赖“吏”,吏是官民交接之枢纽,最基层的“执法人员”,人民正是从衙役的活动中感受到国家的存在和知县的威严。
捕快头也便是三班衙役的负责人,金大日祖辈三代都是在县里当捕快的,如今到了金大日这一代,总算熬上了个捕快头干干,虽然在县里当捕快头,每年还是那六两银子,不过能捞的外快和油水便多了,常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你莫进来,再有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都是因捕快而起。
金大日这个捕快头,按现在的说法也算是县刑警队的大队长了,不过地位还是很卑贱。捕快在古代属于“贱业”,并严格规定他们的后代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以免有辱斯文。即便他们脱离捕快行业,其子孙也必须在三代以后方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而且捕快所承担的侦破任务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叫“比限”,一般5天为一“比”,重大的命案3天为一“比”。过一个“比限”,无法破案的,捕快便要受到责打。金大日就因为在前任县太爷当政的时候,县里出了一桩人命案子,十天都没破了案,被打了三顿,一条腿都给打瘸了,因此人送外号金瘸子。
韩延凌和斌子俩人打了人之后,背着那小童慌慌张张的跑出城,急急忙忙便赶回了韩家庄,那小童可能是被张志轩给打迷糊了,竟然糊里糊涂的被他们俩背回了家,到底两人年轻,虽然一怒之下打了县太爷的儿子,可是想想还是挺后怕,人慌无智,被人跟踪了也不知道。
两人回家的时候,杨秀英正在院里劈柴,这天寒地冻,韩延凌重伤初愈,晚上烧烧火炕,对儿子的身体有好处。
见哥俩慌慌张张的推门进了院,杨秀英奇怪的问道:“你俩慌慌张张跟让狗撵了似得,是不是在外面给我惹了啥大祸了?”
“咦!这是谁家的娃娃,长得真是俊。”待看见斌子背上的那虎头虎脑的小子,杨秀英还伸手在那小家伙肉呼呼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兄弟俩一时语塞,提前没想好应对之策。
“这位大娘有礼了,小子我叫朱由校,可不是什么娃娃!”小家伙从斌子身上下了地,背着双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猪又叫……?”杨秀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小家伙也不理,自顾自的直入房中参观去了。
杨秀英继续问哥俩:“你们俩到底干啥了,这孩子哪来的?”
“没干啥啊……”斌子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韩延凌,那意思是让韩延凌想办法解决。
“我们在大集上看见有人想拐了这孩子去,所以便把他救了回来,等问明白他的家便送他回去!”韩延凌的瞎话马上便来了。
杨秀英也没往心里去,再一看两人手里空空如也,柳眉一条,高叫道:“我让你们买的东西呢?怎么空着手回来了?混蛋玩意,莫不是把钱都花了吧。”
“没有,俺俩玩的高兴给把这事忘了,你看,钱在这呢?”说着韩延凌从怀里把带着体温的钱兜子拿出来晃了晃,铜钱碰撞,叮当一顿乱想。
杨秀英舒了口气,脸色这才缓了下来,家里除了还有几十斤地瓜现在少米无钱,就指着这点钱过年了,过了年还得买点种子播种,要等秋收还不知道怎么办。
“两个小混蛋,还能干点啥!”杨秀英起身夺过钱兜子,打开瞅了一眼,这才把心彻底放下。韩延凌心里暗道:这娘还是个精明人物,等闲还哄不住呢!
“你俩饿不?我在灶上烧了俩地瓜,你哥俩一人一个!”杨秀英说完刚一转身,就见那小家伙一手一个托着两块大地瓜,正吃得美呢。
杨秀英见那小家伙吃的欢实,笑嘻嘻的伸手摸着他的脸蛋道:“别噎着,慢慢吃,不够大娘再给你烤。”
“大娘您真好!”那小家伙倒是嘴甜。
红薯这东西本来山东这地界是没有的,后来不知怎么便从南方开始兴起,由于红薯产量高耐干旱而且好伺弄,从此传到大江南北,虽然还称不上主食,却已经有不少农户开始小规模的种植了。杨秀英去年在山上开辟了块荒地,从太爷家要了些幼苗栽种,倒是收了几百斤地瓜,这一冬天下来,就剩下几十斤,平时还舍不得吃。都藏在院里的地窨子里。
韩延凌从怀里又摸出了那俩用油纸包好的烧饼,说道:“娘,俺俩不饿,在集上俺俩买了烧饼吃了,这不,还给你捎了俩回来,您趁热吃了。”
“败家玩意!”杨秀英骂了一声,脸上没有表情的接过烧饼,转身进屋了。
兄弟两人进了西屋,往炕上一躺,总算长舒一口气,那小童一边啃着地瓜也跟着进来了,有样学样的往炕上一躺,嘴里含含糊糊问道:“这个东西是什么?这么好吃?”
听着那朱由校吃得香,韩延凌的肚子不争气的抗议了一声。
“就知道吃,那是地瓜,留给我们兄弟吃的。你吃了,我们吃啥?”斌子撇了那小童一眼。
小童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什么都有,大不了还你就是了……”
韩延凌转脸问道:“你说你叫什么来着?你家是哪的,我们也好把你送回去啊!”刚才韩延凌只顾着找借口搪塞杨秀英,小家伙自报姓名根本没往心里去。
“他叫猪又叫!”斌子没好气的嚷道。
那小子不理斌子,一边吃着一边嘟囔道:“我家是顺天府的,远着呢!你们把我送回县城的永福客栈就行,老王他们都住那!”
“猪又叫……朱由校……!你说你叫朱由校?!”韩延凌猛然醒悟,急忙问道。
“没错啊,我是朱由校啊!”小家伙对韩延凌一脸急迫的表情很是不解。
“那你爹是不是叫朱常洛?”
“你怎敢直呼我父名姓?!”小家伙听韩延凌直呼自己父亲名姓很是不爽。
面前这个啃着地瓜流着两管鼻涕的圆脸小胖子竟然便是将来的明熹宗朱由校,怎么能不让韩延凌心惊不已。
如果能与这个小家伙攀上交情,岂止是升官发财那么简单,自己来这的目的不就是寻找传国秘典,这一下子不就有着落了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韩延凌想到这里,激动的脸色通红。
“凌子哥,你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饿的呀?当时该多买两个烧饼的,你现在饿不,我再去给你烤个地瓜。”斌子看韩延凌龇牙咧嘴的傻笑,真的很莫名其妙。
韩延凌却没接着话茬,看着黑漆漆的屋顶,终于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慢慢的说道:“斌子,以后别叫我凌子哥了,叫我哥,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明白不?”
斌子翻身坐起来,看着韩延凌,憨憨的说道:“俺就是把你当俺亲哥,把婶子当俺亲娘,是不是俺有哪里做的不对?”寄人篱下,总有些自卑,没想到斌子心思倒还挺细腻,没有外表那么憨粗。
“没事,我就是说这事,以后管你婶子叫娘就行。”韩延凌一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得到传国秘典返回后世,那杨秀英便再也没有儿子了,他不忍心让杨秀英老无所依,有这么个兄弟在,韩延凌走也能走的安心。其实韩延凌真的想多了,传国秘典国之重器岂是这么容易就能到手,还不知有多少血雨腥风艰难坎坷在前面等着他。
“我看见那俩小子就进了这家了。”张大少的狗腿指着韩延凌家破旧的大门说道。
金大日肥脸上的横肉一甩。不理会一旁围观的庄民。领着一帮子手下踢门而入。
听见外面吵吵嚷嚷,正准备出门看看情况的杨秀英刚走到门口,就见呼呼啦啦冲进来十来个手持棍棒铁索的大汉,杨秀英脚下一弓便想动手,再一看是衙役打扮的捕快,立马换上一副亲切的笑容。
“几位差大爷,这是怎么了?有事吗?”
金大日蛮横的嚷道:“少废话,把你家那俩小子叫出来,让我们带走,不然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连县太爷的公子也敢打。”
杨秀英这才恍然,怪不得俩小子回家时候神色慌张,原来真是在外面作了大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