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是你亲娘舅
“一言难尽……”
提及伤心之事，何兴泰这个铁一般的汉子也不禁眼角湿润，随即一双眼睛里面充满了复仇的火焰，端起大碗将一碗烈酒一饮而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何大哥定有滔天的仇怨在身，若信得过兄弟，不妨说来听听，就算兄弟我帮不上忙，心里也好过一点。”韩延凌见他如此忙宽慰一番。
“我们兄弟三人都是宁远人，因建奴屡犯边境从军报国，我大哥更是因军功累建，擢升义州卫指挥千户。”老二张元奎其貌不扬，但是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倒像是读过几年书。
“三位兄长都是将官，为何沦落顺天府打铁为生？”韩延凌很好奇三个人的际遇。
“还不是因为他娘的李成梁父子那帮王八蛋害的……他奶奶个熊！”罗三虎听韩延凌问及此事，胸中郁郁的怒火登时就压不住了，恶狠狠的把一条鸡腿塞进了大嘴里，若是李成梁父子就在眼前，罗三虎恨不得咬死他们。
“可是辽东总兵官李成梁？”
“没错，就是那老王八蛋，还有他家里的那些个龟儿子！”罗三虎是恨极了李氏父子，但凡提到他们，必开口骂人。
何兴泰终于开口说话了。
“兄弟，不瞒你说，我们兄弟三人从军之后，但凡战阵无不身先士卒，可是因为我为人死板固执不懂得拍马溜须，一直不得李成梁的重用，这也就罢了，宽甸六堡乃是钉入努尔哈赤心窝上的钉子，两个个月前，李成梁畏惧女真人的势力，竟然下令舍弃宽甸六堡。”
“宽甸六堡经营多年，人口数万，百姓不愿舍弃家园内迁，李成梁竟然下令大哥领兵前去焚烧百姓居所，驱赶百姓背井离乡，那可全是家乡的父老乡亲，我们兄弟如何下的了手！”张元奎说着，也喝了一口闷酒。
韩延凌接着张元奎的话茬，道：“李成梁此举，很明显是想让何大哥当替罪羊，若是朝廷追查下来，这天大的罪责就会落到何大哥的头上。”
“兄弟果然聪明，不过我二弟也看出了李成梁的险恶用心，我带着手下弟兄拒不执行李成梁的军令，李氏父子竟然给我们兄弟扣上通敌卖国的帽子，李成梁三子李如桢亲自来抓我问罪，多赖手下弟兄们拼死相救才能杀出重围，一千二百多弟兄逃进山里的不到五百人。”
何兴泰谈及此事，想起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竟然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人的手里，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
“我和二哥光棍一根，反了也便他娘的反了，可大哥一家老小三十多口人全被李如桢给杀了，此仇不报，我们兄弟有何面目活在天地之间！”罗三虎一边咆哮一边砸的桌子嗵嗵直响。
“老三，别说了……”何兴泰制止了罗三虎的话头。
“大哥，你就让我说吧，这两个月来，快把兄弟憋死了，咱们痛痛快快的杀进李成梁的家里多好，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你非要进京告御状，咱们现在跟老鼠似得躲在这家铁匠铺里，这辈子能见到皇帝老儿？要钱没钱要门路没门路，咱们怎么告他？”罗三虎酒后吐真言，把平时不敢说的话全摆到了桌面上。
这是罗三虎第一次呛着大哥何兴泰说话，不过何兴泰并未因此发怒，只是长叹一口气没有做声。
“三位哥哥，这点钱你们留着日常花销，你们盘下这间铁匠铺估计也挣不了多少钱。”说着，韩延凌从怀里掏出了三百贯宝钞轻轻的放到了何兴泰的面前。
“兄弟，咱们虽一见如故，毕竟是萍水相逢，拿你的钱，不合适！”何兴泰想也不想，便把宝钞轻轻的又给韩延凌推了回来。
“何大哥，你也说了咱们是一见如故，哥哥们有难处，当兄弟的大本事没有，难道支应三位哥哥一下也不成么？”韩延凌这个后世人熟读水浒，当然知道及时雨宋江之所以能够当上大哥，就是因为他不吝啬钱财，舍得给兄弟们花钱。
正所谓山东呼保义，河北玉麒麟。他宋江都能混个好名声，难道我就不行？
“这……”何兴泰还在犹豫，韩延凌已经把宝钞给他塞进了怀里。
“啥也不说了，喝酒！都在酒里了。”韩延凌端起碗来与三兄弟又走了一个，感情也加深了不少。
韩延凌临走之际，思虑再三，终于说道：“三位哥哥想告御状怕是难如登天，皇上三十年不上朝，不少朝中大臣都不知道皇上的模样，不过兄弟我现在正在为太子也办事，一旦太子登基掌权，或许小弟可以为你们牵线搭桥。”
“当真？”何兴泰三人闻言大喜。
唯有罗三虎的脸随即便又暗淡了下来：“等太子登基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李成梁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另说呢？”
“放心，神宗皇帝活不了多久了！”
韩延凌怀里穿着短铳，有在南城转了一圈，分别在几家杂货店了买了些制作火药的材料和铅块，便溜溜达达的返回了兔尾巴巷子的宅院。
国丈爷郑承宪的府邸，后花园书房之中。
一个略胖的年轻人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当朝国丈爷郑承宪竟然立在那位年轻人的身前与之对答，可见此人的身份很不一般，没错，这个小白胖子便是如今正受宠的郑贵妃之子，福王朱常洵。也就是郑承宪的亲外甥。
“洵儿，支持太子的人今日纠结了一帮不开眼的朝臣又上表请求皇上批准王爷您出京就番！”郑承宪一边偷偷瞧着朱常洵的脸色，一边说道。他虽说是福王的亲姥爷，可福王也算是君，郑承宪是臣，福王若是不让他坐下说话，他也只能站着答对，只是这位福王跟自己的亲姥爷还摆福王的架子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朱常洵端着一杯香茗刚喝了一口，一听这话，那火气登时就上来了。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景德镇官窑的上好瓷茶碗便摔到地上粉身碎骨了。
争夺太子之事一直不顺，最近又出了一桩妖书案，闹的福王黄泥巴落裤裆，这阵子福王千岁心情很是不好，因此才冒了风险亲自来与郑承宪商量对策。
想到到此处，一股怒气重新又蓦地从心底腾起：“都是太祖的子孙，凭什么就让他做皇帝。哼哼，当初父王立他还不是一时的权益之计，论资历，我朱常洵是福王最宠爱的皇子，他朱常洛算什么，长子！呸，不过是比我早生了几年罢了。他要把我逼走，那就别怪我铤而走险，况且今日我朱常洵行此大事，实是迫不得已。”
郑承宪不知道福王所说的铤而走险是何事，郑承宪如今最关心的是如何把朝中的政敌排挤出去，如何把福王捧上太子之位。
这时郑国泰也不敲门便推门而入，见福王正在发火，心里就来气。不阴不阳的说道：“洵儿，你虽贵为福王，可也不能跟自己亲人摆架子，你怎么能让你外公与你站在对答，他是你亲姥爷！”
“你……”福王正在气头上，被郑国泰一通数落，心里有点急，可转念一想自己也却是有些过分了，舅舅和外公都是支持自己上位的至亲之人。
“我！我是你亲娘舅！哼！”郑国泰一摆大袖子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福王顿了顿，便满脸堆笑的起身扶着自己的外公往椅子上坐了。
“舅舅教训的是，外公千万别跟孩儿一般见识，这几****确实被气昏了头！”
郑承宪父子的脸色这才稍霁。
不过被郑国泰一激，福王强忍怒火，郑承宪偷眼瞧这位暴怒之中的福王，心中叹道：到底是年轻气盛……
“舅舅你来的正好，您打算什么时候才能借妖书案把朝中那些个碍事的老东西弄走？”朱常洵对于郑国泰最近的表现很是不满意。
“洵儿莫急，老夫已经鼓动了钱梦皋上书把妖书案的幕后元凶指向了沈鲤和郭正域，京营巡捕都督陈汝忠也是老夫的门人，若不出意外，沈鲤和郭正域两人没几天好日子了。”
“那就好，最近本王正筹划一件大事，再说为了避嫌就不常与你来往了，有什么事派人通知我就可以了。”朱常洵说完连招呼也不跟郑国泰打一个便起身走了。
这几日韩延凌真的按照张差的吩咐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天天窝在院子里鼓捣东西。倒是胡逸之这几日颇有雅兴，频频外出，只是每次外出都带着那位花一般的俏侍女陆雅逸，韩延凌隐隐约约的感到两人之间莫非是暗生情愫，只是那陆雅逸身份迷离，倒是颇让韩延凌有些为胡逸之担心中了人家的美人计。
韩延凌好赖是个正经科班出身的毕业生，而且还在机械厂里实践了好几年，动手能力还是比较强大的。
他把从杂货店里买来的铅块放到铁锅里熬成铅水。把铅水倒进事先做好的泥模里面，等铅水冷却凝固，便成了一粒粒的铅丸。稍加打磨，便成了短铳的子弹。
不过在配置火药的时候犯了难，韩延凌只知道火药的成分，可是具体的配方比例是多少他可不知道，躲在柴房之中一连几天，在把自己的脸熏黑了无数次之后，韩延凌终于试验出了黑火药的最佳配方比例。
大功告成的韩延凌急于向众人展示一下自己的科研成果，于是把胡逸之和两女都叫到了院子里。
“胡大哥，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对吧？”韩延凌腰里别着短铳背着双手故作深沉的在众人面前来回的踱着步子。
“没错，那又怎么样呢？”胡逸之被韩延凌弄的一头雾水。
“那火器呢？”韩延凌又问。
“火器威力巨大，但装填缓慢，若一击不中，大事休矣！”胡逸之的话中，充满了对火器的不屑。
韩延凌从腰间掏出短铳，对着十丈之外水槽上面事先摆好的铜盆。
“轰”的一声巨响。韩延凌整个人被浓烈的黑烟笼罩了起来。
这声巨响吓的没有心理准备的陆雅逸和玉霜惊声尖叫花容失色。空气中顿时充满了一股呛人的硝烟味。
待浓烟散尽，再看那只可怜的铜盆，盆底被铅弹打穿了十几个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