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马宝
“魏忠贤！本宫记下了。今日此刻行刺本宫，你可是亲眼目睹的！”朱常洛双眼灼灼的看着魏忠贤。
在场的人只有魏忠贤是计划之外的变故，也正好给太子做了人证，因为他是甲子库当差的，不是太子的人，说出来的话会更加可信。
“是是是，这大胆贼子竟生了泼天的胆子敢行刺太子爷，多亏太子爷乃是真龙之身，化险为夷，安然无恙！”魏忠贤继续自己不要钱的马屁。
“谁说本宫安然无恙？”朱常洛的眼神一冷，脸色便拉了下来。
“这……”魏忠贤看着太子的表情，心思电转，不愧是遗臭万年的大奸宦，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玄机，魏忠贤差不多已经明白太子要借此事大作文章。
“没错，太子爷被那歹人袭击，身受重伤……”魏忠贤立即便改了口。
朱常洛点点头表示赞许，道：“好了，待会东厂锦衣卫还有御马监的人便会到了，你最好也这么说，日后有你好处。”
“奴才明白，奴才出去候着！”魏忠贤生的七窍玲珑心，他觉得太子还有话对旁边的几个人说，而且还不宜被自己听见，魏忠贤很知趣的便退了出去，虽然胳膊被人打断疼的要命，但是生性狠戾的魏忠贤并没有走，只是强忍着剧痛在殿外候着，他忍辱负重自阉入宫不就是为了飞黄腾达么？今日他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延凌啊，后面的事情，不用本宫再嘱咐你了吧？”待魏忠贤出去之后，太子才低低的说道，他虽然极力压抑，可韩延凌从太子的表情上也看出太子爷心里也是很激动的。
韩延凌忙道：“殿下放心，卑职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做！”
朱常洛闻言，便对裴文中使了个眼色，顺手扶起一把锦凳坐了下来。
“胡百户，这是你的腰牌，恭喜了！”裴文中从怀中逃出一面铜质的腰牌笑嘻嘻的递给了胡逸之，韩延凌眼尖，就在这一瞬间便看清了上面的字样：锦衣百户胡逸之。
“娘的都说这锦衣卫威风八面，怎么到了太子这里，这百户官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赏，这太子还不是皇帝怎么就……难道锦衣卫也是太子的人？”胡逸之也得了个官职韩延凌自然替他高兴，只是这百户官的含金量不由得让韩延凌有些质疑。更让韩延凌疑心的便是锦衣卫和太子的关系。不过韩延凌绝对相信锦衣卫与太子的关系是十分融洽的，至少锦衣卫里的某个实权人物投靠了朱常洛，不然朱常洛一个无权的太子是不会这么容易就能把自己和胡逸之编入锦衣卫的。
“殿下，估计御马监的人马上就到了，您快点到寝宫装病吧。”裴文中是太子的智囊，这一系列的计划都有裴文中参与其中，早就在心里琢磨了多少遍了，以至于慈庆宫发生大事御马监的羽林军多长时间能赶到也能估计个八七不离十。
“父皇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还有司礼监的陈矩眼睛更是毒的很，万一露出马脚岂不是功亏一篑！延凌，你也给我用木棒来一下！”朱常洛说着一口河南凤阳的官话，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这……”裴文中和韩延凌都有些迟疑，只有胡逸之冷眼看着西洋景。
“咦！有啥不敢咧，无毒不丈夫，让你动手就动手！”朱常洛催促道。
“那……卑职得罪了！”韩延凌也不含糊，拿起张差的榆木棒子便给太子的左臂上来了一记。
不过韩延凌下手分寸拿捏的极好，看似胳膊上红肿了一大片却只是皮肉之伤，并未伤到筋骨。
饶是这样，自小养尊处优的太子爷还是疼的额头冒汗，被裴文中搀扶着返回了自己的寝宫。
此时的殿上就只有韩延凌和胡逸之，刚才趴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张差此时悠悠转醒。
“你……你们？！”张差抬头瞪着一双凶残的眼睛看着韩延凌。
韩延凌一脚把他的脑袋重新踩了下去。
“我们是锦衣卫，**！”韩延凌早就看不惯拽的二五八万的张差，今日这一声后世的国骂出口，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宫里发生了刺杀太子这样的事，可比眼下闹的沸沸扬扬的妖书案分量还要重的多，无异于在波涛翻滚的大海上又投进了一颗深水炸弹，顿时激起万千波涛。
消息一经传出，短短时间太子宫里宫外满满当当除了宫中侍卫便是东厂锦衣，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风雨不透。
首先赶到慈庆宫现场的是御马监的人，御马监掌印马宝掌管着三千禁卫营负责皇宫的安全事宜，在刚听到太子被人行刺的消息之后，吓得三魂七魄飞了一半。
马宝年近六旬，腿脚不便，而且还有眼花的毛病，平日里都是呆在自己所住的院子里很少外出，不过被今日的事情一刺激，老马宝同志腿也不疼眼也不花了，竟然自己领着御马监的副手们赶到了慈庆宫。
到了慈庆宫的大门前，就见里里外外全是人，除了禁卫军的兵士就是东厂番子，最外面还有锦衣卫的刀快，好在老马同志虽然年老体弱不太露面但是身份在那摆着呢，分开人群老马带着御马监监督太监赖文申和提督太监马自忠进了慈庆宫。
慈庆殿的门口，司礼监掌印兼东厂总督陈矩正跟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小声着说这话，面前的地上趴着一个跟绑猪一样手脚捆在一起的男子，两个御医正在为他包扎治伤，张差所受的伤都在背部因此只能趴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御马监的人赶到的时候便立即将这小子捆了个结实。为什么绑成这样？笑话，刺杀太子的凶手，就算是受了重伤也得绑个结实不然显得这帮子御马监多业余。
陈矩听到消息赶到慈庆宫的时候听说凶手被抓住了还暗地里高兴了一番，有凶手自然不愁案子破不了，待一看到差点被火枪轰成筛子的凶手之后，陈矩赶忙招来太医给他治伤，生怕这货就这么死了。
一个御马监的监官见自家的上官驾到，立即凑到马宝身前，将了解到的情况给老马简单的汇报了一下。
骆思恭看到老马宝惊慌失措脸色蜡黄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马宝十二岁进宫便伺候当时还是太子的万历皇帝朱翊钧，一辈子勤勤恳恳规规矩矩，就算当上御马监的掌印之后也是安分守己与人为善，一辈子没招过谁没惹过谁，眼下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马宝职责所在理所当然成了那遭殃的池鱼，骆思恭长叹一声，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从中斡旋，最起码保全马宝的这条老命。
“马公，您老来了！”陈矩见马宝到了便上前打招呼，陈矩早年受过马宝的提携重用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万历本有意让马宝出任司礼监掌印，若不是老马身体不济事，这司礼监和东厂的差事也落不到陈矩的头上，陈矩能成功上位还是多亏了马宝的举荐，因此陈矩现在虽然地位比马宝要高的多，可在马宝面前一向都是规规矩矩，很是尊重。
“……哎……”马宝也没心情跟陈矩客套，低头耷拉眼的叹了口气。
陈矩知道马宝心中的担忧，忙宽解道：“马公不必如此忧虑，此事虽然干系重大，好在太子爷只是受了伤，你侍候皇上一辈子了，陛下还是念着你的好的……”
骆思恭也宽慰道：“是啊马公公，当年的“大伴”冯保权倾朝野最后发配南京孝陵种了菜，朝中百官攻击您这位二宝，您不也是平平安安过来了？”
“大伴”冯保乃是万历首辅张居正的政治盟友，以一个宦官之身被先皇亲口封为顾命大臣，冯保也是古今第一人了。当年万历皇帝朱翊钧十岁登基之后，冯保以顾命大臣的身份就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后来又督着东厂，跟现在的陈矩一样兼管内外，朱翊钧当年亲切的称呼冯保为大伴，甚至还有些怕他，而马宝当时也很受神宗信任，称之二宝。只是马宝这位二宝平时低调，历时上名声不张罢了。
冯保嚣张跋扈惹恼了朝中众多大臣，而且还因为神宗皇帝醉酒调戏宫女的事情给太后打了小报告，神宗皇帝自此怀恨在心，不久被发配南京种菜。
骆思恭拿出冯保作比较，一是劝解马宝，二是旁敲侧击的劝诫陈矩不要走了冯保的老路子。
陈矩能在尔虞我诈的后宫混到现在的地位，这智商还是有的，陈矩自然能听出骆思恭的言外之意，不过这陈矩是个刚正之人，对骆思恭这样同样正直的人很是惺惺相惜，不仅不生气反而更加欣赏骆思恭的为人。
被陈矩骆思恭两人一番劝解，马宝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稍稍放了下来。
这个时候，两个太医已经给张差清理了伤口敷上药包扎完毕。
陈矩对骆思恭和马宝道：“马公，骆大人，您看这人犯是押到锦衣卫还是东厂还是等刑部的人来呀？”
马宝急忙道：“外廷的那帮酸儒惯会借题发挥，押到刑部我不放心，小陈呐，你就受累，把人犯押到你东厂去吧！”马宝虽然老迈，眼下又是惊慌失措，竟然也能想的如此周全。外廷那帮两榜出身的大臣们哪个不是自命清高不凡，马宝陈矩之流虽然手握大权，在这些文官眼里也不过是肢体残缺的腐人罢了。古时封建王朝，外臣内宦争权夺利虽然时隐时现却是一直存在的不争事实，马宝当然不愿被外廷的人抓住小辫子不放。
陈矩心里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只是眼前还一个锦衣卫的指挥使，论职责，锦衣卫也是有权关押的。
“骆大人您的意思？”陈矩为人倒也圆滑，谁也不得罪。
骆思恭是想把人弄得锦衣卫，这样自己更有主动性，不过刚才在场的还有两个“锦衣卫”牵涉其中，骆思恭不得不避嫌。
于是骆思恭道：“一切就按陈公公的意思办吧。”
陈矩一笑：“那敢情好，咱家这便动身了，免得刑部的人来争抢，咱家还赶着给皇上报信呢。”
马宝忙道：“我跟你一起，我要去找陛下请罪……”
“带上那俩锦衣卫的小子……”临走马宝还不忘回头叮嘱一番。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陈矩迈动两条粗短的小腿一溜烟的窜进了郑贵妃的翊坤宫，后面跟着步履蹒跚的老马宝被韩延凌和胡逸之搀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