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三巨头牢里游
万历皇帝正与郑贵妃对弈,今日郑贵妃心中记挂着刺杀朱常洛的事情而心不在焉,一向赢多输少的郑贵妃今日竟然连输了三局可谓是被万历杀的丢盔卸甲一泻千里,这可让平日里受够“欺负”的万历皇帝酣畅淋漓痛呼过瘾。
陈矩跟死了亲爹嚎丧一般踉踉跄跄闯进宫来,郑贵妃见陈矩神色便知道一定是“大事”发了,于是将手中残留的白子仍在棋盘之上认输了。
朱翊钧正在兴头上却被陈矩打扰一脸的不爽,横眉瞪眼的看着面前跪着的两大特务头子陈矩骆思恭还有保安团长马宝同志。
“什么事啊什么事啊?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你们三个都来跪在这里是要干什么?”
“启禀皇上,刚才……刚才,太子殿下遇刺了!”陈矩说这话的时候连头也没敢抬。
朱翊钧听完这话腾的便站了起来,对面而坐的郑贵妃也跟着站身来一脸的焦急。朱翊钧是愤怒和担心,而郑贵妃是急于知道事情的结果。
“你说什么?你给朕再说一遍!”万历皇帝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马宝见皇上正在气头上,本要开口请罪的,一看这个情况,到嘴边的话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很明智的选择趴在地上装继续鸵鸟。
“皇上,刚才有个歹人竟然混进了慈庆宫用一根榆木棒子梃击太子殿下!”陈矩知道自己是三人之中地位最高的,这霉头还得自己来触。
果然,陈矩话音刚落,万历皇帝的龙足便踹了过来,蹬了陈矩一个跟头,万历皇帝五十多的人了倒是还挺有劲。
“我问的是洛儿的情况!”朱翊钧彻底陷入了暴走的状态。
陈矩也没见着太子的面,只是听那在场的甲子库太监魏忠贤说太子受了重伤。皇上动问,陈矩只好老实交代:“太子好像是受了重伤,现在太医们正在为太子爷医治……”
“反了!反了!都反了,养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朱翊钧气的头昏眼花站立不稳跌坐在软凳上,郑贵妃急忙上前扶住。
“来人……把这几个没用的废物都给朕抓起来送刑部大狱!”万历皇帝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厉声呼喝,几个御前侍卫立即冲了进来将陈矩马宝骆思恭三人给押了下去。
马宝刚张了张嘴,抬眼瞄了一样正处在暴怒之中的万历,吓得求饶的话又硬生生给噎了回去,这马宝的胆子都被吓破了,见有陈矩和骆思恭陪绑,心里倒是多少平衡了不少,乖乖的配合御前侍卫把自己给押了下去。
这边三个大佬被抓走,万历皇帝才注意到后面跪着的韩延凌和胡逸之,两人都已经在太子处换好了锦衣卫的飞鱼服。
“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万历没好气的问道。
“我们是南镇抚司百户,刚才太子殿下遇刺之时我们就在慈庆宫!”韩延凌虽然是个灵魂寄居客,但也是后世见过世面的主,这第一次见到历史上著名的不上朝皇帝,心情多少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噢?!”万历眉毛一挑,上下打量这两个年轻的锦衣百户。
“爱妃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洛儿!”万历头貌似也不疼了,吩咐一声起身便走。
郑贵妃这次出奇的没有挽留,她也是急于送走皇上好仔细打听朱常洛到底是死是活。
万历走到韩延凌和胡逸之的身前的时候停了一下,道:“你们两个跟朕来!”
“去慈庆宫!”万历风风火火的出了翊坤宫登上御撵吩咐一声,一群太监宫女侍卫便簇拥着圣驾直奔慈庆宫而且,后面还老老实实跟着两个受气小媳妇似得锦衣卫。
韩延凌暗自观察万历在听说太子遇刺之后的表现,朱翊钧起初的愤怒吃惊和担忧都落到韩延凌的眼中,这样的表现并不像外界传闻的一样对太子漠不关心。韩延凌心里开始怀疑万历是不是真的只是碍于祖宗法制才不得已立了朱常洛为太子。
圣驾到了慈庆宫门口,正巧碰上太医院的一众太医出门,万历忙唤过为首的太医院院正苏世元上前问话。
苏世元领着一众太医就在慈庆宫的门前大礼参拜,声呼万岁。
“苏世元,太子的伤势如何?”万历皇帝是个爽快人,称呼自己的臣子也很随意,有时候叫爱卿,有时候叫臣工,可当心里有事的时候便也不注意这些俗例直呼其名。
韩延凌一听万历喊出名字,不自觉的便偷偷观瞧那位苏世元,他虽然没见过其人,却早就知道苏世元是苏莞的父亲,而且跟自己还是同乡,整不好以后还可能成为自己的老丈杆子,怎么能不留神。
只见苏世元一身太医院的官服穿着甚是合体,浓眉大眼肤色白皙,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隐约有苏莞的影子,女儿效父果然不错,这要是年轻二十岁,苏太医也是帅哥一枚呀。
“回皇上,太子殿下伤了手臂而且并未伤及筋骨,只是受了惊吓需要安心静养。”苏太医眸正神清,虽然直面当今天子,却没有丝毫谄媚阿谀之色。
“朕知道了,太子这边还需你们多加照拂,退下吧!”朱翊钧听说自己的儿子并无大碍,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待苏世元领着一帮太医药童走后,万历皇帝坐在御撵上沉吟片刻,便又吩咐道“回乾清宫!”
万历刚刚离开翊坤宫之后便有太监向郑贵妃禀报言国舅爷求见。
郑国泰作为郑贵妃一母同胞的兄弟时常往来宫里,今日前来也很平常,并没有人引起怀疑。
郑贵妃把自己的兄弟请进了内室屏退了身边侍候的宫女太监。
“国泰,那件事情怎么样了?”郑贵妃关心的自然是刺杀朱常洛的事情。
而郑国泰作为郑贵妃的帮凶,心里比她还着急,郑氏一族能安排刺杀太子,在宫中自然有自己的眼线,郑国泰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了。
“……”被郑贵妃一问,郑国泰面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便没做声。
郑贵妃见郑国泰黑着脸不说话的样子,心中便隐隐觉得大事不好,一种不祥的预感如阴影一般涌上心头。
“姐……那事……办砸了……”郑国泰也知道事已至此瞒是瞒不住的。
“办砸了?”郑贵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光没杀成朱常洛,咱们的杀手还被擒住了!”
“你是怎么办事的?!我早说过此举太过冒险你却执意要做,如今杀手还被擒了,那咱们郑家的天岂不是要塌了……”郑贵妃压抑着声音不敢大声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却狰狞非常,与平日温柔娇媚的形象大相径庭。
“本来计划天衣无缝,谁知……谁知刘成招来的那两个替死鬼竟然是锦衣卫的人……”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郑贵妃的心窝子上,刚才心不在焉也没在意那两个锦衣卫百户说的话,如今听了郑国泰的话再回头细想,那两人八成便是刘成找来做替死鬼的人。
“那两个锦衣卫刚才被皇上带走了,如今到了这步田地,该如何是好?”
“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郑国泰到底是个聪明人,郑贵妃惊慌失措的时候,他已经再想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急了。
“怎么转圜?”郑贵妃听了这话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让刘成庞宝把事情扛了!”郑国泰能想到什么好办法?无非就是后世惯用的伎俩,找个临时工顶包罢了。
“这……他们能心甘情愿的把事情担下来吗?”
郑国泰撇了撇嘴道:“壮士断腕,岂容他们不答应?此事若当真追查下去,姐姐这棵大树要是倒了,他们这两个猢狲还能跑得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去把他们两个叫进来……”
少顷,刘成庞宝便规规矩矩的跪到了郑贵妃面前。
“奴婢见过娘娘,见过国舅爷!”刘成庞宝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两人一脸忐忑的跪在地上,庞宝更是吓的浑身瑟瑟发抖,而刘成忐忑神色却掩饰不住眼见的一抹蔑视。
“刘成,你办的好事!”郑国泰厉声喝道。
“奴婢自知识人不明以致主子深陷陷阱,奴婢愿将这天大的祸事一肩扛了!”刘成倒是个明白人,早采准了郑家姐弟这个时候招他们来的目的,让人家直说便落了下乘,不弱自己识相一点显得光棍。
庞宝能在郑贵妃眼前混成心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本想着还要跟刘成打一场嘴仗,没想到人家直接开口把事情扛了,庞宝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胸口一松的岂止是庞宝,郑家姐弟也是心口大石落了一半。
明朝的刑部大狱,又名贯城,刑部衙门就在贯城坊,这还是明太祖朱元璋当年在法天道设立法司关押犯人,取名贯城。取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之意。
后来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这刑部大狱便建在了**西侧,刑部大院的西南角和西北角设有监狱,既是刑部大牢。
古代以南为尊,故西南角和西北角大狱关押的人犯也有区别,西南角关的是达官贵人,而西北角关的才是普通百姓。
万历皇帝多少年不上朝,也很少政治吏治,因此这刑部西南角专门关押达官贵人的监狱里面根本没有几个人,看管南牢的牢头们整日便是喝酒赌钱侃大山,闲的浑身刺挠。
不过今天可就不一样了,刚才宫里一道圣旨,司礼监掌印兼东厂厂督陈矩,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御马监掌印马宝三巨头竟然被一起送了进来。
牢头赵炳大这次总算是开了眼了,跺跺脚北京城晃三晃的三个大佬被一起关进了自己管辖的牢房。俩大特务头子加一个保安团司令,我滴个乖乖隆地洞,这配置二十年来还是头一次见。
南牢多少年来关不了几个人,因此这些狱卒们大多懒散惯了,牢房里面虽然有桌椅土炕,可全是灰尘和蜘蛛罗网,今天关进来的人来头可不是一般的大,这可都是天子近臣,赵炳大不知道三人犯了什么法,却也不敢得罪,指不定人家明天就给放出去了,像陈矩骆思恭马宝这样的人物一旦放出去,要捏死一个天牢的牢头跟踩死个屎壳郎没啥区别。
“三位爷喝口茶稍待一会,里面年久脏乱,待小的派人打扫一番再请三位爷入住!”赵炳大对着三个阶下囚告罪一声,便忙不迭的领着人进去打扫卫生了。
陈矩三人便在牢头值班的班房里面坐了,骆思恭伸手摸摸桌上的大茶壶,里有刚续上的茶水还挺烫手,便取过三只茶杯便给自己三人倒茶。
骆思恭和陈矩两人各自端起茶杯十分惬意的品着,茶叶虽然是最便宜的高碎,两人喝的倒像是品着极品雨前龙井。
“我说你俩还有心情品茶?”三人中只有老马宝一个人最是焦急,看着两人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来气。
“马公何必焦灼?既来之则安之嘛!”陈矩端起茶杯递到老马宝的面前劝道。
“你以为这是放假啊!我们是来下大狱的!”马宝带着哭腔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