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如何擦屁股
还不到日出的时候,天刚有点蒙蒙亮;那里一种美妙苍茫的时刻。在深邃微白的天空,还散布着几颗星星,地上漆黑,天上全白,野草古城头上在微微颤动,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
一只乌鸦站在枯树上嘎嘎的叫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了空气,仿佛和星星会合在一起了。
在正阳门内的瓮城里,许许多多的士兵们正在将满地的残缺不全各种死法都有的尸体搬上马车,一辆辆大马车上跟码白菜似的,死尸交叠摞的都起尖了。
瓮城的城头上,韩延凌和苏青分列马宝两侧,也正冷冷的看着瓮城之中的情形。
马宝伸出手指擦了擦眼角的眼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这些个反贼忒也大胆了,就这么帮子夯货也敢强攻皇宫大内,这次让我们全给他们一勺烩了,真是大快人心呐!”
老马宝前些日子因为梃击案失职被万历爷臭骂了一顿,好在圣眷不衰,皇上还是用他管着司礼监,今夜邪教贼人聚众造反攻打皇宫是何等大事,能迅速平定并将反贼几乎一网打尽,马宝在皇帝面前当了一辈子差,今天才总算是真正的要露脸了。
韩延凌见马宝高兴的样子,心中也为这位耿直了一辈子的老公公高兴,虽说这件造反案子背后的内情马宝一概不知,可如今他是御马监掌印,今夜平贼靠的还是人家御马监的人马,有马宝这杆大旗在前面挡着,韩延凌才好在幕后操作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善后,就在马宝跟苏青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的聊天之时,韩延凌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了。
“马公,今夜之事事关重大,宫中闻讯也早已经加强戒备,门禁森严,这宫门几时才能开启还是个未知,您老是平贼首功,这向皇上详细禀报的事情,还得着落在马公的肩上呢!”
马宝摸了摸干巴巴的下巴,道:“小韩子这话说的在理,我这就去宫门候着,我估摸着一会便有东厂人前来询问,咱家先去应付着,你们两个在这盯着善后事宜,昨夜动静虽大,可京中的文武百官却也不一定知道是有人造反,至于事情如何向天下人交代,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马宝又仔细叮嘱了几句,便领着自己贴身伺候的小太监急急的去了。
苏青看着马宝急匆匆的背影,叹道:“马公,真实诚人也!这次你可把人家当了借刀杀人的刀了。”
韩延凌看看苏青,摇头道:“你这话说的可不妥,此时对于马公可是有益无害,知道的事情越多反而不好,再说郑家可是我亲自带人端的。”
“行了,就当我没说,事情闹这么大,你准备怎么收场?”
韩延凌看看门楼里面,被匆匆请来的京城名医穆天言正在给已经苏醒的郑国泰治伤,只是郑国泰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目光呆滞的就像一个死人,若不是韩延凌知道他虽中了几下,却都是不伤要害的皮外伤,虽然失血过多,好在及时处置,却也没有生命危险。
“现在不是我准备如何收场,而是看皇上要如何处置,家国天下,这个家!难当呐!”韩延凌有感而发。
苏青闻言,默然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咱们下去吧,你盯紧些,免得有人诈死逃脱,让下面那帮子大兵招子放亮些,我还有些事必须处理。”
永定门城下的护城河边,张十九笔挺的站在那里,看着静静的护城河水,偶尔一条大鱼泛起一阵水花又重新沉入水底。
“十九叔,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韩延凌望着张十九虽然伟岸却稍显落寞的背影问道。
张十九转身,双眼紧紧的看着韩延凌的表情。
“凌子,十九叔虽然年纪不算很大,却也老于江湖,叔劝你一句,这大明朝的天下虽然糜烂,可眼下还没到气数,你身在朝堂更需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万事求稳,切莫操之过急!”张十九还认为韩延凌身为白莲教的传人,必然是打进朝堂内部蓄谋大事的。
其实他不知道,眼前的韩延凌可没那份杀官造反的野心,至少现在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当个官,混在朝廷,好找机会拿到传国秘典返回二十一世纪,至于造不造反,在他心里根本就没这概念。
张十九如此相劝,韩延凌知道他的好意,只是自己许多秘密不便出口,只得故作恭谨。
“十九叔的话,侄儿记在心里了!”
“嗯,你虽年纪轻,可是办事颇有魄力谋略,假以时日经历风雨锤炼,将来必成大器,我张十九无儿无女无家无业的,待天明出了京去,寻个山头再做我的草头王。”
韩延凌很想张十九能留下来帮助自己,只是张十九的身份特殊,眼下京城这个地方云诡波折指不定要出啥事,还是暂时离开的好,但韩延凌又不想让张十九就此远离自己能接触的范围,说不准哪天还用得着他老人家。
韩延凌灵机一动,道:“十九叔,当山大王虽然逍遥快活,可是打家劫舍毕竟不是正道,就算劫富济贫,不明就里的人还是要骂一句土匪响马,我看不如十九叔去山东吧!我们庄子里在章丘县颇有实力,您老去了定然好生伺候。”
嘿嘿!
张十九闻言,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的瞅了韩延凌一眼。
韩延凌见他表情,就知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没逃过张十九的法眼,只得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不错,这么多年了,我也该去看看嫂子和韩老太爷了!”张十九这是同意了。
“对了,十九叔,您手下那些个郑家死士呢?”
“让他们四散而逃藏了起来,待风声一过,他们也便各自出城,自谋出身,不过你放心,那帮家伙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自有办法!”
“不如你给他们捎信,一并去济南府章丘县算了”韩延凌可是贪得无厌了,还打着郑家养的那帮死士的主意。
张十九哈哈大笑,重重的拍着韩延凌的肩膀,震得韩延凌肩膀头子生疼。
“好家伙,有意思,你这脾气我喜欢,将来定能成大事,石头里都想着榨油,人家郑家辛辛苦苦养的死士临了你还打着算盘。”张十九平生不爱钱财女色,无儿无女,是个认死理的主,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结拜大哥,如今韩老三已经不在了,可他的儿子出息了,张十九虽然接触韩延凌时间不长,可在心里,是真把他当自己的儿子看待,见他是个雁过拔毛的性子,打心眼里欢喜。
韩延凌被张十九道破心思,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那些人良莠不齐,我只选几个跟我交好,本事大的带回山东,将来好给你出力,你呀……”张十九宠溺的看了韩延凌一眼。
韩延凌从怀中逃出一块锦衣卫的腰牌交到张十九手上。
“十九叔,今夜闹的如此大事,天明城门必然依旧紧闭,只有这锦衣卫的腰牌才能畅行无阻,你先出城寻个地方暂住,等把要带的人聚齐了,再回山东。”说完,韩延凌又摸出了一包银子。
“这些银子您拿着,路上用得着!”
“不必了,你十九叔身上不少金叶子呢!”
韩延凌不理会,强行把银子塞进张十九手中,道:“那就劳烦十九叔给俺娘捎回去,家里老娘媳妇也得吃饭不是!”
“呀,你都娶媳妇了?”
“啊!”韩延凌点点头。
“那我的抓紧,去看看侄媳妇!”
两人又聊了几句,韩延凌叮嘱张十九给娘和玉娇捎话回去。这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张十九施展轻功,不多时便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乾清宫。
万历皇帝朱翊钧已经在这坐了一夜,昨夜的有人造反的消息送来之后,他就一直坐在龙书案前,眉头紧锁。
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陈矩小心的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陈矩每当万历眉头紧锁低头不语的时候便是心情最郁闷的时候,陈矩可不敢这个时候触了皇上的眉头。
马宝撅着屁股跪在那里已经好一会了,太阳越升越高,已经有一缕照在了他略微有些皱皱巴巴的蟒袍上,感觉热乎乎的。
少顷,万历抬起头来,道:“马宝你起来吧,昨夜的事情做的好,这份大功朕是要赏的,朕就知道没看错人!”
“万岁过奖,这些是奴婢的本分,万不敢居功!”马宝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有些自矜,但表情却谦卑的很。
“你也忙了一宿了,先退下歇息吧!”
马宝赶忙告罪一声,倒退着直到出了门口,这才转身颤巍巍的往回走。
迎着太阳看着日光,马宝心里美得慌!老马一边走,一边轻声哼着自己临时编出来的小曲。说不得回去还得喝两盅。
“陈矩!”待马宝走后,万历唤了一句。
陈矩急忙上前,躬身道:“陛下请吩咐!”
“把乾清宫里里外外的宫女太监全都撤走,宣锦衣卫镇抚使韩延凌来见朕!我要看看这小子怎么给自己擦屁股!”万历爷满脸怒气的说道。